赴约

赴约

恍神之际,这相守山上人影寥落。

弦月初上,星光散落,树影斑驳,一朵莹白栀子飘零至他眼前。

他伸手时,栀子却随着风而去。

他紧紧地跟着这微光,目光不肯移开半寸。

后山上有一袭雪色,身影很是单薄纤瘦。

衣袂被风牵起,三千墨发束一鹤形木簪迎风而动,月光落拓在美人的衣裳上晕出清辉,负在其后拢在长袖中的指节若葱玉。

此人此景,与那天幕的弦月很是相配。

他回眸时,天际的星月敛去了光华,一双美目温柔地注视着孟帷,唇边含着笑意。

“帷帷,过来。”

孟帷心中的弦终于还是断了。

他匆匆奔去将余岁紧紧地搂在怀中。

几乎是一触碰,余岁就感到颈窝的衣裳润湿了一大片。

余岁轻轻地抚上他的背脊,稍有些用力地将孟帷的头擡了起来,一双杏眼是勾人的魅惑。

“按道理来说,我现在是理应好好安慰你几句的。”

余岁轻轻地笑了,勾住了孟帷的下颌,声音很低,颇有些蛊惑人心的作用。

“但太久了,我很想你。”

说罢薄唇覆了上去,轻触了片刻,一如既往地温柔抚慰眼前人的情绪。

随即慢慢地深入,唇舌勾连交缠之间,栀子的幽香气息不断涌入孟帷唇齿间。

他稍稍回神后,一手搂在余岁腰间,一手抚上了余岁的青丝。

被夺去呼吸是一瞬的事,余岁被孟帷以嵌入自身的力气死死扣住,不允许逃离半分距离。

中间偶有霎那的喘息,在月光下唇瓣间牵连的银丝晶莹。

孟帷眼眸幽暗细细地吮吸那些勾连,静谧的夜里水声隐隐,伴有含糊不清的轻吟,直至余岁软得伏在他怀里才堪堪停了下来。

被孟帷一张符纸瞬移带回将军府按在床榻上时,余岁才骤然意识到自己煽风点火的行为。

他的面容上晕着微红,气息不稳道:“孟小将军,我可是才醒转过来。”

眼前人染着□□的眼眸动人,语气软若春风溪水。

“真的是你吗?”

孟帷脑中才清明过来,眼前的余岁不是梦。

他的心上人是真的回来了。

“你回来了。”

“我还是等到你了。”

余岁一见孟帷的眼眶再次润泽了起来,心底一片柔软。

温润的指尖触上那双眼睛,禁不住哽咽道:“哥哥不会再丢下你了,再也不会了。”

指尖触碰的眼泪决堤,孟帷从来也没有那样坚强。

他在孟帷的眼里消散了四次。

在这一刻,他仿佛切实地感染到了孟帷的痛苦有多深。

那是他无法弥补的伤害,以至于孟帷到现在还分不清梦境和真实,只顾着紧紧搂着他,生怕下一瞬就烟消云散。

余岁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将孟帷反压在身下,俯身狠狠地堵住了他泛着苦意的唇,双手熟撵地解开他的衣带。

孟帷还未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慢慢被一片温热包裹其中。

擡眼对望,余岁的眼眸之中是无边的温柔。

孟帷的理智濒临破灭,他托起余岁的腰肢,咬牙道:“会疼。”

余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虽然很是艰难,细细的薄汗也已经润湿了细长的脖颈。

被余岁的爱意包裹其中,这种感觉让他尝到了真实,也唤醒了他每一段记忆。

“轻点。”

孟帷的理智彻底被击碎,眼眸霎那间便暗了下来。

翌日,余岁被身后磨蹭的酥痒闹醒,嘟囔了一声,转头就被孟帷寻到唇瓣细细含吮了起来。

脑子尚不清明,但随着意识的清醒轰然炸开,昨夜的记忆零零碎碎地涌入。

余岁稍动弹了少许,骤然察觉到异样,可以说是脉络分明。

前第三重天仙尊咬牙,看上去委屈得很。

他想推开温厚的怀抱可是实在没力气,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怎么……吃不够啊。”

孟帷的吻细细碎碎地落在脖颈,心口,甚至还有向下延伸的架势。

余岁彻底醒了过来将他的头勾了上来,换了个缠绵的湿吻。

他轻轻地喘息道:“你先出去……”

“我不。”

孟帷摇了摇头,一下子比他看上去还要委屈几分。

余岁无奈地轻啄他的唇角,百般无奈地看着他。

“现在觉得真实了吗?”

一个,为了给他安全感,全然不顾自身的疼痛。

孟帷继续委屈道:“你让我埋在里面,我才能觉得真实。”

另一个,为了怕他疼,生生地克制住,将珍视两个字嵌在了灵魂深处。

余岁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被算计了,欠下的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还清。

但眼前这个人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余岁昨夜见过这个眼神太多次了,莫名有些慌乱。

他实诚地交代:“我身体还未好全。”

“我吩咐了下人给你准备了许多补药。”

余岁觉得这话不太对劲,连忙换了个思路。

“昨夜你辛苦了,应该累坏了吧。”

余岁的声音越来越软,像是羽毛抚过孟帷的心口般一阵酥麻。

随后孟帷实在是没能克制住。

余岁闷哼一声,声音听起来黏糊糊的。

“我不累,一会儿我将补汤端来,现在先喂你点别的。”

说完这句话孟帷的理智已经被消磨到了极点,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彻底崩坏。

终究是余岁,他在当下也还是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余岁被吸吮着白皙的颈段,他的手穿梭在孟帷的发丝间捋顺,似是在安抚。

“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尽管一遍一遍地在身上打下烙印,孟帷的不安情绪依旧浓烈。

心思细腻如余岁,轻而易举便看穿了他。

孟帷整个罩在余岁两侧,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允许他逃离自己的禁锢。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动作,轻车熟路地探索着余岁藏在深处的秘密。

余岁如今如风中火树,热意遍布全身,他的双眸极尽无奈地望着孟帷。

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耐心地等孟帷开口,像过往的每一次一样,温柔而好脾气。

“说到底,你是在为君佑赎罪,以卫棋保住了程渡的性命,所以消散了两次。”

孟帷的眼里还是漾着水意,看得出来是真的很不乐意。

“哦……原来孟小将军是吃醋了。”

余岁失笑,孟帷看见他笑便更是起了怒意,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佯装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你笑什么?”

孟小将军假正经的样子好生可爱,吃醋了都这么凶。

余岁显然没有自己已经身陷险境的觉悟。

他使坏地稍稍用力,孟帷便头皮一紧,禁不住一声喘息。

喑哑而低沉,带着欢愉。

余岁笑道:“孟小将军原来真的是吃醋了。”

“好凶啊。”

但接下来他就笑不出了。

一直到日上三竿,他都没有机会说出一段完整的话,甚至连清晰的思绪都被孟帷的疯狂击得溃不成军。

被孟帷环抱着泡进热水中,全身都不由他支配,只能由得孟帷随意摆弄,偏偏那人还一个劲儿地四处抚摸,像是在触碰一块上好的凝玉一般爱不释手。

余岁意识逐渐回笼,孟帷的吻还密密麻麻地覆在后颈,浅尝辄止,轻柔而珍视。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叫做余岁吗?”

“余承母姓,愿重归伊始,岁岁有卿。”

余岁应了一声,嗓音有些哑,气息还很微弱。

“君佑于我而言,是最为敬重的兄长。”

“不渡于我而言,是最亲的幼弟,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与其说我是在替他赎罪,不如说我想心里好受一些。”

“别的东西我可以不在乎,但你是我唯一的所求,就是重归伊始,我依然不后悔这么做,也一定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再山哥哥。”

“嗯?怎么突然唤我这个?”

“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是谁,我都记得。”

“我很庆幸,你的每个样子我都见过。”

“而每一个样子,都让我心动不已。”

余岁归来的消息瞒不过柏怀瑾。

他几乎是刚得到消息就驾马赶到了洛城,在进了将军府见到余岁时,才终于放下了心。

“柏大人别来无恙,在下错过了您与公主的婚期,实在是有些遗憾。”

余岁浅笑着同他对视,与从前别无二致。

柏怀瑾举起的手都有些轻颤,但还是合拢恭敬地行礼道:“余公子……好久不见。”

又过了几日,余岁好似一时兴起般,对孟帷说要去观音庙里还愿。

孟帷自顾自地喂他喝完清粥后,才堪堪意识到他说的话。

“还愿?”

“嗯,你同我一道去。”

素日里来这观音庙的人不过寥寥,况且今日又不是什么佳节,所以整个相守山上都没有几个人影。

还记得很多年前,两人初见时,那时人间热闹连成一片。

余岁同孟帷如当初一般跪坐,其间孟帷偷偷地瞄着余岁,而后者则像是真心地在还愿一般,认真而又虔诚。

红豆树下,余岁牵起孟帷的手,细细地摩挲那枚玲珑的痣。

“帷帷还记得,曾经落在你指间痣上的那滴红蜡吗?”

说及此处,孟帷想起当年掉落在痣上的朱红烛蜡,炙热地有些灼人。

他轻轻点头,示意自己还记得。

“许是前世纠缠已久的缘,又或是前尘的遗憾消不散,化作那滴红烛,落在了你的指间。”

余岁擡手将一直绾在青丝间的鹤形木簪取下,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支竹签,看起来年岁有些深远。

不知为何,孟帷总觉得见到这支竹签时有些奇怪的感觉。

宛若什么事情被自己遗忘了,又或者是某些小事并没有被自己注意到。

似乎初见时,余岁的确求了一支签。

余岁将两物一并交付于孟帷手中,好似将一颗真心也一并双手奉送。

“这是当年我在这里许下的愿,那时我也同样是问了一个问题。”

“思及无解,量心而动。”

“在思量殿中,我最想知道的答案,其实早在此处就已经得到了。”

余岁的眼眸深邃如长夜,却又如星月灿烂。

孟帷举起木簪和那支竹签,上面都同样镌刻着八个清秀的小字。

缘定三生,良辰遇君。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