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情

说情

十指交握,扣在心门上,寄上殷红的线,在这一方纱帘幕后的床榻上,共赴巫山尝尽人间百种滋味。

抑制不住的气息碾转周旋,萦绕房梁,密密麻麻的齿痕印上白皙的肤容上。

三千青丝交缠在一处,散落在床榻上铺展开来。

轻缓,急促,停滞。

屋里的炭火偶尔发出微微迸渐声,燃着深冬里久久消散不去的□□。

一个时辰后响起了轻扣门扉的声音,三声细响后,听见搁地的声音,脚步声逐渐走远。

孟帷擡手之际元夕剑破门而出,勾起糕点的绳结入了门,又是门紧掩的声音,孟帷提着糕点的手轻晃在眼前。

余岁也不是一个爱吃东西的人,如今确是有些许饿了,但稍稍一动便可牵扯到。

余岁甚至都能感知到孟帷的经络泉涌,此时不敢轻举妄动,眸子里洇着水色。

孟帷却坚定地摇头。

“不行,不能,不可以,别妄想。”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余岁认命地软在枕头上。

孟帷利落地拆掉绳结,将一个樱桃煎喂在余岁嘴边。

待余岁咬一小口后,眸子里跃然生起一阵欢愉和满足。

引得孟帷心神一动,越看越喜欢。

余岁也明显感知到了变化,腿不自觉地颤动,眼尾也染上了绯红色。

但孟帷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个一个喂到余岁嘴里,在余岁心满意足后又使唤元夕端来了一盏清茶,以免余岁吃得油腻会不舒服。

“吃饱了?”

孟帷玩味地勾着余岁散落的墨发问道。

余岁默默点了点头,扭了扭腰肢,轻声说道:“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哦,话是这么说没错。”

下一瞬余岁便惊呼出了声。

孟帷不留一丝余地,刚好触及到紧要处,惹得余岁浑身酥麻。

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不遗余力地索取。

孟帷双手压着余岁,轻吻他的唇。

直到余岁不知天地为何物一夜无梦醒来时,腰间的手正在轻轻地揉捏,力度很是适中舒服。

孟帷晨星般闪烁的眼睛凝视着他。

余岁似是动弹不得,浑身宛若一团春水软烂,声音有些喑哑。

“孟小将军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么?”

美人的腰肢柔弱无骨,纤细若柳,孟帷将他往怀里一拥,轻轻吐息在他的耳廓。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阿岁的滋味太好,我才没忍住。”

余岁在他的颈窝里靠着,轻笑一声道:“不讲道理。”

事实证明,在床榻之上偷不出一丝空闲的时间想事情。

余岁整整荒废了一日。

不过也好在如今先机在他们手里,只待祝烬自乱马脚即可,故此也没有败了孟帷的兴致,由得他去了。

庆里郡病患一事后,百姓对祝烬的做法本就存着不满,再加上近来传闻孟雾将军的死因与祝烬有关,祝烬的一些旧事又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百姓心中更加猜忌怨恨。

朝堂上倒是一片诡异的和谐。

祝烬暗自谓叹道他的日子恐怕不多了,面色是如纸般苍白,却依旧平静无波,下了朝以后在内殿坐着,等着太医例行送来煎好的药。

阖眼良久,他冰凉的指节按压在脑袋的xue位上,未曾听到内官的禀报,却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

“民女参见陛下。”

“宋姑娘好大的本事,竟能自由无声地出入朕的宫殿,若是有朝一日姑娘看上了朕的脑袋,恐怕朕也只能是束手就擒啊。”

祝烬并未睁眼,懒懒地说着。

倏尔听到她的笑声,柔弱中带着俏皮,沉稳中透着幼稚娇气。

“陛下多虑了,民女只是一个商人,对朝政可没有什么兴趣。”

“是吗?”

祝烬擡眸,瞥了宋思了一眼,转而单手撑着脸,眼中是一片慵懒,连带着声音都敛了威严之气,更像是了然于心的口气。

“朕瞧着姑娘对朝政可是感兴趣得很,沈宜松不是已经被你安插进来了吗?姑娘仅仅靠着这一枚棋子就拉拢了王然与尚宇则太师,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这话既已挑明,宋思了本也无辩解之意,半面面具之下的目光对上祝烬竟也不显弱势。

宋思了的目光若柔水,稍稍一触便可被其冰凉寒彻了骨。

祝烬的目光若星火,转瞬之间便可引起燎原之势。

“姑娘此番前来左不过是求人办事,那总得先学会软下身段,不是吗?”

祝烬的指节敲在桌案上,在静谧的内殿里听得分明,带着催促的意味。

宋思了的声音婉转动听,恭敬之中又带着威胁。

“陛下,您可莫不是忘了,如今张自真和祁颂都在民女的手里,若您执意这般刁难民女,这契约可就作废了。”

“宋姑娘能够从孟帷手中劫走人质,这是你的本事,姑娘若是想处置他们,尽管按照你的心情来便好。朕管你是撬开他们的嘴还是将他们送返给孟帷,朕都不在乎,姑娘若没有别的要紧事,尽可转身就走,朕就不留姑娘用膳了。”

宋思了默在原地未动。

祝烬挑眉,静静地等着她说明来意。

若她手中的把柄比得过她的来意,宋思了也就不会亲自来这一趟了。

“请陛下放了柏怀瑾大人。”

祝烬倒是有些意外,“宋姑娘如此沉不住气,原来竟是为了朕的柏卿。”

“当日姑娘言说朕将怀瑾禁于府中,想来也是有另一番考量。”

祝烬想通这一点后,觉得有趣,并不打算轻易给她这个面子。

“宋姑娘来无影去无踪,想要不动声色地带走柏怀瑾恐怕也不是难事。”

“柏大人若是被民女私自带离宫中,岂不是给了陛下光明正大的逮捕理由?云中白鹤一生光风霁月,赤忱之心可照日月,这样的人恐怕也不会跟着民女离开吧。”

宋思了的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

“你倒是了解他。”

祝烬略微思索片刻,柏怀瑾的确不会选择跟着她这样逃走。

“可姑娘既不会将张自真和祁颂交予朕,也不能替朕杀了孟帷,你拿什么条件来交换云中白鹤柏怀瑾呢?”

“陛下该知晓,孟将军无论如何也不会疑心到是民女劫走了张自真和祁颂,如今他们二人在民女那里是最为安全隐秘的,孟将军修为极高,民女自是杀不了他,但此番民女还有另一个收获。”

“哦?愿闻其详。”

“说来南府郡主运气实在不好,落到了民女手中,如今喂食了些许民女得到的奇药有些神智不清。”

“陛下最大的对手便是安成王祝砚,若是他的独女落到了您手中,恐怕安成王会乱了方寸,到时候陛下反败为胜的可能性会更高。”

宋思了冷静分辨给祝烬听,一语中的。

祝烬哪怕并不想做这个人界至尊,可也并不是不要命。

张自真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致命的威胁,此时若再失帝位,恐怕他不仅会失掉性命,更是保不住尚宇则的生机。

宋思了瞧明了祝烬的动摇,一道符纸撚在手中往下一挥,骤然出现在内殿中的祝绾无力地瘫软,嘴里还漫漫地念着“孟帷哥哥”。

宋思了一把钳制住了她的胳膊。

祝烬沉思片刻,唤道“来人”,内官进入后循着祝烬的示意扶住了意识不清的祝绾,将她带往了内殿后的偏殿。

祝烬适才还在琢磨着宋思了与孟帷合谋诓骗他的可能,毕竟两人在某些目标上是一条船上的人,再加上孟帷曾与这宋思了风光大婚,两人的交集可能并未断绝,合谋共事的可能也是极大。

但宋思了将祝绾交到自己手里,就注定了孟帷与她不是一条心。

即便目的一样,孟帷也决计不会原谅宋思了这样卑鄙的行为。

那确实是祝绾,祝烬只凭一眼便可瞧出。

祝绾幼时总爱叫孟帷“哥哥”,直到及笄之后暗生情愫,便执意不肯再唤一句兄长,刻意避开了这个称呼。

但有一次祝烬去安成王府拜访兄长时,恰好那时祝绾受了风寒发热,迷迷糊糊之中,嘴里正是嘟囔着“孟帷哥哥”。

“宋姑娘且安心回去等消息吧,朕即刻便放了柏怀瑾归府。”

祝烬的承诺一向极为管用,天子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宋思了走后,太医奉了药进来,祝烬端着药碗一口饮下,苦水自喉中翻滚置肠胃,引得一阵痉挛不适。

嘴里已经没有未觉,药味涌上鼻腔,扯破面容上苍白的笑脸,现出更深一层的病容,掘起心中深埋的苦根。

太医按例又双手献上了一些甜食,祝烬瞄了一眼,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去。

屋里苦闷的药味浓郁,久久不散去,祝烬冷白的肌容更显病态。

祝烬并不在意这些药味,只是扯出一抹苦笑,失神地喃喃。

“从前也有喂朕吃糖的人,如今他也厌烦朕了。”

“既如此,这糖吃与不吃,嘴里都是一般的滋味,又有什么分别呢?”

柏怀瑾端坐在书房里,提着笔批阅案牍,擡眼见祝烬走进来后起身恭敬地掬礼,心平气和地问道:“陛下今日是来放臣离开的吧?”

祝烬反问道:“怀瑾知道来为你说情的人是谁吗?”

柏怀瑾泰然自若,没有半分被拘禁的自觉,唇边甚至带着笑。

云中白鹤应道:“这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