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夫人

孟帷将张自真带入天都的私宅里,安排下人将他带入早已安置好的厢房。

此时张自真的脚步迟疑,神色看起来有些凝重。

孟帷刚开始有些不解,随后似乎想到了张自真的顾虑,明朗地笑道:“张大人尽管放心,有在下随身,不必时刻禁于宅中,而且在下会将这处私宅临时当作一间医馆,前段日子庆里郡的病患还有不少人地待在天都需要诊治,还请张大人施以援手,在下会安排人为您采办一切所需的药物。”

这番话说到张自真心里去了。

孟帷的贴心如同清风抚过不留痕迹,张自真对这位将军的钦佩再加深了几分。

只是孟帷毕竟不能随时保护着张自真,正思索着多安排些人手时,祝绾提着行李迈入了这处私宅。

“孟帷,你这里有吃的吗?”

听到这个声音,孟帷眼下的问题迎刃而解,转而笑着说:“郡主放着天都的高门大户不住,倒是来这里讨饭来了。”

祝绾撇嘴,没好气地回怼道:“拐弯抹角的,你就说你招不招待吧。”

“自然。”

孟帷往里做出“请”的动作,将这矜贵的南府郡主请入府,并让人为她收拾厢房。

“你的这处私宅位置很是偏僻,怎地还有客人?”

祝绾看见一小波下人往一处厢房涌去,看起来里面应是有一位孟帷极为看重的人,随后她挑眉盯着孟帷。

“这不是你哪位相好吧?金屋藏娇的桥段你都敢上演,余岁知道了得将这房顶都给你掀翻了。”

“我到时候一定要端着一盘瓜子,就坐在这里看孟将军怎么收场。”

“哟,你怎么知道他原谅我了,说不定还在第三重天生我的气呢。”

孟帷故作轻松,心里却隐隐作痛。

余岁随时可能离他而去,这一点他始终无法忘却。

“有的时候我也希望他不会回来,最好让你长点记性。”

祝绾颇为遗憾地说道:“可余岁不会,他会始终纵着你,因为你是孟帷。”

孟帷难得见祝绾这么正经,但下一瞬她瞧起来就不那么正经了起来。

“你等着我去瞧瞧那位美人长得什么模样。”

他还没反应过来祝绾就已经到了张自真的房门口了,随即就见到了祝绾面上的惊色。

简直坏事。

南府郡主可没见过这位前院判大人,就算见过也不见得记得住。

“孟帷你……”

没待祝绾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语,孟帷闪身到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巴,对着张自真说了一句“见笑了”,连忙带着祝绾离开。

将她按在摆着各色菜肴的桌上,体贴地将碗筷推到她的面前。

“你不是饿了吗?”

祝绾傻愣愣地拿起碗筷,突然反应过来刚想说些什么。

孟帷捏着一块糕点迅速地塞进她的嘴里,皱着眉头道:“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巴,你先吃点东西,听我给你解释。”

门外一个身影僵在原地。

张自真被孟帷吩咐下人请过来用膳,刚进门便看见这样一副场景。

孟帷还说要给那名女子解释,这时他出现在这里可以说非常不合适。

“打扰了。”

张自真对这位郡主也没有印象,恭敬掬礼随即往后撤去。

孟帷叫住了他,“张大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先过来用膳吧。”

这下倒是祝绾听出不对劲了。

她心里纳闷着,孟帷为什么要向这位张大人解释?

他要解释些什么啊解释?

于是张自真硬着头皮坐下,接受祝绾毫不掩饰上下打量的目光。

“美则美矣,就是年岁大了点。”

祝绾看了良久,得出这么个结论,喃喃道。

但看到两位男子的面色大变,便突然清醒了过来。

她怎么就将这句心里话讲出来了?

孟帷尴尬地咳嗽,“张大人,这是安成王的独女,南府郡主祝绾。”

张自真听到这个名号后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起身恭敬行礼道:“草民拜见郡主。”

“祝绾,这是前太医院院判张自真大人。”

这句话一出,祝绾便知晓了孟帷的心思,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失礼。

随即起身给张自真赔罪道:“原来是张大人,小女刚才误会了您与孟帷的关系,他又没及时指正,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孟帷猛地咳嗽几声,眼睛瞥向祝绾,示意她不要太过分,转而给张自真赔罪。

“是在下的问题,闹出了这场误会,还请张大人不要计较祝绾孩子心性,说话直白。”

任何人被误当作别人的情人都是不痛快的,更何况孟帷与自己同为男子。

张自真对孟帷极为敬重,因着对孟帷的信任还是放下了心中芥蒂,况且祝绾又是金尊玉贵的南府郡主,他想还是不要惹上得好。

张自真心里想着,南府郡主妒心如此之旺,连男子都不放过,恐怕孟将军大婚之后的日子会有些难过。

想到这里心里生了恻隐之心。

“郡主与将军两情相悦,情比金坚,无论是谁也无法挑拨您二位的关系,真是羡煞旁人。”

祝绾猛地咳嗽几声,看见孟帷的脸色愈渐难看,急忙解释道:“张大人误会了,孟将军是小女兄长,我们二人并无男女之情。”

张自真轻咳一声,不知做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孟帷的面色缓和了过来,才终于有心情打趣道:“郡主的心仪之人,说来张大人应该很熟悉。”

“哦?”

孟帷眼里含笑,“自然是云中白鹤柏怀瑾才配得上这金贵的南府郡主。”

“孟帷你个混蛋……”

祝绾咳得脸上染了棠红,将后半句骂堵在了嘴里。

张自真歪着头看着孟帷,心领神会道:“要不,草民给郡主把个平安脉?”

刚才三人的尴尬被这一句玩笑话打岔,终于停止了蔓延。

三人同坐一道用膳,可能是年龄稍长的通病,期间张自真玩笑问到孟帷是否有中意之人。

“想来怀瑾也是会与张大人说些官务闲话的。”

这倒是,柏怀瑾时常来寻张自真,有的时候也会说些官场上的事。

慢慢地张自真也明晓了一些官务,也知道了不少人和事。

“不知怀瑾有没有向张大人提过余岁这个名字?”

孟帷胸有成竹,果然张自真微愣。

余岁这个名字常听柏怀瑾提起,应是个极为值得尊敬和忌惮的对手。

能让云中白鹤称作对手的人,张自真也是好奇得很。

“自然,柏大人时常提起这位余公子。”

张自真不明所以,诚实地答道。

“那是在下此生的挚友。”

孟帷笑意深深,清风霁月般明朗,像是沉溺其中,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亦是在下未过门的夫人。”

张自真顿时明晰了刚才祝绾为何看见自己会产生那样的误会。

敢情孟将军非但不好女色,心上人还是柏公子的对手啊。

那余岁听起来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孟将军竟能将此人追到手,实在是奇人。

张自真不自觉地更加钦佩孟帷。

接下来的几日出现了些变故。

谢未言被着封为谢蓝田旗下从二品的副将。

柏怀瑾因庆里郡病患一事处理不当暂且革职查办,被圈禁在柏府。

祝烬不允尚宇则将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于是百姓众说纷纭,对这位贤君的说法越发悬乎。

说这位贤君看似贤良公允,实则暴虐昏庸。

更有甚者,传言说当年将军府一门惨案与当今陛下祝烬有所关系。

这个传言一旦流出,致使百姓对人皇祝烬的观念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陛下如此行事也是为了天都百姓着想,若天都被破,人界将失守于病患,臣以为陛下此举实属无奈,陛下心怀天下,怎可因小失大?”

“陛下此举过于暴虐,两座郡城的病患百姓数十万计,只因中了歹人的暗算,才会失去意识举止狂躁,陛下一道圣旨便要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未免太过无情。”

“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如想想如何善后,怎样才能挽回陛下在百姓心中的形象。”

祝烬坐在高堂的龙椅上,听着文武百官争论不休,头疼不已。

尚宇则并未发表言论,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祝烬的神情变化。

可他怎么看,都看不出祝烬有丝毫的振作,反而逐渐颓靡下来。

宛若一朵红莲本该在天地中凌空盛开,却因为吸收不到阳光的温热而垂下花叶,颓败敛掩。

“陛下乃是天命之子,这人界是陛下的天下,岂容尔等揣测圣意。”

尚宇则的声音肃然,震慑到了满朝文武。

霎时堂前一片寂静,等待尚宇则再次开口。

他端正地站在祝烬身前,身袭一件鎏金黑羽莽袍,一如之前的形貌熠丽,不怒自威,周身是一片庄重的气焰。

正如这么多年来每一次挡在祝烬面前一样,令人踏实又安心。

“本官自会与陛下商议此事,尔等若无要紧事启奏,今日便退朝罢。”

尚宇则轻轻一挥手,殿外的羽卫蜂拥进入内殿,持刀围住了整个内殿的朝臣,胁迫他们听从尚宇则的命令。

尚宇则的野心昭然若揭,如今已经不再掩饰,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

文官们面无血色,只剩下武官们还有余力可以勉强抗衡一番。

殿内的武官不能持刀,与那些羽卫近身搏斗厮杀起来。

一时之间大殿上的百官四处流窜,混乱不堪。

“够了,朕的事朕自己处置,众位爱卿退下吧。”

祝烬疲累地摆摆手,武官们纷纷跪在地上以表忠心。

“陛下万万不可,臣等定竭力为陛下一战。”

祝烬浅淡地笑,口吻平淡,却不容旁人忤逆。

“朕还没死,众位爱卿就胆敢违抗圣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