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回府的当夜,草草扒拉了两口饭,傅旻就去棠下轩将大富翁给拿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待到陆望安夜吃好,回到了屋内,小灯一点、小桌一支,也顾不得玩了一整天的心眼子实在是疲惫非常,傅旻拉着陆望安坐到了罗汉床上,“明月,来,我来教你。”

“大富翁是有些技巧的,像愔儿他们玩得久了,自然就在日积月累里面有了自己的一套方案,你虽然了解游戏规则,但是很多时候没有经验加持,在做决定的时候就会失了先机。

这次,我们慢些走,如同下围棋一样,在忽略色子点数的前提下,你试着去思考你的对手目标在何处。”

陆望安点头,他其实有感觉傅愔在一局棋开始之时就有整体的目标和规划的,但是他猜不透,可能就像师哥说的一样,还是缺了经验。

因为傅旻在刻意让着他,便主动放弃了许多买地、置产的机会,就将游戏时间拉长了,并随着游戏推进给他讲:“置办产业,很重要的一点是垄断。”

“何为垄断?”

“就是尽最大可能将同色、同种的地产收入囊中,如盐铁官营一般。”

陆望安虽然玩棋的经验少,记性却好,闻言思索了下今日与傅愔的对局,好像确实是这样,便点头,“师哥,我记下了。”

“不仅如此,还要学着多建房子。”

“抓住连掷色子的机会。”

因为傅旻让着,所以陆望安前所未有地下了一盘非常长久的棋,这一局竟比前面四局加起来的时辰还久,而且在最后一步时,傅旻先他一步破产了!

“师哥,我赢啦!”

陆望安激动地喊出声。

傅旻笑着看他,“你看,有了这些小窍门,是不是就觉得赢棋也没那么难了?”

“是,”陆望安道,“我还说是不是我太笨了,才会听懂了规则也玩不赢的,玩不赢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输得太快了些,实在是......”

想说丢脸,但到底没说出来。

“这有什么的,再聪明也不可能一口气吃个胖子,傅愔儿现在看着是挺厉害,当年刚刚玩的时候,也是被我与沈逸虐哭的主儿。”

陆望安心里稍微好受点儿了,他今日真的是非常受挫了,“真的啊?”

“骗你做什么?”傅旻方欲擡手将棋子收起来,又停下,问陆望安:“还玩一把吗?”

陆望安扶了扶腰,轻轻摇头,“坐太久了,腰酸。”

“那不玩了,去沐浴,”傅旻三五下收拾好棋局,牵着陆望安一道去了净室。

温水簇拥让陆望安的身体舒坦了好多,腰上的酸痛几乎不察了,傅旻手上缠着帕子,沾了皂角粉给陆望安擦身体,又拆了帕子轻轻用手擦上他已很有规模的小腹,细细打量道:“明月,怎么感觉近来肚子大了好多?”

“是吧?”陆望安瞑着眼,舒舒坦坦地靠在加了靠背的浴桶边上,“我今儿还问伴伴来着,他说看不出来,午歇起来我又去祖母那儿坐了坐,祖母说论起来月份,便该是这样子,甚至还偏小了些。”

“是吗?”傅旻双手并起来盖住陆望安的小腹,“偏小吗?感觉不小啊。”

陆望安将手交叠在他手上,“我今儿也这样说,祖母说咱们还是经验少了些,她说的肚子大小,还只论的是一胎,若是二胎,还长得更快了,像街边那糖人一样,吹气儿一样地长。”

傅旻听着就心惊,如今这肚皮长得已经让他看着都害怕了,他甚至不晓得等到到时候足月,明月小腹如山、肚大如箩的时候,自己该如何去接受,想必到时候睡觉都不敢闭眼了吧,更不要提二胎了,祖母口中说的那种经验,实在是没什么有的必要。

“咱们不要二胎,祖母说的那种情况并不在咱们考虑的范围内哈。”傅旻友情提示。

陆望安看了他两眼,没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弟弟在腹内早夭的缘故,他对于要个小二子其实是存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的,再加上星星日后肯定要留在宫里,他还想着给老二放到傅府养着。

但是,上次二人讨论到过二胎的话题,可以说是双方都非常不满意,所以这次,为了俩人今晚的和谐,他到底没吱声。

——有的人不说,但不代表着他不会去做。

既然生育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到时候不还是自己说了算?

傅旻见他瞑着眼、舒舒坦坦的模样,自然也是无从去猜测他心里头的这些小九九的,便照常拿着个大巾帕子将人裹好了捞了起来。

如今他动作是越发小心了,星星太过活跃,他总担心若是蜷着肚子了,那兔崽子少不得又要让明月吃苦。

“师哥,我在此地等你,你快去洗漱吧,”陆望安催促傅旻。

傅旻将干净的中衣放到枕边,“等我做什么,累了就先睡。”

但陆望安近午歇都歇得很足,现下确实是还不累,傅旻回来时,见他正倚着个大帛枕看话本子呢。

“这样暗,仔细害眼睛,”傅旻走近,将床边的一盏立灯挪到了靠近陆望安的地方。

“也没打算好好看,只是拿来打发时间,”陆望安拿了个书签夹在话本子里,合上书放到一旁,“是愔儿拿回来给我看的,说是书局里面这些日子以来最畅销的。”

瞧着陆望安兴致缺缺,傅旻便上了床,问:“不好看吗?”

“好看是挺好看,大约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这本的两位主角几乎没经历什么坎坷,情路通达又平顺,行文也很流畅,词句也很优美,”陆望安躺进傅旻怀里,“就是怎么说呢......”

“嗯?”

陆望安顿了顿,冷静点评:“太素了。”

想不到竟是这个原因......傅旻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要知道,愔儿到底是没有胆量给你送淫书看的,便是不在乎自己的脸面,还要照顾着你的脸面呢。”

“你当年不就......”陆望安伏在傅旻胸前,感受到他因笑、因说话而产生的震动,觉得安心极了。

往事当真是不堪回首,那本《寻溪游记》几乎是将他傅子怀钉在耻辱柱上的程度了,但尽管无人在乎,但傅旻必须为自己发声:“那是我不知者无罪。”

这下换成陆望安吃吃地笑了,“说实话,那本《寻溪游记》,待到适应了之后,还真觉得挺好看的,主角寻溪的性格很可爱,遇到的男子,虽然多了点吧......”他清了清嗓子,“但都还各有长处,还成。”

傅旻低下头,看着陆望安,“这是,由奢入俭难了?”

上次被这样说的时候,似乎还是自己经多了情事之后、总觉空虚难挨之时,所以在听到这句的时候,陆望安毫不留情地给了傅旻一杵子,“你才是。”

“是是是,我才是,”傅旻笑着捉住陆望安的手,“若不然,改日下值我先带你去书局选书,你自己看着挑,”说到这里傅旻就更想笑,“反正你也有卡,直接自卡上扣就行。”

当时沈一飞连夜屁滚尿流地写信澄清、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的模样历历在目——“想到愔儿发现我名下卡里竟有男男黄书,我就寝食难安啊!”

“你不也有吗?”陆望安被说了丢人旧事,忍不住又拧了傅旻一下,“我到时就让店里伙计将你左丞相买的龙阳话本子账单贴在书局门口。”

本想着是这样臊傅旻一下,却实在低估了师哥的脸皮,“还是不要了,京中好分桃断袖这一口的纨绔可实在是不老少,到时候一窝蜂扑上来找我一夜恩情,你不得气死?”

本来,在当今看来,很多人好娈童、好龙阳,都是生活里的消遣,正途还是娶妻生子、传承家业的,最不济,家里红色旗子不倒、外头彩虹旗子飘飘就是,所以找人春风一度的很多,择人过日子的却少。

傅旻毕竟身在这个圈子里,虽不沾染,却很懂得。就如当时“书童”一事,陆望安找傅旻问,当真是找对了路子。

“你还这样紧俏呢?”陆望安睨了傅旻一眼。

灯火未熄,傅旻支起身子,居高看向陆望安这张虽近来略显丰腴,却到底俊美非常的面庞,只一眼,满腔爱意便就像活泉一般溢了出来。

无怪昏灯误人,无怪月色误人,怪只怪情情爱爱,最是误人。

“比起我们明月,还是差上一些的。”傅旻俯下身子,轻轻亲吻陆望安,“明月,明月。”

就这两声唤,便足够勾得陆望安动情,他擡起双手圈住傅旻的脖颈儿,想拱起腰迎合,到底因为肚腹沉重而未果,委屈兮兮地喊了声,“师哥。”

这点子挣扎的动作教傅旻看在眼里,当即生出百倍千倍的怜惜,当即长手一捞,助陆望安起了身子。

匆促之间连床帏都来不及下了,一室灯火通明,照在健康的小麦色与仿若白瓷的皮子上,四下俱静,外头已起了秋风,内间却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春暖香浓。

陆望安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傅旻扶着他不再纤细的腰肢。

“师哥,”陆望安低头看着傅旻,从他镜湖一般的眸子里,看见了对自己的情意、看见了他自个儿的快活,“从前未觉这般如何好,如今形势较人强、低头屋檐下,倒误打误撞地发现了此间绝妙。”

傅旻此时若开了口,便就泄了力了,碍于情势,就没吱声,只顾着擡头苦干——明月竟似春三月里的杨柳枝子,如何那样会飘摇,绞得三魂七魄都要销了十之七八去。

一身戏曲身段儿果真如同琵琶琴技一般,童子功到底了得。

陆望安俯下身子,与傅旻的胸膛紧紧相贴,这姿势像是八百里加急而纵马,他抓过自己扔到一边的中衣,将傅旻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擦去,又轻轻道:“累了,师哥。”

“我来,”傅旻正沉浸,应声却不舍得多说一句。

“嗯,好。”

陆望安将头埋进傅旻的颈窝里,正准备好好歇歇,就被傅旻抄着腋窝一下子扶着坐正了。

“干嘛呀?”他不愿意了。

“仔细星星,”傅旻言简意赅。

“哦,”陆望安虽还未到头,却到底是乏了,只能与傅旻十指相扣,背靠着傅旻支起的腿勉强支撑。

这般就更是沉浸,总觉得坐起还未几久,热意便洒了傅旻一胸膛。

傅旻闷笑出声,再几次,一声长吟,“明月啊~”

陆望安手上轻轻用力,傅旻便从了他的心意,坐起身与他抱在了一处。

“师哥,你真好,”陆望安含住了傅旻的耳垂,“世间再无人比你好。”

次日,傅旻还是早早地起身去上朝,陆望安还是晚晚地睡到日上三竿,用完早膳,他胸有成竹得带着棋箱去找了傅愔。

昨日他担心不保准,还问傅旻:“师哥,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吗?若是我还是下不过愔儿怎么办啊?”

傅旻面上表现得很是淡定,口头表达也很客观,“她在生意圈里摸爬滚打多年,这般买地开店的游戏自有自己的心得,你下不过她也正常,现在就是我跟沈逸,想赢她也很难了。但是学了总比没学强,最起码能保证比昨日强,一天比一天强,就可以了。”

“也对,”陆望安点头,此事不能一蹴而就,那有长足进步便就可以。

事实证明,傅旻说得也真是对的,陆望安今日与傅愔对弈,确实较昨日长进了不少,这一点从时辰上就能看出来,甚至因为今日傅愔事忙,中间被人叫出去,看了几次契书,说了几次话,再回来心就静不下来,总是走错,还稀里糊涂地让陆望安赢了几次。

陆望安不是贪心的人,这般小小成绩已足够他高兴。

待到傅旻晚间下值再回家,他挽着人往花厅行,高高兴兴地与他讲今日对弈的事儿,“师哥,我今日竟然赢了愔儿两把,虽然是趁着她议事回来不在状态的时候,疯狂置地、购产才赢的,真说起来是有点胜之不武的意思。但是......”

他看看左右,垫脚凑近傅旻的耳朵,“但是我就是好高兴啊。”

傅旻点头,“赶上对手心不静,也是运气范畴。这游戏也掷色子,说明本来就是吃运气的,说什么胜之不武呢。”

“诶......”陆望安思索着这话,“有道理啊。”

一道吃饭的时候,傅愔还在同宋氏撒娇,“祖母,我玩大富翁已经好久没输过了。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像是捅了签契书的窝一样,一桩接着一桩,看完了契书回来脑子总静不下来,白白输给了明月哥哥好多次。”

傅旻擡头撩她一眼,实力配合她的演出,“那你此后每逢下大富翁,就关上府门,让你那些伙计、掌柜都不得进门,不就成了?”

傅愔白他一眼,“那不成,我要赚钱的。”

宋氏也不理他俩,只顾着给陆望安夹菜,“明月啊,多吃点。”

“谢谢祖母。”

之后半个月,陆望安总趁着傅愔在府上的功夫里,找人去玩两局大富翁,傅愔担心既定的地图会让他玩厌了、玩疲了,还找人加急又赶制了许多新的棋盘出来。

有一日,陆望安突发奇想,“愔儿,我们不若玩钱儿的吧?”

“可以啊,”傅愔点头,“虽然我们玩大富翁不怎么玩钱,但是我与其他姐妹斗叶子牌时,打得可大呢,因为我好会玩这些,不怕输。”

一席话激起来了陆望安的斗志,想到自己日益精进的技术,他开口:“那我们也玩得大一些。”

傅愔点头:“好!”

陆望安心里头有本账,几日玩下来,虽然有输有赢,但总体来说,似乎并没亏几个钱,他还挺满意的。

但是他不会知道,自己能赢棋、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总赶上傅愔有事儿,都是傅旻求了妹妹、找了群演的。

就像他也不会知道,隔三差五的,傅旻就要去棠下轩坐坐,然后将傅愔儿输给陆望安的钱,悉数给补回去,毕竟——

“哥哥,你要晓得,我若真好生同明月哥哥打,那必然是一次也不会输的。”

傅旻懂,但是并不耽误傅旻照样心疼,“那什么,你们俩日后能不能玩得小一点?”

他傅子怀幸好这些年都没什么用钱的地方,立功得赏不少,田产铺子也还赚钱,若不然单凭那点子俸禄,当真是扛不住老婆赌钱了。

傅愔收起银票,“那我说了可不算,你得去同明月哥哥商量。”

傅旻:“......那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