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这一晚上,按下葫芦浮起瓢,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直接将傅旻打击到了一个体无完肤的状态。

所幸,多年官场打拼的高强度工作为他打造了一套颇超常人的顽强精神,遭了这样连环的打击都能让灵台余下一点清明,若不然也不会在听闻陆望安说自己怀有身孕之后,第一时间将沈逸拖来。

但他似乎又活生生被魇住了,一次又一次,久久不能思考、不能接受,再不复平日的机敏镇静。

沈逸见傅旻痴傻了一般的模样,连忙拐了他一肘子,“个不争气的熊玩意儿,还愣着干嘛啊?抓紧想辙啊......”

他虽也刚刚被叫醒,但却得知天子怀孕这事儿非同小可,虽说大晋民风开放,但浥水族毕竟避世多年不为人知,若将该族秘密传开,那这个男子体质特殊的小族群想必很快便会迎来灭族之灾;若不说这个秘密,男子怀孕生产,又是一国之君,被赶下皇位都是小事儿,怕就是会让歹人架起火堆,以邪祟殃国为由活活焚了祭天。

看小皇帝的反应,似乎是已然得知自己的血脉,也得知了自己身怀有孕的事实。

打胎,那是断断不能打胎的,如今就是要抓紧想办法,顺顺利利地将孩子生下来,利利索索地将事情掩掉去。

前头一件自己倒是可以勉力为之,但后头这件不拼技术拼心眼子的活儿,能办成的人,只能是傅旻。

哪料这人关键时刻掉链子,当担重任的傅子怀竟在此刻傻在了当场,真是要将人生生气死......沈逸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见那一肘子没有反应,索性抡圆了胳膊又给那姓傅的兜头来了一下。

可这个傅子怀啊,真是要将活人给气死:他不光傻,还虚,这一下招呼过去,竟给人推倒了。

沈逸翻了个白眼,合理怀疑连轻功都学会了的傅旻就是在卖惨,当即磕碜了他一句:“......难不成你也怀了?”

陆望安见状便急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去扶,被沈逸眼疾手快地按住。

“兄长......”陆望安看着跌坐一旁的傅旻,心疼不已。

沈逸按住他的手却始终没松,他的父亲是太傅,也算是看着陆望安长大的,单论亲情关系比傅旻可近多了,又未曾入仕,胆子就大些,皱眉开了口:“陛下,方才只说了大事,还未曾说小病......”

正待简单交待,却见陆望安一直盯着傅旻那处,没有心情听他说话,沈逸便转头,“傅子怀你抓紧自己爬起来。”

嘱咐完这句,他又开口:“陛下......”

话没说完,又被打断——那该死的傅子怀不光爬起来、跪好了,还开了口:“这个孩子,要留下吗?”

这话问的是够不恭敬的,沈逸挑眉看向大舅哥,怀疑他刚刚偷着吃了豹子胆。

医者仁心,天地为证,沈逸是真的想要给他科普一下“浥水男子打胎必定会一尸两命”的冷知识,告诉他不要担心自己接不到“隐瞒天子怀孕”的大活儿,这个孩子是非得留下不可的,如果皇帝想活命的话。

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陆望安先问了:“那师哥呢?师哥想要吗?”

傅旻没说话,却跪着、垂首掉了泪。

想要这个孩子吗?自然是想要的。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有血有肉有情的人,怎么会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况且......他本已做好了此生没有子嗣的准备,但如今的情况像是什么呢?

像是内宫半生、行将就木的老宦官,正忧心无人送终之时,突然寻到了净身前意外留下的亲生子。

像是被诊断少精弱精、不孕不育的七尺男儿,心灰意冷、走投无路,却突然一击即中,柳暗花明。

是惊、也是喜,是想要奔至门外、长拜玄兔、敬谢天赐的感恩。

“自然是想要的,”傅旻苦笑开口,“但,还是尊重你的意见。”

沈逸:!

天了个天!傅子怀当真是被脏东西夺了舍吗!我一介游医不太恭敬也就算了,他这种恪守君臣之礼的大官儿,可不兴这么僭越啊!

什么你啊你的,那是“陛下”。

仗义的沈逸当即拱手,为好兄弟开始求情:“呃......陛下,子怀想来是太累了,言语冲撞之处,还望陛下海涵。”

但明显,陛下并不打算理他。

陆望安看着傅旻,眼圈通红,双眸蓄满了泪,却强睁着眼不让一滴留下,他问:“若我也想要呢?”

沈逸当真是听不懂了:这俩人对话太怪了,哪儿哪儿都怪,简直是怪的不要不要的。

莫名其妙地,他想到上辈子在妇产科轮转时的经验:将将成年、养不起自己也养不起孩子的小情侣,在走廊里拿着超声单子商量——“留不留”、“你说呢”、“听你的。你只要说要,我明天就让我爸妈去提亲。”

这人家两口子的对话怎么挪到他们俩身上了,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听得沈逸直摇头。

哪料刚刚还无法无天、口出狂言的傅旻,却跪下行了叩礼,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仅仅因为明月奴是皇帝吗?还是因为感激明月奴以男子之身为自己孕育后代?还是感激他虽贵为天子,却仍愿意以男子之身为自己孕育子嗣?

总之......总之是感激,说不尽的感激。

只有用这个时代的最高礼仪才能表达二三的那种感激。

傅旻的脑子一阵阵地发黑,他长长地叩在地上,已然泣不成声。

沈逸坐立难安:太怪了,傅子怀今天绝对被脏东西夺舍了,他一会儿会不会冲过来吃了我?我要不然先过去给他放个血、收个惊?

紧接着,更难以预料的来了:原本安静坐在床上的陆望安突然也开始哭,还抄起了手边一切可以拿得到的东西:帛枕、迎枕、璎珞......不顾一切、乱七八糟地就冲傅旻的方向扔过去。

沈逸真是怕了:要了个血命嘞......这又是咋了啊......

他抱着头偷摸往旁边躲: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怀了孕的人,无论男女,情绪起伏多大,自个儿可真得小心点儿,仔细流弹伤人呢。

手头扔没了东西,陆望安便开始扯着嗓子哭叫,算起来十几二十年他都未曾这般失态过了。

——“谁要受你这一拜!谁要你守这君臣礼!”

沈逸缩在墙角,硬着头皮劝解:“陛下,情绪起伏不可过大,还是要当心身子......”

话刚说完,陆望安便开始伏在床头干呕,胃里压根没什么东西了,呕半天尽是些苦水,他边哭边吐,越吐越凶。

方才还觉得,师哥想要这个孩子,是想要与自己长长久久过下去的意思。

可这一拜,当真是将他所有的希冀跪进了尘土里,似是惊天一棒,将他方才将将建立起来的美好的梦幻泡影“嘭”一声打作了满地疮痍。

原来,师哥只喜欢明月奴,哪怕陆望安就是明月奴,他也不会喜欢,他喜欢的只是明月奴。

那陆望安呢?陆望安怎么办?怀了孩子的陆望安怎么办?

要孩子,却不要陆望安吗?

一阵又一阵地绝望袭来,疲惫和不适齐齐攻击,陆望安意识都开始模糊。

傅旻见状,终于舍得从地上爬起来,冲过去将陆望安揽在怀里,一边轻轻为他顺气,一边冲沈逸大吼:“愣着干嘛沈逸,快些过来看看,快些开方子啊!”

“妊娠有些反应是很正常的呀,”沈逸也吼回去,“是药三分毒,不到妊娠剧吐的程度,哪用得到吃药!”

他嘴上没说心里话,我看就是被你个冤种给气吐的,本来好好的,谁让你磕头。

但沈逸还是勤快地帮忙端了杯温水来,递到了傅旻手里,“给。”

然后震惊他一百年的事情出现了——

他看见傅旻端着水杯喂小皇帝喝水,然后问:“明月,可好些了?”

什么什么什么?明月???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那个明月吗?

也就是说甩了傅子怀的就是小皇帝?然后小皇帝肚子里的孩子是傅子怀的?

沈逸:......世界塌了,先走一步。

朱门吱呀合上,他来不及问“为什么确定那人会下手”,也来不及嘱咐“陛下身上的小毛病”,踩了风火轮一样离开了现场。

屋内二人显然没有察觉到他的离开,陆望安一阵呕意已然扛过去,被傅旻打横抱起重新安置在了床上。

他侧躺着,看着傅旻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又去净室取来垫土将床边收拾妥当,这番动作引得他无限怀念在春和斋当明月奴的日子。

待净了手,傅旻蹲在床边,问他:“要不要稍微进点饭食?”

肚子里半点东西都没有,还狠命地在吐,看着就难受极了。

“你做吗?”陆望安问。

傅旻苦笑,“你若吃,我便去做。”

“那我吃。”陆望安回道,再难受都吃。

“好,等着。”

傅旻起身出去,找到小厨房煮了一碗青菜肉丝面出来,肉浆过了,不腥只嫩,青菜只选了靠近菜心的嫩叶,过水就软烂鲜甜,汤底是筒子骨与鸡架,撇去了油花,只余清澈老汤,面煮得烂,汤加得多,吃下去更好消化些。

本就不多的一碗面,陆望安只用了半碗去,傅旻担心他再吐,也没多劝,取了茶水供他漱口,便就将食案端走了。

“歇会儿吧。”傅旻说。

这会儿情况不那么紧急了,再要傅旻对着当今天子喊明月,那是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但他又实在担心叫上一句“陛下”会惹得陆望安再急火攻心,便就讨了个巧,直接将称呼模糊掉了去。

陆望安应好,这会儿胃里舒坦了许多,且他也真乏了,需要歇一歇,只问:“师哥你在这陪我吗?”

他如今也是看明白了,小性子便能得到明月奴的待遇,既如此,那使下小性子又如何?若打了腹中孩儿的旗号便能将孩他爹圈在身侧,那便搬出腹中孩儿又如何?

左不过是再一着刀头舔蜜,他已一回生、二回熟,欢且能贪,一晌半刻都是好的。

傅旻坐在床边的小杌上,将被角掖好,“嗯,睡吧,我便在这里守着。”

过了好久,天都已大亮,陆望安才总算是恋恋不舍地睡过去。

傅旻抽了抽手,见人没有反应,起身便出了门,门口人不少,齐苍、左穹、并着傅九都在,唯独院里的石桌上少了个趴着睡觉流哈喇子的。

“沈逸呢?”傅旻问。

傅九拱手,“爷,沈大爷出来一直嚷嚷着疯了疯了,大家都疯了,全都疯了,看着不太对劲。属下们担心吵到陛下,便将他劝到了厢房里。”说着往一边一指。

傅旻点头,给在座的各位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

大踏步赶过去敲开厢房的门时,沈逸明显已经安定了下来,正伏案看一本破破烂烂、少皮无毛的医书,见傅旻过来,擡了擡眼、摇了摇头,又低头接着看。

“你这什么态度?”傅旻坐到他旁边。

沈逸合上书,撇着嘴:“我只是在想,现在娶了愔儿,带着祖母跟你断绝关系还来不来得及?”

傅旻皱眉,“又吃错药了?”

“哎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能怀孕啊?”沈逸凑过头去,愤愤地问。

傅旻也来气了,“你不是来信跟我说过了吗,确实有男子可以怀孕,那两头一碰我不就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这事儿闹的,当时谁能料到陛下就是那个会怀孕的男子啊?关键还是被你个挨千刀的给......”沈逸叹了口气,“我还是先与你讲讲,这浥水男儿的血脉、与其孕子产子的风险所在吧。”

沈逸比起兴王妃,说得是只多不少,且他对着的并不是身怀有孕的陆望安,而是始作俑者的傅子怀,干脆没有一点安抚遮掩、完全客观冷血地将残酷现实与惊人数据给铺陈到了傅旻眼前。

末了收尾道:“这下,你该知道为什么要跟你断绝关系了吧?你可知让皇帝怀孕,这是惹下了如何的滔天大祸?万一有个......算了不说了,反正你也该清楚明白。”

傅旻默然半晌,问:“有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孩子可以不保,一定保住大人。”

他至今无法权衡明月奴与陆望安在自己心里的关系,无法在短时间内强迫自己接受这两个人真的是同一个人。

另外,他本来不期待有孩子,但得知有了的时候那般狂喜至今未散,可尽管非常期待这个孩子,但并不希望它夺取母体的生机。

因为那人是明堂高坐的九五之尊陆望安,更因为是他满心爱慕且相思入骨的明月奴。

沈逸实话实说:“生产这种事,谁也不好说,便是在现代,难产而亡的几率照样不低,要不然哪来的一脚踏进鬼门关之说,我只能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傅旻清清楚楚听着,但却不知道怎么答话。

沈逸说着就来气,他正儿八经救死扶伤的一个平头小大夫,如果他有错,完全可以用大晋律来制裁,而不是让他无辜地旁听完整场关于两个大男人掉马、怀孕、公开恋情、流泪逼问的四连苦情大戏。

“生产倒是离得远了,还有的时间好好筹划,关键是陛下的身子......嗨呀,我方才几次想说,都被你们打断了。”

傅旻木然擡头,显然还不能从上两个答案的打击中回神,“怎么了?”

沈逸掰着手指头数:“心内积郁、脾胃失和、气血两亏、阴虚火旺......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日子,怎将自己折腾成这模样?分明我去年过年给他把平安脉时还很健康。不过,都得算是小毛病,于常人,那肯定要不了命,只是活得不太舒坦,但他现在可怀着孕呢,万一是带不住胎,那可就......”

秉承着话不能说尽的慈悲心肠,沈逸换了另一个话头,“而且你也晓得,陛下有多不喜欢看大夫。”

这一点,傅旻自然是清楚的,太医院那群,基本都能算得上“吃空饷”了。

傅旻看着沈逸,眼里尽是请求,“尽力调养吧,陛下那边,我来去做工作。”

旁人说万句,大约也不如傅旻打一个手势来得好使,沈逸如今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小皇帝这样信任傅旻,五六年就给他捧上了左相。

傅旻自己有实力、有本事是一回事,怕还夹带着旁的吧,也怪不得小皇帝天天跑出宫到自家府上来、回回坐小亭子里发呆,那傅旻不就在亭子几步外的竹林里下棋......

当时无知无觉,如今回头复盘一下,发现处处都是端倪。

沈逸:“那就最好,待他醒来我再去看看,应该还吃了旁的药,需得加减。”

傅旻也无二话:“嗯,玉嬷嬷可能带了药来。”

“诶,子怀,”沈逸欠嗖嗖地凑过去,腮蛋子快贴到傅旻耳垂,“能不能采访一下,这左相变皇后,是什么感觉?是什么体验?”

傅旻脸离开两寸,又转头看他,眼里尽是“你想死为什么不直说”的疑惑。

“别这么看我啊,”沈逸委屈巴巴的,“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当时明月奴走的时候,你如何漏夜找我借酒浇愁可还历历在目呢。要说来,如今他怀有身孕且情况危险虽全仰仗你勤奋耕耘,但我刚刚自己静坐想了想,一来,你不知他是浥水族特殊体质,二来,你也不知原来小乐师就是小皇帝,三来,说起来还是他先甩的你......就,我觉得你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其实,你就算有错,也错得并不多。”

听了他叽里呱啦一大通,傅旻不为所动,“然后呢?”

“然后我就是想问问,之后你们俩怎么办?是把他当小乐师,继续处下去?还是当成小皇帝,孩子生下来就一别两宽?”

当成小乐师的话,那就当真坐实了这幕后皇后的身份,说实话,挺考验心理强大程度的。

身高一米九,鞋码四十六的皇后......沈逸光想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若是当做小皇帝的话,前头那些恩恩爱爱、卿卿我我就都算完?说着此生唯一,但换了个身份就完全另一个态度,那这爱情也太潦草了。

朝堂之上,低头不见擡头见,见的都是前男友,这样的尴尬都算轻的。关键是孩子呢?让亲生骨肉管自己叫大伯吗?

想想就觉得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傅旻自然也想得到这样的情况,便也坦然道:“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是一下子接受不太了,但并不代表着永远不能接受。”

他说着长长叹了口气,“一切以他意愿为准吧,他让我怎样做,我便怎样做就是。我总是听他的。”

朝堂之上听小皇帝的话,朝堂之下听小乐师的话,却原来听来听去,听的都是一个人的话。

“兄弟......”沈逸感触颇深地拍了拍傅旻的肩膀——不能怪他方才歪屁股,这哥们儿实在太惨了。

穿书一场,剧情蹂躏还不算,感情之路居然也这样波折,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安慰的话都说干了,沈逸搜罗不出什么新鲜词儿,想了想,试探开口:“要不你整两口吧?”

酒不是好东西,对伤口恢复也不利,但浇浇愁还是能成用,可能这大醉一场就想通了呢,想想子怀当时被甩,不也是喝了一场就振作起来了?

傅旻摆手,“饮酒误事,不喝了。怕他要找,酒气再冲撞了他。”

此话有理......都这样了还给对方想着呢,真是太爱了!沈逸再次觉得这兄弟是个真汉子,能扛得住事儿。

他想了想,又从荷包里掏出来一盒卷烟,抽一根递到傅旻手上,“来一根?”

这是他自己造的卷烟,但里头卷的不是烟叶,因为这个年代还没有烟草传入,所以里头卷的是茄子叶,茄子如今已经是平民饭桌上的菜,叶子好寻、造价不高,里头也有尼古丁,可以当做烟草平替。

二人上辈子拜职业所赐,都是会抽烟的:傅旻是因为接不住领导同志、客商乡贤的散烟会稍显不合群而学的,沈逸则是因为熬大夜要提神学的。

俩人本就没什么瘾,到这里又都没什么需求,便就撂下了。

茄子叶卷烟还是沈逸一时兴起搞的小发明,可做是做出来了,却一年到头也抽不了几根。

但是,他觉得傅旻这时候又愁、又累,没准需要这个,所以殷勤地掏了出来。

没料傅旻没接,还是摆手,“不抽了,他还怀着身子呢,一会儿叫我,来不及换衣裳。”

如今让傅旻抽烟的场景只有一个,那就是熬夜批折子的时候,毕竟抽烟这味儿不好闻,二手烟还会落到头发上、衣裳上,对身边人也不好,所以他只在独处一室、可以沐浴更衣再见人的情况下才会抽。

都不会让同僚吸二手烟,又哪儿舍得让老婆孩子吸?

“也对也对,”沈逸比了个大拇指,“是我想得不周到。”

话刚说完,门口就响起了齐苍的声音:“相爷,陛下醒了,正寻您呢。”

这才睡了多一会儿?

傅旻忍不住叹气,沈逸方才便说他睡眠不济,没成想竟不济成这样子。

“我先去了,”他起身,跟沈逸知会了声,“你先歇歇,一会儿再过来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