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离
诀别离
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阿鸢他……没有来吗?”
萧秀秀叹了口气:“阿枝姐姐,长弋哥哥传话来说,他要筹备与尚书府千金的婚事,所以不来。”
陈枝浑身酸软,又添了心痛,原来那纠缠的画面都只不过是她的梦境,可她却还抱着希望,以为是那个人来了……真是可笑。
她自嘲地勾起唇角:“也对,他如今定了亲……的确要好好筹备婚礼了……”
“阿枝姐姐,”萧秀秀忍不住义愤填膺,挥着拳头道:“长弋哥哥也太无情了!你不要为这种负心汉难过!”
春娘忍不住低咳一声,擡眸看了萧秀秀一眼,戏不可演得太过,否则就不可信了……
萧秀秀便赶忙噤了声,陈枝却丝毫没发现她们神色的古怪,只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问道:“他几时成亲?”
春娘道:“下月初五。”
如今已是八月二十,离下月初五也没几日了,可他却这般着急,好像生怕新娘会跑了般……
她在心中苦涩地问:阿鸢,才短短几日,你就这般爱那杨小姐了吗?
陈枝撑着身子下了榻,双腿酸软不已,只得扶了黄花梨木桌角,见那上面的酒菜竟不似初时模样,似乎少了许多,她眼中露出一丝亮光:“这酒菜……”
萧秀秀正待要答,春娘阻住她,笑道:“我们来时腹内饥饿,便动了几筷子。”
“原来如此。”
她双眸的神采黯淡下来,亏她以为是许长弋来了,可是……不对!
身体实在太不对劲了,那种真实的快感是不假的,而且……她悄悄撩开衣袖的一角,见那莹白的手臂上满是淤青的痕迹!
陈枝如遭雷劈!扶住桌角,久久没有动作,整个人仿佛一段僵硬的木头!
身上的痕迹,说明一定是有人来过房间!
那人若不是阿鸢,便是旁的登徒子!可她却连是身上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丢了清白!
泪水盈满了眼眶,陈枝死死咬着唇,极力压制自己的异样。
她不能让她们知道这件事,这般羞耻不堪,而又贻笑大方的事,只能徒增他人笑耳!
世上怎会有她这般愚笨的女子?老天爷为何要如此对她?
陈枝在心内哀号,感觉浑身的热气都在流失,一颗心变得如寒冰般冷如骨髓。
春娘见她伫立良久,不由开口唤她:“阿枝?阿枝?”
接连好几声,陈枝才从无边的震惊和惶恐中苏醒,强压下内心的绝望,她伸手抚着额头:“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我想回太尉府休息。”
春娘和萧秀秀心里都松了口气,她们怕陈枝发现什么异样,从而问起关于许长弋的话题,若是泄露了机关,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那人交代。
见她只是称累,便去搀她:“酒馆下已备好了轿子,我们这就回府。”
陈枝无力地移动脚步,好几次险些摔跤,直到上了轿子,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才彻底席卷了她。
泪水似滚珠般,从眼角一颗一颗落下,她在心中用各种诅咒的话,骂死了那个无名的登徒子,可看着身上无法抹去的印记,她更恨的却是自己。
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喝得醉醺醺?为什么要给人可乘之机?又为什么会将登徒子认作阿鸢?
这许许多多的问题,将她折磨得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濒死一般,几乎要窒息了。
到了太尉府,她只称身子不舒服,飞快回到房中,避免与沈南星和卞丘月说话。
她现在看见他们这些人,都不知该要如何解释这一切,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将所有的苦楚都一人吞下。
既然阿鸢要成亲,娶的还是别的女子,她如今也糊里糊涂就被人夺了清白,陈枝想想实在没意思得很,不如趁早离开京城这座伤心地罢了。
主意打定,养了两日,待身子恢复了气力,陈枝便决心离开了。
她也不愿跟沈南星等人告别,只留了封书信在桌上,便偷偷离了府,心里霎时涌来一阵钝痛。
陈枝不会武功,也不会骑马,所幸身上带了不少银钱,她便雇了马车当日便要离京。
只是当车夫问她要去何处时,她忍不住迟疑:是啊,去何处呢?
她是从锦城来的,可是如今,她还能回锦城吗?即便回了锦城,爹爹已经不在人世,那儿早已没有等她的人,她还回去做什么?
“去哪儿呢姑娘?”车马又问了一遍。
陈枝心想:不如就去个离京城远的地方,永远也不要再见到许长弋了。
脱口道:“去江南。”
马车赶了一上午,出了京城,一路往郊外行驶,陈枝看着不断后退的山林树木,心里沉甸甸地疼。
不知师父见了她留的信,会作何感想?她在信中只说在京城待得很痛苦,想要离开。
他们一定会将她当做逃兵吧?可她本来就是退缩的那个,她想,她一直都没学会勇敢,遇到困难和挫折,首先想到的便是逃避。
逃避虽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是,至少她能够避免去面对。
她不想看阿鸢穿着大红喜服,迎娶另一个女子,她也做不到,再去面对阿鸢,对他违心地说一些祝福的话语。
她根本就没自己想的那般大度,什么只要陪在你身边就好,不求名不求份……
车轱辘声一直在耳畔响着,陈枝在疲累中略有些犯困,眼眸欲闭未闭,却忽然听见骏马嘶鸣的声音,紧接着,马车倏然停下,陈枝身子往前冲,险些磕了脑袋。
“怎么回事?为何停下来?”她心口发慌。
前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姑娘,有一群人骑马堵了前方的路……”
陈枝心跳骤然加快,撩开车帘子,看到的便是沈南星、卞丘月、萧秀秀和春娘。
她们一人一骑,将宽广的道路赌得死死的,萧秀秀看到陈枝,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意,忙喊道:“阿枝姐姐!”
毫无办法,陈枝只得下马车,与他们交涉。
“师父、丘月、秀秀,还有春娘,你们回去吧!我早在书信里就说得明明白白了,我是不会继续留在京城的。”
萧秀秀道:“可是,阿枝姐姐你也太着急了!为何这么匆忙地离京?”
陈枝惨然一笑,直视她的双眸:“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阿鸢娶妻吗?我做不到。”
“可是,你难道就不想看着我成亲吗?”萧秀秀红着脸,虽有些羞涩,却还是大声喊了出来。
一旁的卞丘月也红了脸,微垂了头。
陈枝诧异:“秀秀妹妹……你,你要成亲了?”
沈南星点头,笑道:“正是!卞府已去萧府提亲了,婚事就定在下个月十五,所以,你不能这么急急忙忙就离京!你还得喝他们的喜酒才行!”
春娘亦笑道:“阿枝,离京不急这一两日,跟我们回去吧!”
陈枝迟疑:“这……”
“枝姐!难道我们一群人来追你,还留不住你吗?”卞丘月也开口了,说:“你是我的长姐,做弟弟的成亲,姐姐怎么能缺席?”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是恳求陈枝留下,参加完萧秀秀和卞丘月的喜宴再离京。
陈枝那颗冷硬的心,也就在这些温言软语里,渐渐变得柔软,最后还是掉头回了京。
但她没注意到,那四人背着她,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回到京城,陈枝虽不愿听任何关于许长弋的消息,但在下人的言语中,还是不可避免听到了他娶亲的细枝末节,譬如:小侯爷很重视这次婚礼,事事都亲力亲为,连新娘子的嫁衣都打算请江南的绣娘来京绣制……
陈枝只觉嘈杂,后来便干脆不出厢房,以免听到关于那人的只言片语。
但这日,萧秀秀却领了个裁缝进来,要给陈枝量衣围。
陈枝纳闷不已,摆手不肯量,说着:“秀秀,按理说你是要做新娘子的人,该给你量衣围,给我量做什么?我又不缺新衣裳。”
自从来到太尉府,卞太尉每月都会让人给她置办当下时兴的衣衫,陈枝受宠若惊的同时,只觉太过奢侈。
萧秀秀笑着拉住她的手:“阿枝姐姐,我可不是单给你一人量衣围!我让人给春娘也量了,你们既然要参加我的大婚,自然要穿新衣裳才行!当然,这新衣裳也该由我这边来准备,这才是我的一番心意呢!”
“这……”
“这是京城里的规矩,阿枝姐姐就不要拂我的面子了,好不好?”
见萧秀秀这般软语,陈枝也拗不过她,只得老老实实让那裁缝近身量了衣围,又对萧秀秀道:“秀秀妹妹,你放心,我定会给你准备一份新婚大礼!”
萧秀秀但笑不语,陈枝只觉她那笑容古怪,却又想不出是哪里怪。
许长弋娶亲前一天夜里,陈枝本在房内愁思百结,却见沈南星等人执了酒壶,端了漆盒,都簇拥进来,摆杯摆碟,要一同饮酒作乐。
沈南星道:“阿枝,何必一个人垂泪?垂泪不如吟诗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