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阿鸢

救阿鸢

“秀秀说得没错,你这般走去,一定会被侯府的人认出来,这是很危险的!”

卞丘月也劝道:“若是你再踏入险境,岂不是会再给阿鸢增添担忧吗?”

“可是,让我就这样待在府邸,我也做不到啊!至少,得让我知道阿鸢的伤势如何,他到底伤得重不重,否则,我怎么放心呢?”

陈枝的语气很坚决,苍白的脸上布满忧虑,双眸的光芒亦黯然下去,忽然想到什么,恳求道:“或者,将我扮作一个小厮进府如何?只要让老侯爷和程伯母都认不出我来,不就可以了吗?”

卞丘月摇头:“不妥,容我再想想。”

陈枝如何能冷静下来,一颗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蹦乱跳,还待要说话,萧秀秀按住了她的手:“阿枝姐姐,别着急,让月哥哥想个好办法出来。”

她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狂躁,细细一想,如今她的身份,已不是屠户之女,而是太尉府的大小姐,行动处受限制,也无可奈何。

“那……月弟,一定要尽快。”

卞丘月颔首,携了萧秀秀出门,留下满室的静寂。陈枝在这静寂中,感到一种无边的惶恐,闭上眼,脑中就会浮现出阿鸢的脸,或喜或怒,或哀或愁,令她泛起一阵难言的后悔。

她若是再勇敢一些,再坚定一些,阿鸢是不是,就不会执意去南疆平乱了?

说只求伴他一生不求名分的人,是她,说要离开京城永不再见的人,也是她。她如水中浮萍,摇摇晃晃,没有根基地随波逐流,如今,是老天要开始惩罚她的摇摆不定了吗?

可,若是要惩罚,便将那些苦痛施受在她身上,而不是阿鸢身上!

陈枝沉浸在无尽的担忧中,惶惶不可终日,等了两日,她再忍不住,主动去找卞丘月说明:“月弟,无论如何,我都要回侯府一趟!”

卞丘月蹙了蹙眉,沉声道:“枝姐,如今恐怕也只有你能救阿鸢了。”

“为何这般说?”她心口猛然一跳,“难不成……阿鸢的病情加重了?”

“枝姐,阿鸢中了南疆人的蝎蛰之毒,如今昏迷不醒,短短两天内,宫中御医试了许多办法,但毫无用处。如今,侯府众人心急如焚,已贴出征医的告示了。”

卞丘月将一张白纸黑字的宣纸递去,陈枝细细看了,愈发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治好阿鸢!”

次日,卞丘月专请了易容师,将陈枝易容成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婆。

萧秀秀看着粗布衣衫的老者,遍布皱纹的脸颊,还有那微微佝偻的身躯,实在难以将先时的美人与之联系起来,睁大了眸子叹道:“易容术真乃神迹!我竟一点儿都认不出阿枝姐姐的模样了!”

卞丘月道:“只是,要委屈枝姐一段时间了。”

毕竟,让一个美貌女子对着这样一张老脸,心内恐怕会有落差,哪想陈枝却毫不在意,反倒笑了:“不委屈,这样一来,侯府的人全都认不出我来了。”

她的声音也刻意压低了,果真如老妪般苍老,“月弟、秀秀,谢谢你们!”

同他们告别后,陈枝手内拄着一根梨木拐杖,从后门出了太尉府,一路行至侯府。

这日天气不甚明媚,乌云密布,加之秋风阵阵,能听到满院树叶簌簌作响,偶有鸦鸣鸟啼,只令人觉得凄楚异常,毫无当日进府的欢欣诧异。

她擡手去敲那红漆发亮的门环,很快,门开了。

一个小厮走出,见是个老者,诧异地问道:“老婆婆何事?”

陈枝将手中攥紧的告示,摊至他们面前,沉声道:“我是来救小侯爷的。”

小厮听罢,心内大喜,急忙将陈枝请进了府中大堂处,又赶紧着人去禀告老侯爷。不多时,陈枝便在花厅见着了许定边和程氏。

不过月余未见,那两人的变化极大,陈枝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时,忍不住大震。

她对他们,本是怀着恨意的,可在触到那两张憔悴不堪的面庞,心内的恨,竟有些飘摇无所。许定边更苍老了,鬓发全白,面庞上的沟壑密布,一夕之间仿佛衰老了十几岁。

而程氏,本是个娴静沉婉的妇人,如今,她眼角眉梢也现出了皱纹。

因为悲痛,一双明亮的眼眸布满了血丝,面色更是十分哀苦,鬓边的白发更多了。

“老大夫!求求您!只要能救活我儿子,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您!”

见了陈枝,程氏心中汹涌的爱子之情,通通都宣泄了出来,她紧握着陈枝的手,如泣如诉。

“够了!你是侯府姨娘,万万不可失了体统!”

许定边看不下去,厉声阻止程氏的失态,道:“既然大夫来了,我们先让大夫去看看阿鸢,你哭又有何用?”

程氏经他一呵斥,神色露出怯意,可眸中泪水依然难禁,陈枝不由生了恻隐之心,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还是保重身体要紧,老侯爷说得没错,先带我去见见小侯爷吧。”

许定边点头道:“老大夫,这边请。”

他的目光依然很锐利,陈枝下意识有些慌乱,但见他并未起什么疑心,反倒朝她镇重地抱拳行了一个礼:“老大夫,老夫孙儿的性命,就全靠你了!”

陈枝心中的震动更甚,一时之间,眼热鼻酸,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回应。

许定边并非像往常表现的那般冷漠,他对阿鸢,始终是有祖孙亲情在的;而程氏,更不必说,阿鸢就是他的命根子,那么,当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后……

陈枝及时打住,不愿再深想,当务之急,是要救阿鸢。

一行人走进了紫金院,冬木早从房内出来行礼,许定边问道:“小侯爷如今情况怎样?”

冬木面上似有泪痕,摇头道:“药还是喂不进去……”

许定边沉重地叹了口气,对陈枝道:“老大夫,您请进去看看吧!”

陈枝点点头,在这一刻摒弃脑中所有的想法,暗暗吸了一口气,径直踏入了内室。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既害怕,又期待,可是在真正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胸口还是忍不住泛出痛意。

许长弋躺在雕花梨木大床上,层层幔帐被人缓缓卷起,露出他俊美虚弱的面庞。

她控制不住,往前迈了一步,看见他幽沉潋滟的凤眸紧闭,高挺的鼻梁似蒙着一层寒雾,微抿的薄唇泛出乌黑的颜色,一看便知是中毒所致的昏厥。

“老大夫,你快些给阿鸢把脉,瞧瞧他这病该如何治理。”

许定边催促着她,“这几日,宫中的御医来了也没办法,所有的药都没办法喂进去,老夫也是没办法了,才会贴告示征医。你既是第一个揭榜的医者,请一定要尽力医治他!”

陈枝点头,目光再次落到沉睡中的男子身上,他此时一身雪白中衣,墨黑的发散落在肩头,衬得眉眼愈发苍白。

她的心像是被掐了般痛,极力忍着眸里的泪意,小心地将他的手腕搭在脉诊上。

她将食指和中指,紧紧按在他的腕上,反复把了两三遍,眉头微蹙,始终没有舒展。

末了,待她将脉枕收了,程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焦急,问道:“老大夫,如何?”

陈枝沉吟一声,攥了攥手,道:“小侯爷脉象很弱,恐怕蝎毒留存在体内,还未除尽。”

老侯爷听罢,也忙道:“宫中御医也是如此说的,只是,如今阿鸢沉睡不醒,毫无意识,无论喂什么药都难以咽下,这该如何是好?”

陈枝便从药包内取出几枚银针,说道:“我用针灸试试能否排毒。”

将银针扎入人中、合谷、涌泉等xue位,犹能看到阿鸢墨眉微蹙,似是有了些微的反应,可双眸仍是闭合得紧紧的,不免令她心中多了几分担忧。

她不肯死心,让人用天南星和龙脑冰片研磨成细粉,用指头蘸了细粉,抚上许长弋的唇,在他的牙齿上摩擦,却依然不见他将牙齿张开,如何能灌服汤药?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怎么样?有效果吗?”程氏急得面容惨淡,额上渗汗,虽然怕老侯爷再度说她失态,可面对昏迷不醒的儿子,她内心的惶恐逼到了极点。

陈枝不忍她过度担心,道:“夫人不必担心,老身会继续想办法,一定能够将小侯爷救醒的。”

程氏点点头,眼里却明显划过一抹忧色,仿佛浑身的气力都消散了,倚着冬木的手哀哀叹了口气。

许定边心中亦悲痛,面上却还忍得过去,敛了眉,对陈枝道:“那就劳烦老大夫了,恳求老大夫,一定要救醒老夫的孙儿!”

说罢,吩咐人将陈枝安排在侯府住下,就在紫金院的一个厢房内,好及时看顾许长弋的病情。

陈枝安顿下来后,却立刻给锦城的沈南星修书一封,悄让人寄了出去。

阿鸢中的这蝎毒并非普通的蝎毒,是掺杂南疆秘术的蛊毒,她心中虽已有了法子,但始终太过冒险,还需问一问师父的意见,若是他也同意,这法子便有了八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