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红娇

窥红娇

飞快地触碰,又飞快地离开,像一个珍贵而易碎的梦。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虽然羞得面颊通红,眼里却发出璀璨的光,微垂着眸道:“虽然……我很无用,但,但我今后会试着让自己有用一些,你放心。”

“阿姊……你不必如此……”

他心内一阵感动,修长的指抚上她微烫的双颊,“我爱的,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陈枝竭力忍着眼泪的泪,道:“阿鸢,你为我,要跟母亲与祖父对峙,难道我就不能为你做一些改变吗?况且,这一次,我是真的下定决心,要陪在你身边!”

许长弋道:“阿姊,祖父不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你不必理他。”

“阿鸢,他毕竟是你祖父,难道我要让你为我,跟自己的亲人都反目成仇吗?”她紧握着他的手,劝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受委屈的。”

他点头,心里始终不能真的放下心来,近来事务渐至繁杂,常常忙到傍晚才回府,只得托许风和许云好生看顾陈枝。

陈枝每每走进正院前,一回首,总能看到身后处跟着的人,不禁一笑:“不必跟了,若是被老侯爷知道,反倒不好。”

许风听着有理,忙朝陈枝行了个礼:“姑娘说得不错,只是小侯爷的命令,咱们也不敢违抗,届时小侯爷问起,还望姑娘为我们多美言几句。”

陈枝笑着点头,端着点心盘子进了正院。

正院内,许定边仍坐在院中石椅上,手里捧着一卷经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眼光瞥到一侧恭敬站立的女子时,眉头不禁一拧。

接连十来日,陈枝每日都来正院,且会准备好他最爱吃的膳食点心,又泡好西湖龙井,悄无声息地放置在石桌上。

然后她便默然不语,站在一旁,许定边有意要为难她,便佯装看不见她,自顾自地饮茶,不肯说一句话。

陈枝的性子倒也沉静,在他未开口前,她便始终不说话,直到他嫌她木头人似的呆板,唤她离开,她才转身走出院子。

但这日,许定边只捧着兵书看,执意不开口,他是主子,年岁又大了,不愿在明面上给平民使绊子,只能用无视她这一招。

依他过来人的经验,女子大多面皮薄,加上她性子又有几分自卑,想来更能挫伤她的自尊,好让她知难而退。

但不知怎的,今日挨了一个时辰过去,也没听陈枝吱唤一声,他不由擡起眼,重重咳了一声:“咳咳!你只顾站在那做什么?既然是丫鬟,便该做丫鬟的事!”

陈枝正在心里祈祷,期盼他能开言,如今既听他说话,急忙上前询问道:“老侯爷有何吩咐?”

“去将痰盂拿来。”

陈枝听他喉咙有痰,先前又听闻他有喉疾,早就想给他看诊,许定边却丝毫不领情,严厉地呵斥道:“你以为,老夫在阿鸢面前赞你几句,便是擡举你了?”

她便不再多言,只将痰盂放在他面前。

听他喉咽干燥,痰少却粘连,似抽丝拔缕般,极难咳尽,到最后,只是干咳。那咳嗽的声音也一点点加大,却只磋磨喉咙,听在人耳里实在刺心。

陈枝瞧着他满脸痛苦的模样,不由开口:“老侯爷,让我替您诊治喉疾吧!”

许定边只是冷笑,正欲狠骂她一顿,奈何喉内极不舒适,比以往几次更难耐,便一手指着她,挥斥她离开,一手按着喉咙咳个不停。

陈枝不欲使他气恼,当即转身离去,可没过一刻钟时间,她又走进了正院,手里还端着一碗微烫的汤药。

许定边咳得气短,脸涨得通红,陈枝这回也不多言,直接将那碗汤药送过来,一气儿给他喂了下去。

许定边喝罢,待气略平缓,却陡然怒视着陈枝:“你好大胆子!给老夫喂了什么东西?”

陈枝垂首恭恭敬敬道:“这是玉屏风散,用生黄芪十二克,防风三克,白术、黄精、玄参各十克熬制,适用于气阴两虚的慢性咽炎,奴婢见侯爷少痰、干咳,便擅做主张,帮您煎了这汤药来止,如今您感觉如何?”

许定边喝下汤药后,喉咙渐渐不再干涩,咳嗽也渐渐止了,心中觉察是这汤药的缘故,可面对陈枝,他脸上仍是肃然不已,斥道:“老夫咳嗽,自有御医诊断,用不着你插手!下去!”

陈枝端了痰盂退下,心中一阵茫然。

老侯爷的脾气古怪,性情肃然,并不好相与,也不知要到何时,他才能不这样针对自己。

踏出正院,擡头看看日头,猜测已至辰时,她料想阿鸢该下朝回来了,心头不禁浮出一丝欢欣。

果然,还未走进紫金院,已见一个身姿挺拔的清俊男子走了出来。

他穿银白长袍,佩玉持剑,昳丽的脸庞在日影下显得一双眸越发幽深,她只打了个照面,便有些恍惚,直到被他一把揽入怀中,淡淡的梅香顷刻笼罩了她。

“你今日回来得倒晚了些,我正准备去正院找你呢!”

他的嗓音带了几分喑哑和着急,问:“祖父没有为难你吧?”

陈枝在他怀内,轻轻摇头:“没有,你放心吧,老侯爷不是那般蛮不讲理的人。”

“但他也不会跟你好言相对。”

“这也无妨,我只敬他重他其余一概不多嘴,也就好了。”

况且,许定边也并未真的责罚她,顶多只是呵斥一两句,她心中只当做是必受的磨折,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许长弋叹了口气:“阿姊,让你受委屈了。”

陈枝继续摇头,从他怀内出来,对他露了个灿烂的笑容:“我一点儿都不委屈,倒是你,事务繁忙,面颊都消瘦了。正好,我近日学了一道松鼠鱼,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自从以丫鬟的身份住在侯府,虽有许长弋的庇佑,但她却真将自己当做丫鬟看待,努力学习礼仪,也不断练习厨艺,不想被人授以口柄,做错了事反倒让他为难。

许长弋瞧着面前的女子,杏眸澄澈透亮,两颊却也消瘦了不少,怜惜道:“阿姊,我稍后要去宫中赴宴,不必为我准备。倒是你,不许这般忙乱,你也瘦了很多。”

被他温柔的眼眸注视,陈枝忍不住又是一阵脸红,引得他快意地笑:“阿姊,你我都相识这么长时间了,你怎还是如此羞涩?”

“又胡说了!你不是要进宫吗?快去换衣裳吧!”

陈枝垂下双眸,心口狂跳,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容貌实在是出尘绝世,只要多看他一眼,她便要陷进那汪深潭中,不可自拔了。

那么,今日他进宫赴宴,势必会见许多京中贵女,那些女子见了他,肯定也如她这般脸红心跳吧?

想到这里,胸口不禁泛酸,心里却又有另一个小小声音说道:“阿鸢如此出众,他在场的地方,必定只有他才是万众瞩目,这是不争的事实,你就再担忧也无计可施呀!”

颊边的笑意渐渐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微蹙的眉。

许长弋本欲出门,见她忽然变了颜色,忍不住又将她拉到身边,问:“怎么了?”

陈枝垂着头,眉头越蹙越紧:“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嗯……”她敷衍着回应,不欲将心事托出,神思已飘到了天外,却不提防,面前的人唇边噙着笑,就俯身将一张俊美的脸凑了过来。

她倏然瞪大了眸,连呼吸都不禁停了,她才意识到什么。

脸颊愈发绯红,想要退后。

微热的呼吸,铺洒在面颊,柔柔的,痒痒的,像是春日里的一阵微风,令她恍然如梦般。

脑里那些恐惧与担忧,通通都随风而逝,只有一颗心,柔软得溃不成军。

沉溺在他的吻里,倚靠在他怀里,陈枝觉得已经很满足,却也渐渐察觉了面前人的异样。

大脑一阵眩晕,面颊通红异常,整个人都羞窘不堪。

光天化日下……

她想到这里,急忙伸手推拒他,支支吾吾道:“阿鸢……嗯……你该……该进宫了……”

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他又偏生不肯松开她。

绵密的吻落下来,她简直无法抗拒,浑身都绵软无力,竟连半点支撑的气力也无,只能倚靠在他身上。

不够,不够……

可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紧搂着怀内的人,漆黑的眸风起云涌般,恨不得将她嵌入身体,心底却又生出一根冷静的弦,生生克制住胸口即将跳出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