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娇娥

震娇娥

被他如此专注地凝视,那双深潭般的凤眸,闪烁着无比耀眼的光芒。

她心狂跳,无法抑制地沦陷在他满含柔情的目光里。

“阿姊,”许长弋坚定道:“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等很久,一定会尽快娶你……”

陈枝伸出手,覆在他唇上,朝他摇头:“我不奢求这个,我只希望,能陪伴在你身边。”

许长弋将她娇小的双手,拢在怀内:“阿姊,总之你放心,我不会负你。”

陈枝颊边的红晕加深,试图夺回双手,却被他死死握住不肯放,她不由嗔道:“即便如此,我如今也是丫鬟,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许长弋抿唇而笑,道一声“好”,却并未放手,放将她拉到身侧,直接将她按坐在自己怀内。

陈枝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听他狡黠道:“阿姊,在我面前,你便只是我的阿姊。”

吻即将落下时,听得院外有脚步声响起,陈枝惊惶,猛地睁开双眼。

许长弋脸色黑沉,紧揽着她的双手并未松开,只冷冽无比地朝外道:“何人?”

“小侯爷,程姨娘说,阿枝姐姐还是住在凝香院比较妥当。”是冬木的声音。

陈枝急忙便要起身,只是腰间那双大手似烙铁般,紧紧按着她,始终不肯放手,对着外面冷声道:“不必,她住在紫金院正合适。”

“可是,程姨娘说,阿枝姐姐若住在紫金院,会惹来众人非议……”

“放肆!”许长弋黑眸沉沉,十足地不悦,陈枝急忙握住他的双手,用恳求的眼神看过去,说道:“阿鸢,程伯母说的没错,无论如何,在旁人眼里,我如今是丫鬟,还是让我回凝香院去住吧。”

“阿姊,我并不怕被人非议,你若是去凝香院,万一娘亲为难你,我如何保护你?”

他眸中露出挣扎之色,“你与娘亲,都是我最珍爱的人,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陈枝听罢,犹豫再三,终是没有开口。

其实,自她入京进府,势必就会让阿鸢陷入两难境地,这是她早该想到的局面,不是么?

门外的冬木还伫立着,犹豫着开口:“小侯爷……”

她的话还未说完,室内传出一声暴喝:“滚!”

这已是震怒的语气,冬木吓得瑟瑟发抖,再不敢多说,急忙飞快地往凝香园而去。

程氏听完她的回话,心底一阵悲凉。

这便是她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如今为了一个女子,便要跟她作对了。

这个陈枝,也太不识好歹了,她那一番话竟半个字都没听进心里去吗?

胸口处隐隐传来一阵微痛,她气喘,冬木急忙端过茶水,连喝了几口才渐渐缓过来。

冬木劝道:“姨娘,您不必担心,奴婢看那陈姑娘一副不大聪明的模样。也许,小侯爷只是一时贪新,过不了几日就会忘了,也不一定呢。”

程氏叹口气:“你知道什么,阿鸢为了这女子,隐忍三年有余,怎么可能撂下手?我也不愿逼得太紧,让阿鸢对我寒心,但陈枝的身份实在上不了台面。阿鸢又是固执的人,想必是不会委屈她,可让一个屠夫之女做侯府夫人,这样的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冬木心中惊了一跳,没料到陈枝还有这么大的能耐,让小侯爷如此爱慕。

她飞快转着脑子,道:“姨娘您忘了,还有老侯爷呢,您想啊,老侯爷会同意吗?即便陈姑娘想要进门,怎么着也得过老侯爷这一关吧?您又何必这时候做恶人呢?”

程氏静静一想,果真不错,心中喜不自胜,看向冬木,见她俏丽婉约,越看越喜欢,不由道:“冬木,若是阿枝像你这般知进退,我也不必如此忧心了!”

冬木红了脸,垂下头微微笑了。

紫金院中,一个身穿月白袄子,系浅绿罗裙的女子,手里拿着巾帕,正认真地擦拭着门窗。

她身影婀娜,哪怕只是远远看着背影,也能想象出那张脸是如何娇俏。

许长弋刚下朝回来,见到这副场景,心中微动,竟不声不响地走到她身边,一双修长的手伸出,盖在她眼眸上。

陈枝讶然叫了一声:“是谁?”

身后的人低笑,却没有说话,她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梅香,顿时安下心来,笑道:“阿鸢,你回来啦!”

转过身来,对上许长弋俊美出尘的面庞,她心底忍不住又是一阵狂跳。

他身上穿着石青色朝服,肩上用金银线绣了雪色的白鹤,整个人显得格外挺拔修长,灿然若仙。

见她呆呆地注视自己,他忍不住揶揄地笑:“怎么样?阿姊对我的长相还满意吗?”

陈枝的脸羞得一阵红,急忙要转身:“你说什么胡话?都是及冠之人了,怎么这么不正经!”

许长弋越见她羞涩,越不愿她躲开,按住她双肩,捧着她双颊道:“我也只是对阿姊不正经,阿姊难道不喜欢?”

“阿鸢!你再这般,我可就要生气了!”虽是这般说,她的生气,却像娇嗔。

许长弋禁不住弯起唇笑,从未见过这般容易羞涩的人。

他一两句撩拨的话语,她便会涨得满脸通红,可平日里,在旁人面前,她又正经得不得了。

一想到这样的反差,他忍不住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啄:“阿姊若是生气,我便吻你,吻到你再也不能生气为止,怎样?”

陈枝莹润的面庞渗出一抹胭脂红,愈发潋滟,她投降般道:“好啦,你刚下朝,快去换衣裳,我帮你准备点心。”

他点头,却拉住她的双手:“阿姊,不是说了,在紫金院就不必把自己当丫鬟吗?”

陈枝摇头:“不行,我答应程伯母要以丫鬟的身份留在侯府,那便不能失信。”

许长弋也不再执着,只是笑道:“即便是丫鬟,那你也只是我一人的小丫鬟。”

“快进去换衣裳吧!”

陈枝转身跑了出去,脸颊隐隐发烫。

阿鸢近来变得越来越爱逗弄她,她起初还会佯装生气来抗议,到后来,却只羞红了脸,不知该如何接口。

唉,他似乎……很喜欢看她无措的模样。

陈枝拐进一条林荫小路,正欲去膳房端茶水,正好撞见冬木从前方走来。她一身红袄子搭配月白长裙,绾着堕马髻,身姿娉婷。

“冬木妹妹。”

虽然冬木并不待见她,陈枝依然垂了垂头,朝她打招呼。

冬木瞥了她一眼,眸中带着寒意,一张娇俏的脸也多了几分嫌弃,懒懒开口道:“正院的老侯爷唤你呢,走吧。”

陈枝心口一惊:“我正要给小侯爷端茶水去……”

“端茶水自然有旁的丫鬟去做,如今老侯爷指名道姓要找你,你还扭扭捏捏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有了小侯爷的庇佑,便能躲在紫金院里一辈子都不见人吗?人家丑媳妇还得见公婆,你倒好,还没拜堂,就在这儿装羞了!”

冬木尖锐的话,听在耳里十分刺心。

但陈枝向来嘴笨,既怕开口得罪了她,又不知如何跟人辩驳,少不得忍气吞声,跟着她往正院走去。

许定边住的正院,位于侯府的正中央,因他喜松竹,院里种满了郁郁葱葱的湘妃竹和雪松,一年四季都是绿意盈盈,鸟鸣啾啾,颇有静意。

雪松下设了石桌石椅,椅子上又体贴细致地放了柔软的棉枕和靠背,一个满头花白穿青衫的老者坐在椅上,闭目养神。

在院门口处停住,冬木朝她努努嘴:“过去吧。”

陈枝心中忐忑,还想再问,冬木已转身走了出去,将院门关上,陈枝似被人无声地扇了一巴掌,心口闷闷地堵得慌。

硬着头皮走过去,老者依然半阖着双目,半睡非睡,似醒未醒。

陈枝也不敢出声,就站在一旁垂首等候。

但许定边似是睡着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有开口,陈枝站得双腿发软,想动一动,又怕惊醒了面前的人,便悄悄地擡头望去。

这不擡不知道,一擡头,正对上一双鹰隼般的眼,虽然看似浑浊,却有一道锐利的光直射而来,令她不觉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行礼:“奴婢……见过老侯爷……”

只看了一眼,许定边那张威严的面庞,就像刀刻般映在了脑海。

实在是因为他的双眼瞪得太大,眉头竖起,一副厉色,看着太过古板的缘故,陈枝伏在地上,不敢再擡头。

许定边依然紧瞪着跪着的人,穿一身绿萝裙,面庞白净,眼眸清亮,生得算标致,只是一眼,却能看出并不是出自大户人家。

气场太过怯弱,被人一眼望过去,便能感知到她身上的自卑和惭愧。

这样的女子,即便生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将来必定无法给侯府,无法给阿鸢带来一丝一毫的荣耀!

陈枝感受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遍遍扫视,心里涌出十足不安又别扭的感受,可却又不能动弹,只得垂首以待。

“你就是阿鸢带回来的屠夫之女?”

苍老却中气十足,带着很明显的嫌弃。

陈枝甚至能想象出老侯爷皱眉的神情,浑身都被刺得难受,仍耐着性子,恭恭敬敬跪着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