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2 章 改造人员安置与持续的考验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集中管理既能避免麻烦,也符合改造的常规流程,没人有异议。
“第二,”杨卫国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他们虽是来接受劳动改造的,但其他方面,绝不能有侮辱、殴打行为。要以上面政策要求的劳动改造和思想教育为主。这一点,大家认可吗?”
会议室里依旧安静,众人默认了这一条。政策本就如此,真有大问题的人也不会送到厂里改造,没必要做得太绝。
“第三,”杨卫国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革委会成员,“昨天让大家写的学习红宝书的体会,都交上来吧,我现在要看。”
这话出口,革委会的人顿时个个面露难色,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先动。
李怀德在一旁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怎么?杨副主任的话不好使了?那我这个主任的话,好不好使?”
众人一听李怀德动了真格,慌忙从包里掏出写好的材料,纷纷往杨卫国面前递。
杨卫国慢条斯理地拿起第一封,扫了几眼就随手扔在桌上,吐出两个字:“重写。”
第二封、第三封……看到第三封时,他直接把材料往桌上一拍,声音陡然提高:“你们这都写的什么狗屁?看了红宝书就写出这种东西?就这水平,还想去给工人上课教育?”
他指着桌上的材料,怒声道:“重写!必须深刻!作为政策执行者,连政治学习都搞不明白,怎么去引导工人?明天每个人再交五千字!”
革委会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没人敢反驳——李怀德在一旁盯着,谁也不想撞枪口。
接下来的三天,每天早上开会,革委会成员都得把新写的体会交给杨卫国。
可每次换来的不是“重写”,就是更严厉的批评。
“这写的是流水账!政策核心在哪?”
“空洞口号一堆,结合我厂实际谈了吗?”
“连红宝书里最基础的章节都理解错了,还敢说自己学透了?”
杨卫国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众人身上,尤其是那几个前两天跳出来指责他的积极分子,此刻头埋得最低。
五千字的材料本就不好写,还要反复重写,简直成了他们的噩梦。
有几个文化底子薄的,这三天熬得眼窝发黑,手上磨出了茧子,交上去的东西依旧被批得一文不值。
第四天早上,一个年纪稍大的革委会成员忍不住开口:“杨副主任,差不多就行了吧?大家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生产上还有一堆事呢。”
“生产重要,学习就不重要了?”杨卫国反问,“连政策都吃不透,生产方向错了怎么办?到时候上面追责,你担得起?”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李怀德在一旁看得暗自点头——杨卫国这招以退为进太高明了,既堵住了那些人的嘴,又借着重写材料的由头,让他们没空再找生产部门的麻烦,更重要的是,磨掉了那几个刺头的锐气。
会议结束后,李怀德单独留下杨卫国:“那些工程师今天下午就到,宿舍安排得怎么样了?”
“都弄好了,腾出了三楼西侧,保卫科的人也安排好了。”
杨卫国说道,“我打算让他们几个有技术的,直接到新车间。参与内燃机的研发。”
杨卫国刚回到办公室,通讯员就跑了进来:“杨副主任,革委会那边有人闹呢,说您故意刁难,还说要去上级部门告您。”
杨卫国放下手中的文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他们去。告诉他们,材料写不够深刻,明天继续重写,一万字。”
通讯员愣了一下,连忙跑了出去。
杨卫国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整治这些人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难题还在后面——如何让那些工程师放下顾虑,真正为厂里出力?
如何平衡学习与生产,把下滑的产能提上去?那些被批得最狠的革委会成员,会不会怀恨在心,暗中给工程师使绊子?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烈,杨卫国却觉得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
一堆问号盘旋在心头,杨卫国知道,这场硬仗,才刚刚开始。
杨卫国与李怀德分开后,径直走向保卫处。
赵建设正趴在桌上核对巡逻排班表,见他进来连忙起身:“卫国?这时候找我有急事?”
“宿舍楼三楼西侧腾出来了吧?”
杨卫国拉过椅子坐下,语气凝重,“下午会来一批人,是接受劳动改造的工程师。这批人很重要,厂里的精密车床改造离不开他们。”
赵建设眉头微挑:“我知道,早上会议提了。你放心,保卫科的人都安排好了,24小时轮班守着,保证没人敢随便靠近。”
“不光是看守。”
杨卫国摆摆手,“他们虽是改造人员,但得给些必要的优待——比如伙食标准,宿舍里添加灯泡,或者台灯。他们要熬夜画图纸,看不清不行。”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记住,尺度要把握好,不能让人挑出毛病,但必须让他们能安心做事。厂里现在太需要技术支持了。”
赵建设拍着胸脯应道:“这你放心。保卫处手里有执法权,真有人敢找茬,我直接按厂规办。同志也都打过招呼了,谁要是敢动这些工程师一根手指头,先问问他们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
杨卫国这才松了口气。赵建设叶红军都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做事扎实,有他盯着,至少能保证那些工程师在厂里的安全。另一边,许大茂揣着一肚子火回到车间。
杨卫国让重写红宝书观后感的事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头——五千字对他来说比搬一天铁块还累,更别提杨卫国那副挑剔的嘴脸,简直是明摆着刁难。
可杨卫国现在是副厂长,管着生产和改造两大块,明着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许大茂在车间角落蹲了半晌,烟卷抽了半盒,忽然眼睛一亮,转身就往厂长办公室跑。
李怀德正对着一份报表皱眉,见许大茂进来,放下笔笑道:“大茂?这时候找我有事?”
许大茂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关上门后凑到桌前,趁李怀德不注意,飞快往他兜里塞了个沉甸甸的东西。“厂长您忙着呢?”
李怀德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触到冰凉坚硬的棱角,心里已然有数。
他慢悠悠地掏出那东西——是条裹着油纸的小黄鱼,金条的分量不轻。
“你这是做什么?”
“嘿嘿,一点心意。”
许大茂搓着手,“您也知道,杨副厂长让写的观后感,我文化水平低,写得总不合他心意。
不过您放心,我肯定接着写,保证让杨副厂长满意。”
李怀德掂了掂金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吧,到底什么事。”
许大茂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厂长,我发现些情况,觉得得向您汇报。有些顽固分子,就那些以前的资本家,家里藏着金条、古董,这不是明摆着跟政策对着干吗?依我看,该抄家,该好好教育教育。”
“哦?你发现谁了?”李怀德指尖在桌上轻叩。
“娄半城!”许大茂眼里闪着狠光,“当年号称‘京城半城’都是他家的,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我申请带人去抄他家,保证把那些违规的东西全搜出来!”
李怀德心里猛地一沉。
娄半城是他岳父,虽说女儿跟许大茂已经离婚了,可真要抄了娄家,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这小子够狠,以后还要当心些。
“行啊。”李怀德收起金条,语气平淡,“既然你掌握了情况,就按流程办吧。我批准了。”
“哎!谢谢厂长!”许大茂喜出望外,转身就往外跑。
他一出门就挺直了腰板,招呼上纠察队的几个亲信,带着家伙直奔娄半城的小别墅。
那别墅在胡同深处,青砖灰瓦,看着不起眼,内里却曾是京城有名的富贵地。
“砸门!”许大茂叉着腰站在门口,指挥着手下,“给我仔细搜!尤其是墙缝、地窖,别放过任何角落!”
门锁被砸开的脆响惊动了邻里,几个老街坊扒着门缝张望,见是许大茂带着人,都吓得缩了回去。
纠察队的人冲进院子,翻箱倒柜的声响隔着院墙都能听见。
许大茂得意地哼着小曲,心里盘算着:娄晓娥,你爸看不起我,你也嫌我没出息,今天我就让你们娄家彻底完蛋!
可半个时辰过去,纠察队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地出来,为首的队长苦着脸汇报:“许组长,啥都没有。里里外外搜遍了,墙缝敲了,地板掀了,连暖气管道都检查过了,别说金条古董,值钱的物件一件没见着。”
许大茂的脸瞬间垮了,不信邪地冲进屋里,自己又翻了一遍。
客厅里摆着几张普通沙发,墙上光秃秃的,卧室里的衣柜打开,只有几件旧衣服。他甚至掀开地毯查看,地砖都是实心的,哪有藏东西的痕迹?
“不可能!”许大茂低吼一声,可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再看看手下人疲惫又无奈的眼神,知道再搜下去也是白费功夫。
他心里又气又急,额头的冷汗直往下流——向李怀德拍了胸脯,结果却一无所获,这回去该怎么交代?
但事已至此,只能接受现实。许大茂狠狠瞪了眼别墅,一挥手:“撤!”
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背后老百姓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许大茂低着头,脚步沉重地往厂里走,只能硬着头皮去见李怀德,把这失望的结果汇报给他。
刚到办公楼门口,就见李怀德的秘书站在台阶上,见了他便说:“厂长在办公室等你呢。”
许大茂心里一紧,深吸口气,推门走进办公室。
李怀德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抬眼瞥了他一下:“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厂、厂长……”许大茂声音发虚,“娄半城家……啥都没搜到。”
李怀德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没说话,目光落在他脸上,像是在审视什么。
许大茂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低下头,等着挨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