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石头总算落了地
更让她不安的是,院里那些人,今天一个个义愤填膺,可除了指责她,没一个人说清楚耿大爷具体住哪家医院,伤情到底有多严重。老张头说“脑震荡”,王婶又说“得住半个月”,听着都像道听途说。
“不行,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
陈秀芳拍了下大腿,心里打定主意,明天必须去医院看看,不管是哪家医院,总得找到耿大爷本人,亲眼瞧瞧他的情况。要是真伤得不轻,五千块不够,她认;可要是这里面有啥猫腻,她也不能当这个冤大头。
她把手机里那个号码存进通讯录,又翻出纸笔,写下“明天去医院”几个字,贴在冰箱门上。
陈秀芳又在各年级微信群里发了群通告,把今天课上嘱咐学生的内容在群里提示了所有家长,麻烦他们转告孩子们一定要注意,号召他们做文明学生。
做完这一切,心里也没轻松,后半夜躺在床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明天到了医院,该怎么开口问,又该怎么确认耿大爷的身份。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上拖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根没落地的问号。
第二天一早,陈秀芳揣着手机在厨房转了三圈,煎蛋都糊了才下定决心,拨通了那个备注为“耿大爷儿子”的号码。
“喂,您好,我是陈秀芳。”
她捏着手机的手指有点发白,“昨天跟您联系过的,关于耿大爷的事……我想今天去医院看看大爷,您看方便吗?不知道他住哪家医院,哪个病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有点含糊的声音:“哦,陈老师啊……不用了吧,我爸这两天刚稳定点,怕见生人吵着。”
“不吵不吵,我就去看一眼,放下东西就走。”
陈秀芳赶紧说,“大爷毕竟是因为孩子们……哦,不,是因为我的疏忽受了伤,我不去看看心里实在不安稳。您告诉我地址,耽误不了几分钟。”
对方又顿了顿,才报了个医院名字,却没说病房号:“你来了再说吧,我这会儿在忙,挂了。”
电话“咔哒”挂了,陈秀芳握着手机愣了愣——这态度透着股说不出的躲闪。
她咬咬牙,管不了那么多,先去医院再说。
买了箱牛奶和一篮水果,打车直奔那家医院,到了住院部才发现,光知道名字找个人跟大海捞针似的。
她又给对方打电话,响了七八声才接。
“我到住院部楼下了,您看……”
“哦,我在缴费处呢,你上来吧,三楼神经科走廊等我。”
对方的声音听着有点不耐烦。
陈秀芳提着东西往三楼跑,走廊里满是消毒水味,她站在护士站旁东张西望,没一会儿,一个穿夹克的中年男人朝她走来,看着面生,不像在大院里见过。
“你就是陈老师?”男人接过东西,随手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我爸刚睡着,就别进去了。”
“那……大爷情况怎么样?”陈秀芳追问,“医生怎么说?”
“还那样,脑震荡,得慢慢养。”
男人掏出烟,又想起是医院,塞回兜里,“昨天那五千块钱正好交了住院费,不够再说吧。”
“我能进去看一眼吗?就看一眼。”
陈秀芳不死心,往病房方向瞟了瞟。男人皱起眉:“都说了睡着了,吵着他怎么办?你心意到了就行,赶紧回去吧,别耽误我们休息。”
陈秀芳的目光越过男人的肩膀,瞥见走廊尽头病房门没关严,里面隐约传来熟悉的咳嗽声——那声音跟耿大爷平时在院里遛弯时的咳嗽声一模一样。
虽然没聊过天,但是彼此认识。
她心里一紧,没等男人反应,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陈老师!你干什么!”
男人在后头急喊,伸手想拦,却慢了一步。
陈秀芳轻轻推开门,病房里的景象让她愣住了:耿大爷半靠在床头,头上缠着纱布,正拿着香蕉往嘴里塞,见她进来,嘴里的苹果差点掉下来。
“陈老师?你咋来了?”耿大爷放下香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纱布。
陈秀芳回头看向跟进来的男人,眼神里全是疑问。
男人脸涨得通红,搓着手在原地转圈,半天憋出一句:“爸,我不是让你躺着吗……”
“躺啥躺,我这脑袋好利索了!”
耿大爷瞪了儿子一眼,又转向陈秀芳,叹着气解释,“丫头,让你受委屈了。其实我这伤不重,就是磕破点皮,医生说观察一天就能走,是我这儿子,非说要给我‘讨个说法’。”
男人赶紧接话:“陈老师,我爸昨天摔了之后,我是气不过——您那辅导班的孩子在厕所胡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院里人早有意见。
特别是我家,我家就住在你们辅导班后面那栋楼的一楼,天天吵的人心烦,特别是半大的孩子,一二年级和初二三的还好,中间那几个年级的最淘,想清静会儿都难,我本来想借着这事跟您好好理论理论,最好能让您把辅导班挪个地方。”
他看了眼耿大爷,声音低了下去:“可我爸昨晚跟我急了,说您一个女人家办班不容易,邻里邻居的,别把事做绝。
他说要是我敢狮子大开口,或者逼着您搬地方,他今天就出院回家。这五千块钱,还是我跟他磨了半宿,他才松口说‘够医药费就行’,多一分都不让要。”
听着这人说话,也不是有多坏,要不然不会听老人的。
这时耿大爷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缴费单递给陈秀芳:“你看,检查费、药费加起来才三千二,剩下的一千八,我让他回头转给你。”
“不用不用!”陈秀芳赶紧摆手,心里又暖又愧,“大爷,这事本来就是我的疏忽,孩子们没管好,让您受了惊吓,这点钱算我的心意。”
“那也不能让你吃亏。”
耿大爷把眼一瞪,对儿子说,“快去,把那一千八转给陈老师!”
又转向陈秀芳,放缓了语气,“丫头,你也别往心里去。孩子们不懂事,你多上点心管着,以后在院里好好办你的班,谁敢说闲话,我老头子第一个不答应。”
陈秀芳看着耿大爷头上的纱布,又看看男人一脸愧疚的样子,鼻子突然一酸。
她把带来的牛奶和水果往床头柜上放了放,轻声说:“大爷,您安心养着。以后孩子们要是再胡闹,您尽管说,我一定严加管教。”
走出病房时,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好像都淡了些。
陈秀芳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着刚才男人转账时说的那句“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您尽管开口”,心里那块悬了两天的石头,总算稳稳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