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5号院比惨大会!

自从军管会要发救济粮,并且由九十五号院的易中海负责初步摸底的消息,像一阵带着腥味的歪风刮过之后,整个院子里的空气就彻底变了味儿。

往日里,邻居们在院里碰见了,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总得过得去,点头哈腰,扯着嗓子喊一句“吃了吗您呐”,那都是最基本的礼数。

可现在,不一样了。

大伙儿的眼神里都像是淬了毒,带上了钩子。彼此见面不再是问候,而是上上下下、不动声色地打量和估算。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家昨天是不是开荤了?你闺女头上那根红头绳是不是新买的?你家倒的垃圾里怎么没有菜叶子,是不是都吃了?

每个人都成了最精密的雷达,也是最可疑的目标。一场无声无息,却又惊心动魄,赌上了各家脸面和演技的“比惨大会”,就这么在九十五号院里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帷幕。

最先行动起来,也是准备最充分的,当属前院那位在红星小学里教书的阎埠贵。

这位阎老师,平日里就把算计的本事当成了信仰,如今有了用武之地,更是将这门艺术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人就看见,阎埠贵搬了张小马扎,正襟危坐地守在自家门口。他面前摆着一张小桌,桌上摊着一本封皮都磨得油光发亮、边角卷曲的旧账本,左手边,是他那个擦得锃亮的宝贝算盘。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坐着,眉头紧锁,表情沉痛,好像不是在看账本,而是在看自家人的催命符。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他伸出干瘦的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弄着,那清脆的算盘珠子撞击声,在清晨寂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在给全院人敲响警钟:都看好了,我阎家,已经穷得底儿掉了!

每拨拉几下,他就要停下来,拿起那支短得快要握不住的铅笔头,珍惜地在舌尖上蘸了蘸口水,然后在账本上重重地记上一笔。

紧接着,他会发出一声悠长而痛苦的叹息,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每一个从他家门口路过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哎……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恰好,住在中院的刘婶儿拎着恭桶出来,路过他家门口,便好奇地停下脚,问了一句:“哟,阎老师,您这一大早的是算什么呢?这么愁眉苦脸的。”

阎埠贵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刘婶儿,指着账本,声音都带着颤音:“刘家嫂子,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你看看我这账!你看看!”

他也不怕人看,反而把那黑乎乎的账本往刘婶儿面前一推,生怕对方看不清楚。

“你瞧瞧,买棒子面,五分钱……给解成买支铅笔,两分钱……就连买卷上茅房的草纸,都涨了一文钱!我这一个月在学校里累死累活,才挣几个钱?这进的还没出的多,这不又是倒挂了吗?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戳着账本,脸上的表情痛苦得像是有人在割他的肉。

刘婶儿凑过去瞅了一眼,只见那账本上密密麻麻,记得全是鸡毛蒜皮的支出,每一笔都精确到“分”和“文”,看得人眼花缭乱。至于收入那一栏,只有孤零零的一行小字,被各种支出条目包围着,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阎埠贵心里却在冷笑。

“哼,这只是第一步。我已经跟老婆子说好了,从今天起,一日三餐,顿顿都是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连咸菜疙瘩都得藏起来。晚上易中海要是来家访,我就让她‘正好’在缝补孩子破了洞的袜子,还得是那种补丁摞补丁的!刘海中那个蠢货,就知道比孩子多,没文化!许富贵那个混不吝,就知道耍横!跟我比惨?比算计?他们还嫩着呢!”

他这番表演,效果显著。刘婶儿连连摇头,嘴里说着“是不容易”,心里却在盘算着,看来这阎老西是下了血本了,自己家也得赶紧想想招儿。

中院的刘海中自然不甘落后。他听说了阎埠贵的“账本攻势”,在家里直骂对方虚伪。他认为,算计来算计去,都是虚的,只有实实在在的困难,才是最有说服力的。

而他家最大的“困难”,就是那俩半大小子。

一大早,他就把家里八岁的刘光福和六岁的刘光天全都从被窝里薅了出来,连拖带拽地赶到院子里,让他们靠着墙根排排站好。

两个孩子睡眼惺忪,面黄肌瘦。刘海中还特意让他们穿上家里最破的衣裳,袖子短一截,裤腿吊着,在初春的寒风里冻得鼻涕直流,瑟瑟发抖。

刘海中自己则穿着件领口袖口都磨得发亮的破棉袄,背着手,挺着个大肚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活像个检阅部队的将军。

见人就拉着,开启了他的诉苦模式。

“您瞧瞧,您大伙儿都给评评理!”他指着自己那一排儿子,声情并茂地说道,“我这一大家子!四张嘴,全指着我一个人在轧钢厂那点死工资!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喊饿,顿顿都吃不饱,我这个当爹的,我……我这心里头,跟刀割一样啊!”

说着,他还真就装模作样地抬起袖子,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就说我家老二光天,这孩子懂事,可前两天,就跟我说梦话,喊着要吃肉包子!我上哪儿给他弄去?我恨不得把自个儿身上的肉割下来给他吃!这次政府发救死扶伤的救济粮,那不就是给我们这种人家准备的吗?要是这都轮不上我们,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地瞪了一眼阎埠贵家的方向,心里暗骂:“你个阎老西,就知道装!你家就俩孩子,还都大了,能跟我比?我这可是实打实的困难户,看你拿什么跟我争!我这叫人证物证俱在!”

而前院的许富贵,更是个中好手。他不像阎埠贵那样“摆事实”,也不像刘海中那样“讲道理”,他选择了一种更直接、更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沉浸式卖惨。

从那天起,许家的伙食标准直线下降,堪比忆苦思甜。

一日三餐,顿顿都是黑乎乎的糠糊糊,有时候甚至直接就是清水煮野菜。做饭的时候,他媳妇还特意不关门,把那口熏得漆黑的锅就支在门口,让那股子掺杂着土腥味和苦涩味的炊烟,尽情地往院子里飘散,务必让全院人都能“闻到”他家的贫穷。

十一岁的许大茂更是被他爹当成了移动的“卖惨道具”。

每天端着个豁了口的破碗,盛着那清汤寡水的野菜汤,在院子里来回溜达。见了人,还得按照他爹教的,有气无力地喊一声,然后故意把碗往前递一递,让别人看清楚他碗里那几片可怜的菜叶子。

院子里的人一开始还觉得他家真可怜,可看得多了,也都品出味儿来了。这哪是真穷啊,这分明是演戏给大伙儿看呢!

有趣的是,今天许大茂端着碗溜达到中院,正好看见贾家门口蹲着一只懒洋洋的大黄猫在晒太阳。他玩心一起,就把碗递过去,想让猫也尝尝他家的“美味”。

谁知那大黄猫凑过来,鼻子抽了抽,闻了闻那碗里的东西,脸上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嫌弃表情。它“喵”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鄙夷,随即扭头就走,尾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舔一下的兴趣都没有。

这一幕正好被几个在廊下纳鞋底的婶子看见了,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又用手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许大茂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又气又窘,端着碗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除了这三家“领头羊”,院里其他人家也都各显神通,整个九十五号院,一时间乌烟瘴气,家家户户都笼罩在一种“我最穷、我最惨、我最应该被救济”的诡异氛围里。

更离谱的是,为了证明别人家比自己富裕,院里还掀起了一股互相监视、打小报告的歪风。

谁家的烟囱里要是冒出了一点带油腥味的烟,不出十分钟,这个消息就能传遍全院。

“听说了吗?贾家昨天晚上炖肉了!我闻见那香味了!”

“可不是嘛!他们家还有钱炖肉,贾张氏还好意思天天哭穷?门儿都没有!”

谁家要是买了块新布,或者孩子穿了件没打补丁的衣服,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就连倒个垃圾,都得被人翻来覆去地检查,看看里面有没有鱼骨头、肉皮之类的“富裕”证据。

五十号院的王小虎,虽然身处风暴之外,但斜对门那点动静,还是丝毫不差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每天在自家院子里,悠闲自在。上午教弟弟王小牛练拳,一拳一脚,虎虎生风;下午教妹妹王小花识字,在自制的小黑板上写写画画。闲下来的时候,就继续摆弄他的那些木工活。院门一关,自成一派天地。

可耳朵里,却免费听着一出最真实、最滑稽的人间喜剧。

“哥,他们为什么都说自己家很穷啊?”王小花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不解地问道。她刚才在门口玩,听到邻居大婶们的议论,觉得很奇怪。在她看来,穷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为什么大家都要抢着当穷人呢?

王小虎笑了笑,放下手中正在打磨的刻刀。他正在给妹妹做一把新的小梳子,用的是上好的桃木,木香清淡。他将妹妹抱到自己的腿上,用最简单的话给她解释:“因为啊,外面有个地方要发糖,但规矩很奇怪,只发给那些哭得最大声、说自己最想吃糖的孩子。所以呀,他们就都在比赛,看谁哭得更响亮,看谁的样子更可怜。”

王小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我们家不要糖吗?”

“我们家自己有糖呀。”王小虎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子,笑着说,“我们有吃不完的糖,就藏在咱们的‘后院’里,比他们发的要好吃一百倍,一千倍。所以,咱们不哭,咱们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看他们哭,好不好?”

“好!”王小花用力地点头,小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觉得哥哥说的特别有道理。

王小虎看着妹妹天真的笑脸,心里却是一片清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五颜六色的负面情绪能量,混杂着嫉妒、贪婪、算计、虚伪……正源源不断地从斜对门涌来,被自己的灵草空间尽数吸收。

“真是一群活宝啊……这可比后世的电视剧有意思多了。啧啧,都是上好的肥料啊。”

这感觉,就像是开了一家情绪加工厂,而九十五号院的全体居民,都是他最勤劳、最敬业的免费员工。

忽然,他耳朵一动,听见前院的胡同里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急不缓,每一步都踩得很实。紧接着,是易中海那特有的、带着点说教意味的、中气十足的声音。

“刘海中,在家吗?我是易中海。军管会委托我,过来了解一下你家里的具体情况。”

王小虎的嘴角彻底扬了起来。

来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九十五号院的“比惨大会”,正式从海选阶段,进入了白热化的“评审阶段”。

而他这个唯一的、买了vip专享座的观众,也该搬好小板凳,泡上一壶好茶,准备看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