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神鼓

甚至还没给云笙反应的时间,这句话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生理性的厌恶比心理上的反感来得更快、更直接、更迅猛。


这看似简单又平淡的一句话,迅速勾起了她在阿布族看到的血腥祭坛的记忆,这一瞬间,看似神秘的人皮鼓上也好似散发出同样的恶臭,盛满了鲜血流淌。


云笙浑身都变得冰凉,下意识作呕。


就算是冠冕堂皇的凯利,也认同活祭是血腥和残酷的,连阿娅那样残忍的人也会背着大家偷偷做行事,可是现在、此时此刻的雍古族人居然反认为这自愿献祭是神圣的,用一个人的人皮来做成鼓,在他们眼中并非不合常理,反而用“自愿”来形容,这该是多么可怕。


还要去雍古族吗,还是就这样从这里离开比较好?她望向四周环绕的雪山峭壁,又看了看还在昏睡着的阿墨,下定决心,等阿墨一醒来,他们就立刻离开这个残酷的村落。


云笙的小动作和近乎剧烈的心理活动并没有被沉浸在喜悦中的雍古族人发现,等他们来到山下,指向山脚下这片青绿环绕的村庄,“神使请看,这就是我们雍古族人栖息了千万年的地方。”


热情的雍古族人簇拥着云笙,将她带到村子里外观最为完好的木屋里,村长端来小麦酒和饼囊,他搓搓手,神色颇为窘迫,“陈设确实简陋,还请您多谅解。”


“没关系。”她身上什么都没有,要是在外面能找到野果果腹就算好了,现在能有得吃已经很不错了。


送别族长,云笙将一直环抱着的阿墨放了下来,右手轻轻抚过他的脊背,喃喃道,“没事的阿墨,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到达圣山,但时候我会带你回去。”


她一边说着,忽然和窗外一双黑灵灵、清亮亮的眼瞳对上。


对方似乎没想到云笙会发现自己,惊慌地往窗沿下缩了一缩,又似乎察觉到自己是在掩耳盗铃,她缓慢站了起来,露出一张怯生生、红童童的小脸,轻轻地叫道,“神使......”


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女,身上裹着草茎编织的衣服,看起来并不避寒,脸颊不知是因为日光晒的还是因为寒冷,红彤彤晕成一片,此时,她的目光渴望地望向云笙手边的饼囊,竭力地咽了咽唾沫。


云笙招招手,示意她进来,“小孩,进来。”


对方如她所唤,三两步跑了进来,云笙将饼囊递给她,“给,吃吧。”


在她眼里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晚餐,在这小孩的眼里却是美味珍馐。


小孩试探的接过,见云笙并没有其他反应,三两下咬在嘴里往下咽,却被呛得直咳嗽。


云笙把小麦酒递给她,让她顺一顺,她却连连退拒,艰难的咽下口中的食物,她连忙解释,“神使,我、我不能喝酒。喝酒是欲望的开端,是罪恶的深渊,如果喝了酒,不再纯洁干净,就再也不能成为神鼓了。”


神鼓?


这一个词汇让她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泛着诡异光泽的鼓面,她压下心中的翻涌,敏锐捕捉到她说的是”成为”,“成为神鼓?”


女孩儿点点头,“是的,我是神鼓的候选人。”


一个人皮鼓,一个残忍地将人皮剥下制作成鼓的行为,竟然还让这些人自愿争抢着成为牺牲品,居然还弄出了“候选人”?


巨大的荒谬感笼罩住了云笙,这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似是冷冷的嘲弄,“这居然还有候选人?”


明明是满怀讽刺的一句话,却被女孩理解成了疑问,她点点头,肯定道,“是的,神使。想要成为神鼓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那要经过卜算,选出最适合的生辰,并且从此一生都不能嫁人,不能沾酒,不能沾荤腥。这样选中的女孩,在塔措湖湖水变蓝的那一个时间交叉点,便一起绕着湖绕七圈,如果神灵选中了谁,那么在下一个降雪之日,塔措湖就会将谁吞噬,人们可以得到她的遗体,将她的皮肤剥离下来,附在鼓面上。那是世界上最神圣的法器,能够让神灵听见我们的呼唤,那是通往神灵世界的通道。”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目光里满是向往,像是要迫不及待一般地迫切,“我一直在为成为神鼓而努力着。”


云笙心下一凛,喉咙里的话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如果说祈拿到蓝宝石时是纠结犹豫,阿娅和阿布族长是对知识的垄断,这些是她可以力图打破的,那么此刻,她面对的是一个复杂、庞大又完善的规则体系,似乎所有人都按照这套逻辑生存、繁衍,生生不息乃至数千年、数万年,仅凭她一个人,她要怎样,才能打破这种残酷的制度?


她看着小女孩渴望而又虔诚的目光,心里的那点冲动像是火焰燃烧了起来。


不,我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是什么神使,我拯救不了自己,我也拯救不了别人,我应该赶紧找到圣山,赶紧离开这个部落才对。


她艰难地挪开目光,像是想要压住良心的挣扎一般,“哦,原来是这样,这可真是难以置信。”


像是为了缓和她心中的沉重,她试着笑了两声,然而笑声干哑又枯涩,像砂纸划过玻璃般刺耳。


云笙痛苦地闭了嘴,她看着女孩珍惜地吃完饼馕,满怀感恩地向自己道别。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关上,隐约的声响被隔绝在外,云笙像被抽干了力气,颓然跌坐在木床上。


自愿献祭。


这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扎进她的脑海和心脏。


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怀抱着的是享受原始社会没有996的压迫,希望能给这个原始蒙昧的世界带来一丝先进文明的曙光;她到地之角遇到阿布族,看到知识的壁垒隔阂出阶级的鸿沟时,她想的打破知识的垄断,带来公平公正的生存权利。


可是这两次,都以差点魂归西天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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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那这次呢,这次她还要淌进这样的浑水里面吗?


云笙不知道,她觉得脑袋很乱,她要好好想想,可是一闭上眼,小女孩那亮得惊人的、充满向往的眼睛,与那人皮鼓的鼓面重叠交织在一起,让她心脏一阵剧烈的绞痛。


就算找到圣山回去,午夜梦回时,这张年轻鲜活的面孔和那面人皮鼓,会不会成为她灵魂上永远洗不掉的烙印,她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走向名为神圣的死亡?


在她茫然思索间,忽然耳边传来痛苦的呻吟,云笙睁开眼,骤然对上阿墨那一双迷茫的冰蓝色眼睛。


阿墨悠然醒转,他看着四周陌生的景致,沙哑地询问,“笙笙,这是哪里?我们安全了吗?”


面对阿墨的询问,云笙一时难以将这复杂的局面简单解释,她只简短道,“我们已经安全了,阿墨。我们离开了地之角,这里是雍古族,据祂所说,这里是离圣山最近的[门]。”


说到这里时,迷茫和良心的锤炼挣扎,让她不由抓住阿墨的前肢,像是在汲取力量一般,“阿墨,你知道吗,他们竟然用人皮做鼓,并且觉得那是一种荣耀...你说,我就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却什么也不做吗?”


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套住了脖颈,“阿墨,我现在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他人的生命,和我们的生存。”


“笙笙。”阿墨身上逐渐褪去兽型,变成成年男人的模样,他反握住云笙的手,“我明白的,生命是重要而难以取舍的东西,如果是我,我会愿意用我自己的生命换得他人的存活,可是——”


可是如果天平的两端,有一端是笙笙呢?


他话语一顿,因为他忽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从前是只猫的时候,想的都是人的事,不想看到人受伤、死亡,就算是流浪的时候有人用石子砸他他也不曾改变那样的心情,可是他现在成了人,想的却是不希望云笙受伤。


他这样想着,可是喉咙滚动着,却迟迟吐不出这句话,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他好像失格了。


不知道阿墨想要“可是”什么的云笙却好似忽然被一柄重锤敲醒,阿墨也有这样的觉悟,同样都是鲜活的生命,她生命的重量,难道要比刚才那样的女孩的生命更重吗?


好吧,就算是以卵击石,既然这些人认定她是神使,就好像她和雍古族人之间有了微弱的连接,这连接让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愚昧无知的信仰葬送他人的性命。


信仰当然是可贵的,可如果为了一段虚无缥缈的信仰,而忽略了自己作为人存在的主体性,那么这样的信仰又有什么意义呢?


要斩断他们根深蒂固的对神灵的完全依赖思想,要让他们从对神灵的完全依赖,转变为一种企盼或是期待,所以当务之急,是让他们劳动起来,不再落入虚无的思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