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喝!
第254章 喝!
“李宏!”克劳迪娅惊喜地喊了出来,声音带着穿透寒风的暖意。-白~马?书·院~ .嶵_辛?蟑¢劫~哽\新^筷`
李宏咧嘴一笑,隔着风雪对克劳迪娅和正要下车的怀礼辉用力挥了挥手,一口白气哈在空中:“可算撵上你们了!”
怀礼辉跳下驾驶座,脚踩在厚实冰冷的积雪上发出一声嘎吱。
他没有看跑来的李宏,如同根本没注意到他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径首冲到拄着手杖的马奔面前!
那一瞬间,两个经历过地狱淬火的男人,眼神如同两道闪电在风雪弥漫的苍茫大地上轰然交汇!
没有言语。
怀礼辉张开双臂,带着千钧力道,狠狠地抱住了马奔!
那拥抱的力量之大,让马奔靠着金属义肢支撑的身体都不由得晃了晃。
他脸上沟壑骤然被笑容撑开,用那只强健有力的、布满老茧的手更重地回抱在怀礼辉背上,用那依旧嘶哑破败却如同洪钟般的嗓子吼了一声:
“你个瘪犊子玩意儿!还知道滚回来看老子!”
吼声在空旷寒冷的村口回荡,似乎要将积累多年的离愁和埋藏心底的生死之念吼碎在这刺骨的空气里。
紧接着,两人同时爆发出一种极其粗犷、毫无形象、甚至带着点疯狂的大笑。·零\点^墈+书? ~追!蕞^薪¢蟑?结¨
那笑声是如此的放肆、开怀、没心没肺!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两头野兽在雪原上仰天嘶啸。
眼角笑出了泪花,胸腔的笑声震动着冰冷的空气,和呼啸的北风混在一起。
这是只属于共同经历过生死战场、用命给对方趟过路的战友之间最原始、最纯粹的宣泄。
克劳迪娅远远地看着,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滚烫地撞了一下,那双碧蓝的眼睛微微睁大,一种既开心又莫名心酸的情绪涌了上来。
李宏此刻也跑近了,他没有立即上前,只是站在几步外,脸上带着同样经历过炮火与硝烟烙印的理解笑意。
当拥抱的两人终于停下狂笑,但肩膀还在剧烈起伏时,他才走上前,用拳头在怀礼辉肩上砸了一下,然后也重重拥抱了一下马奔:“奔子!腿利索着呢!”
马奔哈哈大笑,豪爽地用金属义肢在地上“咣”地跺了一下:“假的它也是爷们儿的腿!”那金属碰撞硬物的脆响,带着一种铁血的强硬和不屈。
那晚,在富锦小镇唯一一家稍大的、挂着“如意菜馆”牌子、墙壁透着烟熏火燎痕迹的土菜馆最里间的包房里,空气炽热得几乎要将屋顶掀翻。.m!y.j\s,c¢h`i\n¢a^.′c`o¨m!
桌上摆着粗瓷大碗装着的、冒着滚烫热气的杀猪菜:
油亮剔透的五花白肉片,酱紫浓香的猪血肠,酸菜丝炖煮得绵软入味,粉条吸足了浓郁的汤汁;
硕大的东北铁锅炖里,半只肥鹅咕嘟着油花,紧贴着锅边烙出焦黄嘎巴的玉米面饼吸饱了汤汁喷香扑鼻;
硕大的搪瓷盘子堆满了油滋滋的大块牛肉,厚实的炖鱼飘着诱人的酱香;
墙角垒着几箱撕了包装皮的哈尔滨绿棒子(啤酒)。
“老规矩!先吹三个!”
刚坐定,马奔就一声雷吼抓起一瓶开了盖的哈啤塞到怀礼辉手里,接着一瓶给李宏一瓶给他自己,完全没理会克劳迪娅面前那杯温着的热茶。
“啥都甭逼逼!感情深,一口闷!闷了再说旁的!”
三只粗重的啤酒瓶凌空“砰”地撞在一起,褐黄色的酒沫争先恐后地涌出瓶口。
马奔一仰脖子,喉结剧烈鼓动,咕咚咕咚竟是首接对口吹了。
那速度宛如一个人形抽水泵!
怀礼辉也不遑多让,瓶口对着嘴,酒液倾泻而下,几秒钟空瓶便被重重顿在了油腻腻的桌面上。
李宏稍稍“斯文”点,也是几大口喝干了瓶底。
三只空瓶撞在一起,发出胜利者的脆响!
“痛快!!哈哈!”马奔狠狠一抹嘴边的酒沫,将空瓶往堆得满满的盛骨头的大盆里一塞,“再来!”
克劳迪娅看得目瞪口呆,碧蓝的瞳孔里满是惊愕和隐藏的担忧。
她看到怀礼辉几乎是立刻又被塞了一瓶新的冰啤酒在手里,看到他从不形于色的脸上开始泛起一层薄薄的红光。
接下去的时间仿佛进入了某种铁与火铸就的沙场仪轨道。
马奔是个极为豪爽热烈的主心骨,他不用怀礼辉和李宏多说一个字,自己就能将战场上的腥风血雨、退役后装了假肢开拖拉机、种地的艰辛与豁达、镇上邻里间的笑料糗事如同倒豆子一般倾泻而出。
每一个话题都能精准地牵扯到共同的过往,引发更猛烈的狂笑!
“……哈哈!辉子你还记不记得那次边境穿插,你狗日的非说前面雪地是平地,老子一脚踏进去首接扑雪堆里,头朝下,就露个屁股!你跟宏子俩笑得拉都拉不起来!”
“放屁!”怀礼辉此时酒劲也上涌了,罕见地爆了粗口,黑亮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和迷离
,“是你非要跟老子打赌说那雪硬得像水泥板!”
“放你娘的罗圈屁!明明是你小子坑爹!”李宏也加入了战团,脸红脖子粗地用筷子指着怀礼辉。
“喝!就你俩瘪犊子还倒打一耙!喝!”马奔大笑着又开了一瓶闷倒驴白酒给怀礼辉和李宏的酒杯满上然后塞过去。
菜在持续地端上来,空盘子空盆子也在持续地垒高。空啤酒瓶很快铺满了桌子边缘的空地,又蔓延到两张拼在一起的椅子底下。
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夹杂着拍桌子、跺脚(金属义肢磕地面的嘎嘣声尤为刺耳)的巨响。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瞬间也如同黑色的潮水悄然涌了上来。
“……操!操他妈!”不知道是聊到哪次任务牺牲的战友名字触动了哪根弦。
李宏的声音骤然带上了浓重的鼻音,仰头又是一大口闷酒,把几乎要涌出的东西狠狠压下去。 “……‘猴子’!多好一人,临走还给老子留了半块压缩饼干……”
马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片刻,醉眼朦胧地也沉默了几秒,抓起满杯白酒对着嘴又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他粗壮的脖颈往下流,混着不知是泪还是汗的东西。
他猛地放下杯子,血丝像蛛网般密布在眼角,声音带着被烈酒烧灼过的嘶哑咆哮:
“喝!今儿……咱哥儿仨,是老天爷开眼。还能他娘的一桌儿造,喝!敬九泉底下的兄弟们!”他一拳砸在桌子上,盘碗叮当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