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娶她

那声音无需分辨,昂扬里裹着轻快,好似跃动的风。


除了萧成衍,不会再有其他人。


羽涅回眸,视线撞进那抹熟悉的身影里。


见真是萧成衍来了,她目光落在徐采身上。


她虽未识破徐采的话是托词,心头却有了几分别的猜测。


若真是萧成衍遣他来,又何苦转眼亲自现身?


隐隐猜到背后原因,她脑子转得极快,片刻便有了应对的法子。


眼见萧成衍越走越近,琅羲与阿悔敛了神色,周身紧绷着,几乎是本能地想将她护在身后。


他们两个道家人士,本是馆中从未露过面的生客,萧成衍见了定会问讯,他们怕无端给她惹来麻烦。


她先朝身后几人递去一个安抚的眼色,又握了握琅羲与阿悔的手,再次用眼神示意他们宽心。


随即抹了抹眼泪,回身迎上前去。


萧成衍心思不算敏锐,可眼前人那双泛红的眼眶,纵是刻意遮掩,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心口骤然一紧,好像被狠狠拧了一把,他不由得加快脚步疾步向前:


“萋萋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怎的哭了?”


刚理完馆中账本跟着过来的宋蔼也是一怔,望着眼前情景,一时满脸茫然。


她正要向翠微询问究竟,羽涅用帕子将眼角残余的泪痕拭净,抬眼对萧成衍解释:


“是从前在朔阳曾对我有恩的故友寻来了。他们先前一直在外游历,近日才到建安。我们许久未见,方才重逢,一时情难自已,才忍不住落了泪。”


萧成衍目光在她泛红的眼尾凝了凝,又扫过她身后的琅羲二人,以及徐采。


说罢,她对着阿悔、琅羲他们介绍:“沈道长,周道长,这位是广宁王殿下。”


琅羲跟阿悔,没有直视萧成衍,上前一步行礼:“见过广宁王。”


萧成衍摆了摆手:“二位道长即是萋萋的恩人,那就是我的恩人,无须多礼。”


见他紧接着视线落在徐采身上。


怕他一时问起,羽涅佯装镇定地补充:“徐直阁恰好与两位道长是故交,好意送他们前来。”


幸好隋恩不在,好让她能有胡扯的余地。


她话语落地,萧成衍这才一副了然的模样。


“我就说徐直阁怎在此处,原是这个原因。”


他道:“既是萋萋的恩人远道而来,应当好好款待才是。我这就让人从府中取些上好的佳酿,不能怠慢两位道长。”


说着,他就要转身吩咐韩介。


羽涅忙摆手:“不必劳烦表兄,馆中茶点器物素来齐备。只不过……”


她话音顿住,垂着眼帘,面露难色:“前两日约了华姝、华若,原是要同表兄一道去看傀儡戏的,今日怕是只能暂且搁下。”


“这事都怪我,实在对不住你们。”


“傀儡戏何时看都来得及,就算再急也不急这一时。”萧成衍道:“你放心,华若跟华姝她们俩那边到时我派人去说就好。”


听他话音,似有留下来的意思。


但羽涅还想好好跟琅羲他们叙旧,又不能直接让萧成衍离开,她也不好意思赶人。


她心中怀着歉疚,沉吟片刻,嘴唇嗫嚅着,像是有话哽在喉头。


萧成衍瞧出她神色间的踟蹰,俯下身问道:“萋萋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沉默着,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迟疑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我是怕说得晚了,平白让华若她们跑一趟冤枉路,又担心下人传话不周全,反倒闹出些不必要的乌龙来。”


说这话时,她垂着眼,心里对萧成衍实在过意不去。她承认自己是因为私心才会这么说,还要劳他多费周折。


她心想,过两日得好好挑份礼送他。


萧成衍听了这话,倒没往深处想,只当她是心细,当即朗声道:“这有何难?我亲自去一趟就是。萋萋只管陪两位恩人好好说话,其余琐事不必挂心。”


言毕,他不再等她说话,转身离开。


宋蔼见状,虔敬出声:“奴婢让人沏茶来。”


待羽涅“嗯”了声,宋蔼也跟着离去。


目送着萧成衍远去的背影,琅羲言道:“这广宁王看起来,跟同样是皇族出身的赵书淮心性要好得多,待萋萋你好像也算不错。”


言及此处,她意识到甚么,继而问:“他…是如何知道萋萋你乳名的?”


“是宗室玉牒。”羽涅将自己太紧张不小心暴露出自己的乳名,以及萧成衍如何知道的跟她细说一遍。


这倒不是重要的事,羽涅上前一步,一手拽着琅羲,一手拉着阿悔,又看了看一旁的徐采。


“今日我与师姐、师兄,还有徐二哥你好不容易相见,过会儿我让厨房好好做些吃的,咱们痛饮一番。”


往日这样的邀请,徐采定会答应。但顾及她的身份,他一个外臣要是久留,难免会遭人非议。


方才他冒用萧成衍的名讳进馆,已是冒险,何况他们武卫营素来跟御马监的人不对付,他听闻顾相执还在这馆内,眼下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他道:“武卫营还有要事,我不可在此地久留。”


他看了看琅羲,目光又落回到羽涅身上:“阿羲跟阿悔二人留在此处即可,我得先行一步。”


武卫营本就是禁军,再者他说的话也确有道理,羽涅便不再强留,笑道:“徐二哥既有要事在身,我自然不好多拦。等你忙完了这阵,咱们再寻个时日好好聚聚。”


徐采颔首应下,略一停顿,转身走到琅羲面前。


他目光柔和:“阿羲,你和阿悔在客栈里的东西,我会让人仔细收拾好,送到我宅子里去。你先同阿悔在萋萋这儿住上几日,过些时候我再派人来接你们。”


先前在军营时,他就提过让他们不必住客栈,可琅羲当时没应,总怕麻烦了他。


今儿往泓峥馆来的路上,他又重提此事,好说歹说,才总算以“徐景仰若有书信寄来,住他那儿能及时通知他们”为由,把人给说动了。


许是怕她反悔,她这边刚应下,他那边便立刻打发随行的人去客栈取东西。


该说的话都交代清楚,徐采望着眼前人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正待他下定决心要走时,琅羲不忘叮嘱他:“要是你哥来信,一定要通知我。”


徐采“嗯”了声,像是郑重应下了这件事,望了她一眼后,抬脚转身出了咸柳轩的门。


羽涅命翠微前去送他。


适才他二人的对话,她全听在了耳中,心里不由泛起几分好奇。


她走到琅羲身边,疑惑问:“小师姐来建安这两日,还未跟景仰大哥相见么?”


琅羲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复述一遍。


这些日子,她光忙着取消联姻的事,对朝堂发生了甚么一无所知。


不过听徐景仰是去了徐州出公差,她没多怀疑。


她伸手搭上琅羲的肩膀,宽慰道:“景仰大哥既已去了几日,说不定马上就要回来,小师姐肯定会跟他见上。”


琅羲听着她的话,唇角微微扬起,轻轻点了点头。


她虽没表现出来,羽涅与阿悔都能感觉到,她心里头终究还是悬着这些事。


但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去戳破那层薄纱。


*


好不容易相见,羽涅让厨房好好备了一桌菜,设宴在寝殿。


同琅羲阿悔畅饮一番,阿悔酒量奇差,只能饮些梅汤。


宴席间,羽涅将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来龙去脉统统向他们说了一遍。


除了将她受伤的事隐瞒,其余的事一字不落告诉给了他们。


琅羲与阿悔听完她为救赵华晏、聂兰亭二人坠入河中,心都揪紧了几分。


再听到她说,子竞就是桓恂时,他们更是瞠目结舌,心中五味杂陈。


说到桓恂在怀远假扮身份的事,琅羲不禁想起,北疆的战事。


她跟羽涅道:“有些北疆子民跑到了怀远,师父跟刘婶基本都在布施,救济灾民,荣大贾也出了不少财力买米。”


“师父命我和阿悔早日带你回去,好能更多帮助灾民。”


说到回去,羽涅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目前她并没有找到好的机会,脱离“顺和”这个身份。此事操作起来,恐怕比用计搅黄和亲一事更难。


琅羲他们也知,而今这样的情况,他们恐怕不容易离开建安。


琅羲道:“萋萋你眼下贵为公主,要离开建安,彻底摆脱此身份,我们得从长计议,万不能鲁莽。”


阿悔看着她,也跟着附和。


羽涅也是这样的想法,她道:“师姐、师兄说得我都明白。只是这一来二去,又不知得待多久,师叔她会担心的吧?”


“这你无须操心,得知你动向时,我已将所有事修书一封,飞鸽传书给了师父,让她暂且安心。”


羽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阿悔。


“我搞出来的事,还要连累你们,我……”


“说这话做甚么。”琅羲按住她的手背:“我们是师兄妹,本就是一家人,难道你还要跟我们生疏不成?”


阿悔也赞同琅羲的话,笑着抬手比划,安抚她:


“多留几日也好,正好让我在这皇都再多看看。文集兄先前还说,要带我进宫走走。”


琅羲就在一旁,阿悔自然不好坦言。他想去宫中这话,原是怕琅羲心焦,想让她宽心等着徐景仰回来才说的。


他只得含混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羽涅见他点头,立时眉飞色舞起来,兴冲冲道:“这有何难?小师兄既想看,过两日宫中正好有观星宴,到时候哪用麻烦徐二哥,我亲自带师兄去便是。”


阿悔眼中漾起笑意,抬手比了个“好”。


饭局散时,暮色尚未浸透天际。


羽涅兴致高昂,拉着二人在泓峥馆里转了个遍,恨不得将自己见到的好东西,都给他们看看。


阿悔与琅羲望着泓峥馆的奢华忍不住感叹,即便是贪婪如饕餮,把宅院修得奢靡无度的贪官何仁之,其府邸排场,在这泓峥馆面前也得相形见绌。


比都不能比。


一番游赏完毕,时辰已不早。


羽涅派翠微取来皇帝赏赐的各式宝物,珠花金簪、步摇钗环,但凡珍奇之物,全一股脑摆了出来,让他们随意挑选。


琅羲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古玩器具、金饰如意,拿起一支步摇。


感叹似的说起他们沿途所见。


她说,通州一带乞丐遍地皆是,一问都是被霸占了土地的人。


金城郡虽未遭决堤之祸,却因连日暴雨成灾,百姓流离失所,而朝廷拨下的救灾粮,实在是杯水车薪。


更令人心寒的是,当地豪强粮仓里积米成山,却公然高价售卖。有的米袋上,甚至还有朝廷的标识。


“这般世道……”琅羲叹道:“那些受灾的百姓,该如何活下去?”


羽涅听完这话,劝他们多拿些:


“小师姐、小师兄尽管挑,反正那些皇室宗亲、门阀士族各个过得骄奢淫逸,这些东西我们拿了去换些银钱,正好能救济受苦的百姓。”


“这样劫富济贫的事,咱们没有不做的道理。”


琅羲与阿悔听着,觉得这话在理。


他们也不扭捏,拣了些金贵的物件收下,准备到时可捐给同善会,让他们去救济灾民,以及贫苦的百姓。


同善会的领头美名享誉天下,是个不中饱私囊的,他们倒也能信得过。


羽涅从箱底翻出一支价累丝鸳鸯金钗,插在琅羲发间,又挑了条和田玉玉带,系在阿悔腰间。


她笑盈盈开口:“这两样可别拿去卖。是我特意给小师姐、小师兄留的。这世间的好东西,我师兄师姐也该沾沾光才是。”


琅羲与阿悔正要推拒,却被她按住手腕,半是耍赖半是认真拦了回去:“这是我攒了好久的心意,你们要是不收,就是嫌我眼光差。”


他们不想拂了她心意,终究只得收下。


挑选完东西,他们再闲谈了一伙儿,等到了就寝时间。


阿悔终究是男儿身,不可住在内院。


羽涅给他在前院东边挑了间采光极好的房子,让他住下。


从前院回去时,已经过了戌时末。


路过西厢房时,仍没有见顾相执的影子。


她心中不禁想,宫中不知如何了?


*


夜色浓郁,机衡府内,挂着“十二章”门匾里的烛火亮如白昼。


坐在书案后的桓恂,手里那本《韩非子》已翻过多半。


其实他本对此书兴味寥寥。


早年在军事府内,跟在他义父严岳身边学习时,夫子早已逐字逐句讲过全篇,那些辩理至今仍在他记忆里留着边角。


当年,他义父总说,士族之所以成其为士族,从不是单靠世代累积的权势官位。那些世家藏书楼里头的典籍珍本,比天禄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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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藏卷还要丰饶。


因而他不能光习得弓马骑射,精通战事,更要广泛阅览古籍。行事不可只凭蛮力,更要懂得运用头脑。


他认同这一点,在他看来,人的世界和兽类不同,不是光有强大的力量,就能如鱼得水,达到目的。


更要学以致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本《韩非子》,是天子案头常备的典籍之一,与昨夜他在东观殿受罚时,其手中拿的那本《春秋》并列。


从这本书中,他足以窥见,天子要实行怎样的霸道之术,王权之术。


卢近侍在一旁瞧着桌案后那抹身影伏案许久,正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劝歇。


忽地“吱呀”一声轻响,书房门已自外被推开。


进来的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妪,一手拄着拐杖,身后跟着个年轻婢子,双手端着个木盘,盘里稳稳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


老妪头发已如霜雪般花白,脊背微微佝偻着,行动间带着几分迟缓。


她刚一进门,桌案后的桓恂便已放下手中书卷,起身绕过桌案,伸手扶住了她。


“夜深露重,吴婶怎还未安歇?”


被他唤作“吴婶”的老妪,正是当年他逃出建安,困于山野濒死之际,救了他性命的军户妇人。


那时正逢朝廷征兵,她儿子早年间战死沙场,夫君又卧病在床,实在无力应征。可征兵的官吏苛刻异常,若不能出战,要缴纳百两军费,这对家徒四壁的吴婶而言,无异于逼命。


当时躺在土床上养伤的桓恂,将这一切听进耳中。


他本就有入伍之意,当即决意顶替她家的征兵名额。后来吴婶家中接连遭逢变故,最终只剩她一人孤苦无依。


直到他功成名就,于是将其接到建安,让她安享晚年,直到现在。


这期间,除了一次他重伤回建安宅中休养,就数此刻相聚最久。


吴婶望着他,眼神慈爱,音调带着一嗔怪:“昨日你在宫中受罚,卢近侍说你于东观殿前跪了整整一夜,你今儿晌午才回府。”


“这都到了该睡的时候还熬着,你这孩子,真是半点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桓恂听着她絮絮叨叨,脸上始终浮着淡淡的笑意。


吴婶说着,让身后的婢子将汤水端到他面前:“若你实在睡不着,把这碗安神汤喝了。这是我特意让人去太医署求的方子抓的药,保管有用。”


桓恂看了眼那碗温热的汤药,二话不说接过来一饮而尽。


一旁的卢近侍始终默立着,将这祖孙般的互动看在眼里。


喝完,桓恂朝吴婶咧嘴一笑:“这样,吴婶总该放心了?”


“放心了,放心了……”吴婶又反复叮嘱几句“早些歇息”,才带着婢子缓缓退了出去。


他一直送两人到书房门外,吴婶佝偻的背影在灯笼光晕里微微摇晃。


他看着她们的身影在庭院中渐行渐远,直到不见,他脸上的笑意才一点点敛去,眸底复归为一片沉静。


卢近侍对他这副模样毫不意外,宛若这本就是他该有的样子。


望着吴婶离去的方向,卢近侍压低声音,问:“大人还不打算动手?”


桓恂溢出一声轻嗤,嗓音透着几分凉薄的讥诮:“动手之后,谁来替我给天子递话,好让他确定我的忠贞之心?”


闻言,卢近侍不再言语。


自打他回建安,天子已不止一次试探他,想在他跟严岳之间,划出一道鸿沟。


北疆战事自前几日开始以来,几乎不败,跟休屠汗国交手更是多胜少败。


休屠汗国作为严岳最强劲的对手,打起来都不太费力,其他小国更不值一提。


敌人输,北邺胜。这是天子想看到的画面,也是天子忌惮的画面。


北崖军胜得越多,严岳的势力只会更强,威望越高。


有一个手握重兵的臣子,没有皇帝不忧虑。


先帝在扶持严岳之时,同样怕养虎为患,因而给西北军事方面安插了不少自己人,段廷宪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皇亲里最有才能的青年才俊,段廷宪不但受先帝器重,更受当今天子器重。


原先段廷宪在北崖军,为中级将领,后又调去玄策军,成为桓恂的副将。


天子将玄策军交给段廷宪,意欲已很明显。


他卸掉桓恂的主将之权,不但削弱严岳一系的势力,自己在西北又有了嫡系军队。


也好让桓恂日后能顺理成章调往北崖军,以“子承父业”之名,逐步接管严岳的兵权。


众人只道天子调桓恂回建安是寻常质子之计,却不知那龙椅上的人看得更远。


一个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老将,又曾当过太师,老谋深算,在军中根基极深。


一个年轻,政治资历尚浅,在军中有些威望,但不根深蒂固。


天子深知,比起前者,后者更容易掌控。


而桓恂,就是那个后者。


所以皇帝要拉拢他,留着他,测试他的忠诚,是否真的值得一用。


是否真的能为了皇权,低下头颅,俯首称臣,甘愿献出一切。


桓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而他要演好这场戏,要给这位德不配位,滥杀无辜的九五之尊,制造一些错觉。


信任、忠诚、永不背叛,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演出来的。


卢近侍听罢,不由得面露犹豫,迟疑着问道:“大人…当真要娶那位容羽涅?”


桓恂脑中忽而闪过那张娇俏明媚,在熬制颜料时弄得脏兮兮的笑脸。


这张脸,同样也是出现在他梦中过的一张脸。这对他而言,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这些年,除了那些沉在记忆深处的旧影,没有人再入过他的梦。


他本可以选其他人,来完善这场戏,但他像是始终没考虑过另外的人。


他默了默,启唇:“是我拖她入水,从深宫里那位察觉到,她是能拿捏住我的筹码开始……”


“她的命运,早就和我的绑在一处了。”


他一说完,往书房内走去,同时吩咐卢近侍:“准备笔墨纸砚。”


“这么晚,大人要写信给谁?”


桓恂侧眸:“演戏就要演的情真意切些,儿子有意娶亲,作为父亲的,哪怕只是义父,也得知会一声不是。”


他目光投向墙壁上挂着的字画,画风粗犷,画的是秋日下的芦苇荡。


画右下方盖着的章,隐隐可以看到一个“严”字。


“这等喜事,总是会让他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