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一旁的嬷嬷急忙拿帕子上前:“哎哟,娘娘您可当心着些。”

惠妃摆摆手:“本宫没事。”

嬷嬷皱着眉,偷眼瞧着惠妃沉肃的面容——

那上面既有痛惜,更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三日后的朝会上,晋安帝当朝宣布:“魏国公府四子魏缜,骁勇善战,为国捐躯,追封长宁侯,食邑三千户,由魏氏宗族挑出嗣子,继侯爵位。”

旨意宣读时,满朝文武皆敛声屏气。

长宁侯虽非顶级爵位,却带着帝王对忠烈的最高褒奖,何况这爵位还能世袭罔替,也是给魏国公府极大的恩典了。

沈青梨坐在昭阳公主府的暖阁里,听着梧桐转述朝堂的情况,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平安——

不,是拓跋熙的襁褓,那上面绣着的“熙”字金线,刺得她眼生疼。

她仍是不敢相信,那个男人就这样死了。

出征时他的意气风发还历历在目,转眼间却成了一口死气沉沉的棺材。

他……

他怎么就死了呢。

她不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可笑的是,从前他在时,她日日盼着远离他、与他划清界线,如今真的心愿得偿,不知为何心里却空落落的。

“公主,您莫要再伤怀,小世子还小,您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李嬷嬷在旁温声劝道。

沈青梨回过神,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我不伤怀。”

她有什么好伤怀的呢。

这一切,不都是她从前期盼的吗。

如今再无人纠缠她了,她也彻底解脱了。

按理说,应该高兴才是。

***

大军凯旋的庆功宴设在太极殿,歌舞翩翩,酒香醇厚,可沈青梨总觉得丝竹声里却总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戚。

她抱着小平安坐在惠妃身侧,一袭绯红绣牡丹花的宫装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殿中觥筹交错,二皇子拓跋麒已然卸下银甲,换了一身紫色锦袍,只是他肩头的箭伤还裹着白布,却被众人簇拥着敬酒。

宴席过半,二皇子终于挣脱人群,径直走向沈青梨。

他接过乳母怀里的小平安,看着孩子那酷似魏缜的眉眼,喉结滚动着说:“阿梨,别太伤心。”

沈青梨端起面前的酸梅汤,玉勺碰到碗沿发出轻响:“二哥说笑了,我有什么可伤心的?”

她避开二皇子的目光,望向殿中跳跃的烛火,“他魏缜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阿梨……”

二皇子的声音沉了下去,将小平安递回乳母怀中,拉着她走到殿外的回廊。

夜风卷着杏花香掠过,吹起他鬓边的碎发,露出额角尚未愈合的伤疤,“你不用在我面前强撑。”

沈青梨望着宫墙上的月影,突然轻笑一声,眼角却泛了红:“我不是强撑。只是想不通,他为何会死?”

那个总说他福大命大、绝不肯罢休的人,那个在梦里都要跟她拌嘴的混蛋,怎么就成了史书上冰冷的“长宁侯”?

二皇子看着自家妹妹苍白憔悴的小脸,深深吸了口气,又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如纸。

他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宫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惜:“他是为了救我而死。”

沈青梨的呼吸微微一顿。

她转头看向面前的兄长,眼中满是疑惑。

“那日雁门关突围,我被阿史那律的残部包围。”

二皇子低沉的声音微微发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火交织的午后,“北戎的骑兵拉弓对准我的时候,是魏缜策马冲过来,以血肉之躯护我突围。”

他抬手按住肩头的伤,那里的疼痛远不及心口的沉重,“我离开时,他还满脸是血的望着我说……殿下你不能死,你死了,阿梨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