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窗外的喧嚣像潮水般涌进来，她却只盯着楼下那支越来越近的队伍，藕荷色裙摆下的手悄悄攥紧了——
“主子，您看二皇子威风吧？”
梧桐抱起摇篮里的平安，笑着指给她看，“大郎君也回来了，虽说晒黑了不少，但看着更英武了呢。”
沈青梨没应声，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钉在队伍中央。
那里忽然出现了八个抬棺人，黑漆棺椁上覆盖着的白幡在春风里猎猎作响，像极了梦里北境的丧旗。
她的呼吸猛地顿住。
茶盏也陡然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青砖地上，碎裂的瓷片溅起细小的水花。
“那……那是什么？”
沈青梨的声音微微发颤。
梧桐顺着看了过去，抱着平安的手开始发抖，“这……这如何会有棺材？”
城下的百姓们也都后知后觉看到了那一口黑漆漆的棺材，一时间也都沉默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邻桌的武将家眷踮脚张望，语气里带着惋惜：“听说了吗？好像是魏国公府的四郎君……没了。”
“什么？大郎君不是都杀了那个阿史那律吗？四郎君如何会没了？”
“听说魏四郎是为了掩护大军撤退，被北戎的一支骑兵包围，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
后面的话像被风吹散的烟，沈青梨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喧闹突然变成一片黑白——
欢呼的百姓、凯旋的将士、飘扬的白幡，都在旋转的光影里扭曲成梦里的黄沙。
原来满月宴上的捷报是真的，魏旻攻破了敌营。
可那场胜利的代价背后，却是魏缜的命。
摇篮里的平安突然放声大哭，小拳头攥着襁褓剧烈颤抖，像是感应到了母亲的恐慌。沈青梨猛地转头，看着孩子酷似魏缜的眉眼，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那口棺椁里躺着的，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
“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怎么会死？”
那个总爱跟她拌嘴、骗她欺她的无赖，那个在城楼下与她对视时眼里有光的男人……
怎么会变成一口冷冰冰的棺材？
李嬷嬷连忙扶住她摇晃的身子，枯瘦的手按住她的脉腕：“主子，您别激动，仔细身子！”
她朝梧桐使了个眼色，“快把小世子抱出去哄哄！”
“我不激动。”
沈青梨推开她的手，“我有什么可激动的？”
她站起身，踩着满地狼藉的瓷片走到窗边，冷风卷着白幡的影子扑在她脸上，带着微微的寒意。
那口棺椁正从茶楼楼下经过，白幡上的“忠”字被风吹得贴在棺木上，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沈青梨死死盯着那抹刺目的白，突然想起去年冬日，魏缜在梅林雪地里说的那句，“若我战死沙场，你也能得解脱”……
未曾想，竟是一语成谶。
“我才不伤心。”
她对着窗外的白幡扯出一个笑，唇瓣嗫喏着，“他那种人，死了才干净……”
话音未落，双腿突然像被抽走了骨头，她眼前一黑。
“主子！”
在梧桐和李嬷嬷的惊呼声里，沈青梨双眸紧闭，重重倒在地上。
昭阳公主突然晕倒的消息传到永宁宫时，惠妃正在给小外甥做虎头帽。
得知是因魏缜战死的缘故，惠妃绣着帽子的手猛然一抖，针尖刺破手指，沁出一滴朱红色的血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