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曾经的味道
历迟宴眸光微不可察地一顿,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回答。
他侧过脸,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像在斟酌什么,最终化作一句试探的反问:“你想回哪?”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裹挟着一丝难以捕捉的迟疑。
姜妍是有好奇过这个问题,只是怕历迟宴多想就没好意思问,此刻话已出口,便索性问了:“你现在……都不住均禾湾了?”
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历迟宴的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一瞬,车内昏暗的光线将他俊脸的侧影勾勒得有些冷硬。
他没有立刻接话,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只有引擎平稳运行的微弱噪音。
这沉默让姜妍感到一丝不自在,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想要打破这氛围:“……我都行。”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指尖蜷缩了一下,暗自懊恼。
这听起来简直像某种默许,他们只是合作,合作而已!
就在她以为历迟宴会继续保持沉默时,他却忽然开了口。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她耳膜上:“一个人住别墅,有时候会觉得太空了。”
他以前从未觉得那有什么不好,安静,私密,掌控一切。
可自从姜妍在那里住过之后,她的离开,让他惊觉那房子竟能空旷到产生回音。
夜里风穿过长廊,偶尔会制造出类似脚步声的动静,总让他心头莫名一滞……仿佛她还在。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最终只化作眸底一抹沉黯的底色。
他不再犹豫,抬眸对前座的林琨沉声道:“阿琨,回均禾湾。”
姜妍的心脏像是被那低沉的声音轻轻提了一下,呼吸下意识地放轻了。
“我们还像之前一样,才不会引人怀疑。”他像是怕她误解,停顿了片刻。
又补充道,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理智:“而且这段时间,出于安全考虑,你最好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姜妍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顺势转过头,假装专注地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
只有微微汗湿的手心,透露了她远不如表面平静的心绪。
一个理智的声音仍在脑海里尖锐地提醒:合作!仅仅是合作!
回到均禾湾,一切好像还是老样子,但又有些说不出的变化。就在她到处看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历迟宴的嗓音,“房间都有按时让人打扫卫生,你的东西都没动过。”
“嗯,谢谢。”姜妍回过头,只见历迟宴手肘上搭着已经脱下的西装外套。
转身准备走进另外一个卧室的男人,却在听到她这声生疏的“谢谢”时身形微僵。
历迟宴眸色淡了下来,语气听不出情绪:“还是跟以前一样,当自己家就好。”
说完,他转身进了房间。
姜妍关上房门,忍不住到处观察,指尖抚摸床单,被子、枕头……这里的一切,似乎还存留着曾经的味道。
这张床,曾经,她和历迟宴在这里无缝贴合,紧紧相拥、翻云覆雨……
她摇摇头,试探甩掉那些亲密纠缠的画面。
该入睡的时间,姜妍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隐约听见楼下书房电话一直在响,没人接。
她起身披上外套,顺着声音走进书房。
里面没有人,只有那台旧座机在昏暗中响个不停。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然后传来一个奶声奶气、带着睡意的小声音,软软地叫了声:“爸爸……”
姜妍呼吸一滞,心好像被那小小的声音轻轻撞了一下。
是历迟宴的女儿,小宓。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女声急忙接过电话,紧张地说:
“历先生?对不起对不起!小小姐睡不着,不知道怎么自己拨了电话……是不是吵到您了?”佣人显然以为是历迟宴接的电话。
姜妍握着听筒,喉咙发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声“爸爸”还在她耳边回响,让她心里一阵发酸。
“怎么了?”这时,历迟宴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穿着深色睡袍,看着拿听筒的姜妍,微微皱眉。
姜妍回过神,把话筒递给他,声音有点干:“是小宓。”
历迟宴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大步走过来,接过电话。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特别温柔,是姜妍从没听过的轻声细语:“小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姜妍没多留,转身轻轻走出书房。带上门时,还能听见历迟宴轻声细语哄女儿的声音,那么耐心、那么软。
门关上的那一刻,电话应该转到佣人手里了,她听到历迟宴的声音骤然变冷,虽然压低了,但还是能感受到声音主人的冷冽气息。
姜妍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然而,历迟宴对小宓那种自然而深的温柔,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不仅让她再次意识到了自己和历迟宴之间的隔阂,也莫名将她拉入了很久以前那段模糊的回忆。
那是她很小的时候,养父也曾那样温柔对她,会把她扛在肩上,会耐心教她写字,会用相机记录她的每一个舞步、会用胡茬轻轻扎她的小脸逗她笑……
那段短短的日子,是她灰暗童年里唯一的一点暖。
可自从年幼的裴予被带走,一切就变了。
养父几乎不回家了,整天待在公司,那个曾经温暖的家一下子冷清了。养母也越来越神经质,家里再也找不到一点从前的温情。
想到此,姜妍心口微微发疼,呼吸都变得艰难。
与此同时,裴家。
书房里气氛沉重,裴愿沉着一张脸,攥紧的拳头捶在书桌上:“到现在还没找到南知?”
裴予站在书桌前,眼神漆黑平静,闭着嘴没说话。
裴愿揉了揉额角,脸色更沉了:“婚礼不到两天了,现在出这种事,历家那边我暂时敷衍过去了,你加派人手,婚礼前必须找到人!”
裴予终于开口:“目前一点南知的线索都没有,大哥也一个字不肯说。”
一提到裴新旭,裴愿眼神一下子冷了。
沉默片刻,他眼中闪过厉色,目光不明地看向裴予:“新旭可能真不知情,这件事,你有头绪吗?”
裴予抬眼看向他,仍旧平静地说:
“父亲,我明白您的担忧。但事发时我正在回家准备晚宴,之后也一直配合家里行动。大哥的行踪和想法,我不清楚,更猜不到他会带南知去哪儿。”
他语气平稳,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带点恰到好处的无奈,好像也对裴新旭的疯狂没办法。
裴愿那双看透人的眼睛锐利地盯着他,想从这张过分平静的脸上找出一点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