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谢绝看客
什长见是流朱大伴,哪敢多嘴。赶紧躬身应了,带着手下退开。
流朱扶了陈望亭一把,低声道:“戏还没完,跟我走。”
陈望亭借着力站稳,心里明白了。
北狄在京城的谍报网几乎拔干净了。兵部左侍郎李赞勾结外敌,罪证确凿,也逮住了。这消息炸开,整个朝堂都震了。文武百官都吓得够呛,赶紧跟李赞撇清关系。
可对陈望亭,那个传闻里“投靠”北狄,又在关键时候“露面”济民仓的司丞,朝堂风向怪得很,出奇一致。
“这厮反复无常,不知道怎么会在济民仓,可他叛国的心昭然若揭,必须严办!”
“请陛下下旨,彻查陈望亭,杀鸡儆猴!”
清流言官们义愤填膺,唾沫星子乱飞。好像陈望亭就是板上钉钉的国贼了。
御书房里,檀香飘着。
林萧换下了熬了一夜的宫装,穿了身素色便服。眉宇间的疲惫和锐利藏不住。
陈望亭跟着流朱,从密道进了御书房。林萧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刚出来的太阳。
听到脚步声,她慢慢转过身。
四目相对,空气凝住了。
“你这脑袋,够硬的!”林萧开口,声音有点哑,听不出喜怒。“九死一生,什么感觉?”
陈望亭单膝跪下,虚弱的声音低沉:“微臣陈望亭,见过陛下。没辜负使命。”
“起来说话。”林萧看看他包扎着还在渗血的左臂,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伤得怎么样?”
“皮外伤,没事。”陈望亭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叠密报和几样从响尾、沙狐那儿拿到的东西。“陛下,这是微臣潜伏时,搜集到的北狄谍报网核心人员、据点,还有他们跟朝里一些人暗中往来的证据。”
流朱上前接过,呈给林萧。
林萧一页页翻看,脸色越来越沉。这些东西,比以前缴获的都直接,都要命。
“沙狐呢?”林萧放下密报问。
陈望亭眼里闪过一丝可惜:“这人太狡猾,没在济民仓,应该是跑了。”
林萧点点头,好像不意外:“跑了一条大鱼,可他大半爪牙都拔掉了。这次,你干得漂亮。”
她走到陈望亭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干裂的嘴唇。语气里终于有了点不易察觉的温情。“辛苦你了。”
陈望亭心里暖了下,低着头说:“为陛下分忧,为大乾出力,是微臣该做的。”
“你的本分,就是把自己当诱饵,往狼嘴里送?”林萧语气高了点,带着后怕和责备。“你知道吗,昨晚只要错一步,你现在……”
她没说完,可那担忧实实在在传过来了。
陈望亭沉默了会儿,才说:“陛下,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微臣没别的选。”
林萧深深地看着他。这个臣子,手段毒辣,心思深,可又有一股别人没有的孤勇。她欣赏他,又有点忌惮。
“你这‘陈毒士’的名头,怕是更稳了。”林萧忽然笑了下,带点调侃。
陈望亭苦笑:“能给陛下办事,这点名声算什么。”
“朕知道你受委屈了。”林萧收了笑容,神色认真起来。“可现在,还不是给你正名的时候。北狄这条线虽然断了大半,可沙狐没除,边境那边,估计也要有大动作了。”
她停了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所以,暂时,你还得忍着点。对外,你还是那个‘失踪’,或者被北狄‘逼着’的司丞。这样,你才能在暗处,给朕干更多的事。”
“微臣明白。”陈望亭毫不犹豫地应了。他知道,这是对他最大的保护,也是对他能力的信任。
“军情参谋处那边,朕会暗地里提提权限。王允能干,你多带带他。”林萧又说。“这次的事,军情处功劳大得很,只是暂时不能说出来。”
陈望亭心里动了动,这是肯定他和王允了。
“至于曹家和魏武侯府那些不老实的余孽,”林萧眼里闪过冷意,“这次端了北狄的网,也牵扯出他们一些影子。朕让人接着查,一个都不放过。”
流朱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女帝跟陈望亭说话。她发现,自己对陈望亭的感觉,不知不觉变了很多。从一开始的警惕、怀疑,到现在复杂。这个男人,用一种差点毁掉自己的方式,给大乾搏来了生路。他的脑子和牺牲,都让她不得不重新看他。
林萧的目光又回到陈望亭的伤臂上:“你的伤,让御医好好瞧瞧。这段时间,你先好好养着,朕不会亏待有功的人。”
“谢陛下。”
“下去吧。”林萧挥挥手,眉宇间又有了思虑。
陈望亭躬身退下,流朱陪着他,又从密道走了。
走出皇宫,阳光有点晃眼。陈望亭吸了口气。背着“叛徒”的名声,可得了女帝认可信任,干成了这几乎不可能的事。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
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陈望亭回府养伤第三天,北边传来个吓人的消息——北狄大军突然集合,摆在边境上,好像要南下打关了。
沙狐跑掉的阴影,加上边境的狼烟。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冲着大乾来了。
而他陈望亭,这颗藏在暗处的棋子,注定消停不了。
陈望亭府邸的门槛,这几日怕是快被踏破了。
不是真心实意来探望他这个“养伤”病号的,就是变着法子想从他嘴里掏出些“内幕消息”的。
他索性一概闭门谢客,只让晴若出面,以“伤势沉重,不便见客”为由挡了回去。
左臂那道淬了毒的伤口,在御医的妙手之下,表皮虽已开始收口,可那股子深入骨髓的麻痒感,却如跗骨之蛆,时不时便要跳出来折腾他一番。
这天,日头刚过晌午,王允便脚步匆匆地闯进了陈望亭的书房。
他脸上的焦急之色,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蔚然兄,出大事了!北边……北边怕是真的要打了!”
王允的声音压得极低,将一份军情处刚刚汇总的密报递了过去,纸张的边缘还带着些许墨迹未干的潮湿。
陈望亭接过,目光在纸面上一扫而过。
密报上的字迹清晰,北狄数个部落的兵马正在向大乾边境疯狂集结,粮草辎重调动之频繁,规模之大,远超往年任何一次袭扰。
“沙狐那条丧家之犬,逃回去之后,北狄王庭这是被咱们打疼了,恼羞成怒,打算下血本找回场子了。”
陈望亭放下密报,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语气倒是平静。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曾想,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朝堂上现在是个什么章程?”陈望亭转头问王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