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倾城之恋关我什么事62
东征大捷!
圣人打下了辽国!
捷报伴随着盛夏的蝉鸣,瞬间席卷了整片大地。
承天十四年,七月初七,大军凯旋。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朱雀大街上已是人声鼎沸。
自五更时分起,就有百姓们携老扶幼的从家里出来,挤满了街道两侧。
红日初升之时,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百姓士子们的议论声交织在一起,如同笼屉上的蒸汽一样渐渐升腾,喧闹而又澎湃。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高举令旗,“大军已至明德门——”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所有人都踮起脚尖向城门望去。
只见远处尘土飞扬,隐约可见旌旗招展。
“来了来了!”有人激动地喊着。
明德门外,一匹如墨般的骏马缓步而来,马上之人一身银色铠甲,肩披猩红战袍,面容肃穆而威严,正是长安。
身后是数队骑兵,铁甲在朝阳下闪着寒光,随后是整齐的步兵方阵,长枪如林,步伐铿锵。
才从战场上回来的长安,眉宇间的英气更甚,铠甲上的血迹虽已洗净,但那肃杀之气仍萦绕不去。
百姓们欢呼雀跃,有人甚至跪地叩拜,“圣人万岁!”欢呼声如浪潮般一波接一波。
迎着朝阳,长安缓辔而行,一往无前。
皇宫正门大开,文武百官早已列队等候,为首的是白发苍苍的宰相富彦国,左右是韩忠献和马向远,身后站着各部重臣。
长安下马,大步走向众人,扶起富彦国,又让众人都起身,“富卿,朕回来了。”
富彦国早已激动地泪流满面,“圣人呐......”
从太宗的檀渊之盟到如今,百余年的时间,无数百姓死在了辽骑之下,无数人的祖上也都死在了随征之时,更有无数人家缩衣节食交税以供岁币,精美的丝绢之上都是百姓的血泪与屈辱。
如今圣人亲征,一举攻破辽都,洗刷了百年耻辱,怎能不叫人热泪盈眶。
富彦国:“得逢明君,老臣死而无憾了......”
福宁殿中,哭泣声不断。
长安批阅着奏折,语气很是不悦,“要寻死,回自已家里去,朕忙得很。”
一个身着华丽?翟衣的女子坐在下首,闻言终于是停止了哭哭啼啼,扯着手里的绢帕,“安娘做了多年的圣人,连自家姐妹的死活也不顾了么?”
长安索性将御笔撂下,看着宁国公主:“来,这位置给你坐。”
宁国捂着眼睛呜呜:“圣人这话,是要逼我撞死在先帝陵前么?”
长安:“不要去惊动先人,也给先帝留些脸面吧。”
“出征之时,是你非要把儿子塞进大军里的,当时我就告诉过你,上了战场他就是士兵,不要妄想有特殊待遇。”
“大军还未到河北路,他就嫌苦嫌累,装病逃脱,当时没有以军法处死他,已经是朕格外开恩了。”
宁国:“可他也被打了军棍啊,如今这么热的天,都不敢用冰,大夫说怕是会影响到生育......”
长安哦了一声:“所以你这是来求医问药了?朕一会儿就让太医去给他看看,你先回去吧。”
宁国:“记得派太医令去看,别人我不放心。”
长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结果对方依然钉在椅子上,没有半分离开的迹象。
宁国:“听说,圣人同意宗室们的请封了?”
长安:“消息还挺灵通,怎么了?”
宁国支支吾吾的:“就是感觉有些意外。”
不怪宁国公主觉得稀奇,主要是长安即位以来,这十几年的时间内,宗室内但凡有爵位的,除非是爹死了儿子才能袭爵,那些请封世子的折子,长安一个也没恩准,要知道勋贵人家的请封可是照批不误的。
一开始,宗室的人还以为是圣人恼怒他们没往宫里送孩子,可等了两三年,京里京外的只要是沾亲带故的宗室,都有孩子被送来陪伴太妃们,但圣人依旧不搭理他们的请封。
这十多年里,不知有多少宗妇趁宫宴时向太后求情了,托关系到太妃们那里的也不少,只是都没人敢问到长安面前,长安就装作不知道。
如今大家都快绝望了,只等着老子死了后,儿子承继爵位,也不抱什么别的念想了,却不想,圣人问宗正要了宗室册子,还透露出了恩准请封的意思。
长安:“你呀,别天天听风就是雨,别人一撺掇,你就当了出头鸟。”
从宗正那里要东西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那时长安刚回京,满京城的宗室都没人来问,就你巴巴地从绍兴跑过来打听消息。
“没有别的要打听了吧?赶紧回去吧。”
宁国公主这才说出了真正的来意,“那我们宏儿,应该能封郡王了吧?”
当下宗室之中,亲王之子封郡王,郡王之子封国公,国公之子封郡公。
宁国公主的驸马也不是普通人,家学渊源,祖上曾是吴王一脉,虽然朝代更迭,但仍是江浙一带的望族,且从太祖起,人家的家里也有爵位。
宁国嫁的是长子景维康,几年前才承继了爵位,也是如今的会稽郡王,二人成亲快二十年,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就是临阵装逃兵,被打残了的景宏,女儿则是几年前被送到宫中教养的景萱。
她给儿子要郡王之位,意思就是还想再给驸马加封,从郡王升为亲王。
长安:“朕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不追究你的僭越之罪,但没有下次了。”
宁国不甘心,“圣人,驸马这么多年以来,兢兢业业的守着绍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长安觉得自已就是在对牛弹琴,忍不住问发财,“我看着像傻子么?”
发财:“是她在做梦。”
可不是做白日梦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人多了去,难道每一个都要封王拜相么?
再说了,驸马都尉在绍兴任官,朝廷也不是没给俸禄,这会儿居然还来邀功了。
长安:“宁国,先帝子嗣不丰,唯有朕,你和鲁国三个女儿”
“朕念在手足之情,以及当年江南税改时,景老太爷的鼎力支持,饶过你这次,只当没听到你刚才的话。”
“你也看看鲁国,朕东征之际,她连在族中的寿宴都不肯摆,府中更是没有亭台楼阁,简朴至极,大军出征后,捐钱捐物却不在少数,你呢?”
“空长年纪,不长脑子,因为驸马一直闲赋,你来找朕哭闹过几次了?”
“以他的才能,能在绍兴府宗正寺做个少卿,已经是高攀了。”
宁国:“可那也只是个从五品,哪里比得上鲁国的驸马,做个大将军风光呢?”
长安气不打一处来,“曹兴的将军之位,是他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下来的。”
说着就按捺住了心里的火气,“朕下个月要去太庙祭祖,还要去先帝陵前上香烧祭文,为表孝心,你回去将孝经抄上百遍,无事不要出府了。”
“哦,你儿子景宏的请封,这辈子都不要想了,朕是不会允准的。”
青天白日的一大堆朝政,如何治理刚打下的辽地才是重头戏,还被这么烦了半日,长安更不会给好脸了。
宁国一听,这是要禁足她的意思,再听到儿子前程不保,是真的害怕了,就有些口不择言;“圣人,宏儿可是你的亲外甥啊,以后还要为你分忧的......”
长安吩咐浮云,“太后染恙,把她带到杨太妃处,将刚才的话都说给太妃听,太妃曾扶养过她一段时间,以长辈身份行训诫之事,乃是天经地义。”
“再转告太妃,先掌掴三下,替先帝,先淑妃,也替朕问上一问,她是否心存妄念,觊觎大位。”
宁国脸色煞白,却也不敢再哭喊,被浮云强行扶着出去了。
等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后,长安才笑了两声,“瞧瞧,这才多久,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了。”
“怪我,只顾着打地盘,忘了打这群人了。”
发财兴致勃勃的:“又可以一拳一个小可爱了么?”
长安没理他,让内侍将宗正和昌平郡王进宫议事。
昌平郡王就是赵治平,长安在东征之前,将他召进京城钓鱼时,就给封了郡王,也是这十几年来,宗室里唯一额外封赏的爵位。
宗正年过七十,被赵治平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行了礼又落座,就听圣人问:“朕是否愧于先帝,愧于祖宗基业?”
宗正大为吃惊:“圣人何出此言?自圣人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平定四方,百姓安居乐业,何愧之有?”
长安:“朕还以为是有负先帝重托,所以才引得外人质疑呢。”
然后就将宁国公主一事说给这二人听。
宗正越听,胡子就越翘,纯被气的。
长安的话音刚落,赵治平就开口了,“圣人东征之时,宗室都安分守已,无一人敢串联闹事,臣敢作保。”
“私下来挑拨臣,撺掇臣的人家,名单也已交给圣人了,臣记得没有和宁国夫家有勾连的。”
宗正人老成精:“明面上没有勾连,未必私下没有联系,就宁国那脑子,只要涉及到她的儿子丈夫,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老臣恳请圣人,将宁国身边之人全都审问一遍,查一查是谁撺掇她孤身上京来要爵位的,还有她当初是听了谁的话,非得让儿子去跟着蹭军功的。”
长安颔首;“此事交给郡王去办吧,要快,朕不想在祭祖时还被她吵闹。”
赵治平:“臣领命。”
长安又看向宗正:“告诉绍兴宗正寺,让宁国的驸马回家反省去吧,朕就不信他不知道宁国来干嘛了,想躲在后面要好处,做梦。”
宗正:“是。”
安排完这些,按理说二人就可以离开了,但宗正都从椅子上起身了,赵治平反而仍是一副有话说的样子。
长安看向他:“还有何事?”
赵治平深吸了一口气,“圣人,臣自请前往辽地行教化之事,家眷留在京中。”
宗正像是想到了什么,想求情吧,但是顾及着赵治平以前被先帝抚养过,劝圣人将他外放出去的话,怕是会招惹猜疑,于是就没吭声。
长安看赵治平的样子,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说治辽之策仍在商议,一切等从太庙回来后再说。
赵治平查事情去了,宗正忙着给绍兴府传话,杨太妃也将宁国公主拘在了自已宫里,日日看着她抄经书,长安瞬间觉得空气都清新了。
呼吸顺畅心情好,长安就把宰相们都提溜到宫里议事,只是此次没有了富彦国,他是真的要告老还乡了。
长安看着殿内的三人,韩忠献和马向远,以及被起复后一直呆在西夏道,两年前才被调回京的文宽夫,也是当时先帝提到过的可用之人。
长安:“辽地不同于西夏道,情况要复杂的多,因此如何治理必须谨慎。”
韩忠献;“臣以为治理新附辽地,当三策并用。”
“其一,军事震慑不可少,当在要塞之地派驻精兵。其二,文化同化为本,兴办州学,推行科举。其三,经济融合为要,减免赋税,鼓励通商......”
长安看着马向远和文宽夫,前者未看出赞同与否,文宽夫却有话说:“圣人,臣主张以重典来管束,切勿过于平和,辽地新附,民心未定,当以重兵镇之,凡有异动,即刻镇压!”
韩忠献反驳:“治理辽地如烹小鲜,火候太过则焦,不足则生,可夹生饭还有补足的余地,烧焦了却无法下咽。”
二人争执不下,马向远却一直不表态支持谁。
发财凑热闹:“打起来,打起来......”
直到长安轻抚额头,马向远才开口劝道:“辽地之策,非一朝一夕能有结果,不若咱们各自写好折子,再呈递御前,请圣上圣裁。”
当着圣人的面吵吵嚷嚷,总归是不雅。
长安:“不急着上折子,下次大朝会之前呈上即可。”
等三人联袂离去后,发财甚至还跟了韩忠献一段路,半晌才回来,“真没意思,以为他俩会打起来,结果一路上还和和气气的聊家常呢。”
长安:“他们只是政见不合,又不是有个人恩怨,怎么可能打起来,还要不要脸面了。”
刚打趣完,浮云就来报,说是宁国公主已经三天不吃不喝了,坚持要见圣人,杨太妃无法,只能遣人来问圣意。
长安在心里默念一万遍,这是先帝的骨血,自已接管了这偌大的家业,就包括了这样的麻烦。
可真等她到了杨太妃处,就让人将宁国从床上揪起来,一字一句告诉她:“以死要挟朕?你大可以试试,看朕敢不敢让驸马和你儿子一起下去陪你。”
“想让朕担上逼死手足的名声,那朕就把这事情坐实了。”
宁国大为崩溃,挣扎从床上秃噜下来,“可是圣人不准宏儿承爵,到时候,难道要让宏儿做个白身?要让别人承继驸马的爵位?凭什么!”
长安:“瞧你,又犯糊涂了,儿子不争气,可你还有女儿。”
她看向侍立一旁的景萱,“你可以请封女儿袭爵,这样就不怕便宜了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