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陈宏达被押入大理寺后,大理寺卿亲自主审此案,面对确凿的证据,那些参与私盐买卖的官员一个个招供认罪。
刘怀德作为盐政司司长,最初还想着推脱责任,声称自己对下属的行为毫不知情。
然而,当大理寺从第三盐场搜出的账册摆在他面前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刘怀德,这本账册上清清楚楚记录着你与陈宏达的分赃细节,你还有何话可说?”大理寺卿厉声质问。
刘怀德看着账本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知道再也无法抵赖,只得低头认罪:“大人,下官知罪。”
随着审理的深入,官员参与的私盐买卖案被彻底揭开。
从盐场场长到运输商贩,乃至账目造假等弊事……这些年来,他们通过这种方式侵吞的国库银两竟达三十余万两,数目之巨令人震惊。
大理寺卿在审讯过程中发现,这群人的势力竟蔓延至其他州府。
淮南的几个盐场、江南的部分官员,都与此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时间,朝野震动,人人自危。
“大人,”审讯室内,第三盐场的副场长王守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陈侍郎威势熏天,下官若不从,恐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大理寺卿冷哼一声:“被逼无奈?那你从中得了多少好处?这几年你在府中新添的田产、你儿子捐的监生身份,这些银子从何而来?”
王守成无言以对,只得磕头认罪。
随后关于陈宏达的更多事情也被翻了出来,他利用职务之便,与地方官员勾结,更是替自家亲戚谋利,任由他们利用自己的声望鱼肉百姓。
三水县的陈家父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消息传到皇宫,皇帝勃然大怒。
“好好好,朕竟是养了这么多蛀虫!”皇帝气得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怒不可遏,“户部乃国家财政要地,竟被这些贪官污吏糟蹋至此!”
“陈宏达身为户部侍郎,不思为国分忧,反而勾结商贩,中饱私囊,实在是罪不可恕!”
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侍立一旁,不敢出声。
皇帝的怒火在御书房内燃烧,连带着整个皇宫都弥漫着一种肃杀之气。
“传朕旨意,”皇帝厉声道,“让各部都引以为戒!朕绝不允许再有这样的蛀虫存在!”
很快,圣旨下达。
陈宏达罪名确凿,判处斩首,秋后问斩,刘怀德身为盐政司司长,监管不力且参与贪墨,同样判处绞。
其余参与者按罪行轻重,或流放边疆,或打入大牢,无一漏网。
消息传到大理寺的牢房时,陈宏达正蜷缩在阴暗潮湿的牢房角落,听到自己的判决结果,他忍不住爬到栏杆边,愤恨不已。
“沈隽意,你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竟敢与我们作对!”
“等着吧,总有人会为我报仇的!你沈隽意得意不了多久!”
狱卒听得厌烦,用棍子敲打牢房栅栏:“安分点!都要掉脑袋的人了,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但陈宏达仿佛疯了一般,继续咒骂着:“沈隽意那个狗东西,仗着皇上宠信就目中无人,他以为自己有多干净?他不过是没有机会贪,一旦有机会,他只会比我贪得更多更凶!他装什么装!”
这些话很快传到了沈隽意的耳中。
李盛悄悄来到沈隽意的衙署,压低声音说道:“侍郎,陈宏达在牢房里日夜咒骂您,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您要不要……”
沈隽意正在审阅账册,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一个将死之人的怨恨之言罢了,不必在意。”
他放下毛笔,淡然道:“李主事,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正事上吧。户部还有许多事务需要整顿,陈宏达倒台了,但积弊不是一朝一夕能清除的。”
李盛见沈隽意如此淡定,心中更加钦佩。
这位年轻的侍郎竟然能做到这般宠辱不惊。
“是,侍郎。下官这就去安排各司重新梳理账目的事宜。”
随着陈宏达一党的覆灭,户部内部的阻力大大减少。
那些原本观望的官员见到沈隽意的决心和手段,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阳奉阴违。
户部的办事效率开始显著提升,各项财政整顿工作有序推进。
但变化并非一蹴而就。
在陈宏达倒台的最初几日,户部内部反而出现了一些混乱。
原本依附于陈宏达的一些官员,如今失去了靠山,心中惶惶不安。
他们担心沈隽意会秋后算账,纷纷想方设法与陈宏达撇清关系。
户部员外郎刘永便是其中之一。
他原本是陈宏达的得力助手,平日里狐假虎威,颇为嚣张。
如今见势不妙,连夜收拾细软,准备告假回乡避风头。
然而,沈隽意却主动召见了他。
“刘员外郎,”沈隽意在自己的衙署内接见刘永,语气平和,“听说你要告假回乡?”
刘永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额头冒汗:“回侍郎,下官……下官家中老母染疾,需要回去侍奉。”
沈隽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刘员外郎在户部任职多年,对各项事务都很熟悉。眼下正是户部整顿的关键时期,朝廷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刘永一愣,没想到沈隽意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过错,反而要挽留他。
“侍郎……您的意思是?”
“过往之事,既往不咎。”沈隽意起身,背对着刘永说道,“我知道你们之前有些不得已的地方,但现在陈宏达已经倒台,户部需要重新开始。只要你能改过自新,全心为朝廷办事,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刘永听了这话,瞬间热泪盈眶。
他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深知沈隽意这话意味着什么。
“侍郎恩德,下官没齿难忘!”刘永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下官愿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沈隽意的这种做法很快在户部内部传开。
那些原本心存疑虑的官员发现,沈隽意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苛刻,只要真心改过,他都愿意给机会。
这种宽容但不纵容的态度,很快就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度支司主事等人原本也是陈宏达的人,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但看到刘永的遭遇后,他主动来到沈隽意面前请罪。
“侍郎,下官有罪。”度支司主事跪在地上,将这些年来自己在账目上做的手脚一一交代,“下官虽然没有直接参与私盐买卖,但在账目审核时确实有睁眼闭眼的时候。”
沈隽意听完他的交代,沉思片刻:“你能主动坦白,说明还有良知。但错误毕竟是错误,总要承担后果。”
度支司主事面如死灰,以为沈隽意要严惩自己。
“不过,”沈隽意话锋一转,“念在你主动交代,且涉及金额不大,我决定给你一次机会。降职处分,从主事降为主簿,戴罪立功。”
度支司主事大喜过望:“谢谢侍郎!下官定当痛改前非,鞠躬尽瘁!”
沈隽意的这种恩威并施的手段,很快就在户部内部建立起了威信。
那些曾经阳奉阴违的官员,如今都开始真心拥护他的改革措施。
当然,对于愿意支持他的人,沈隽意也没有忘记提拔。
李盛就被提拔为度支司副主事。
几个在此期间表现突出的年轻官员,也都得到了相应的擢升。
“侍郎,”李盛忍不住感慨道,“您这种做法真是高明。既震慑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又团结了大多数官员,户部的风气确实改变了很多。”
沈隽意淡然一笑:“为官之道,不外乎恩威并济。一味严厉,会失人心。一味宽松,难立威信。关键是要把握分寸。”
李盛闻言,颇以为然,他忍不住看了这位娟秀青年许久。
这样的年轻人,竟然有这样的觉悟和见解,今后岂非是池中物!
亏得他看不惯陈宏达,率先投了沈隽意名下,才能有今日。
随后,沈隽意还设立了定期轮换之制,避免官员久居一岗滋生腐败,还建立了互监机制,各司之间需定期交换核查账目,形成制衡之势。
随着他的相应措施的执行,原本混乱的账目变得清晰明了,各项财政支出都有据可查。
更重要的是,整个户部的风气变得积极向上,官员们都能勤勉履职,不再像以前那样敷衍塞责。
陆晨阳也从开始对沈隽意的防备和不悦,到了后面的赞赏。
毕竟他很清楚,沈隽意大刀阔斧做这些,后面是少不得皇帝的授意,他自是不敢跟皇上对着干的,自是积极支持的。
就是从前对沈隽意不满的老官员,也对沈隽意心服口服了。
而在户部的事情告了一段落后,皇帝也召见了沈隽意。
“沈爱卿,你最近在户部雷厉风行,解决了朕的心头大患,实是有功啊!”
沈隽意俯身躬身,谦逊道:“不敢。微臣为皇上办事,是臣的荣幸,亦是您的支持有方。”
皇上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他很中意沈隽意的识趣。
“你从从翰林院到外派巡查,再到江南治水,如今又到了户部……”
“户部积弊多年,朕往年不是没派人去过户部,但不是死了,就是与他们沆瀣一气,唯独沈爱卿你魄力了得,竟是能突围而出,可见爱卿的本事。”皇上抚掌道,“这也说明可见朕当初的眼光没有错。”
沈隽意拱手一礼。
“自从你整顿户部以来,其他各部也有所警醒。工部已开始主动清查工程账目,兵部也在核实军饷发放情况,连礼部都在整顿了。”
“朕昨日召见工部尚书,他主动汇报说工部内部也发现一些问题,正在积极整改。兵部尚书亦来禀报,说要重新核查近年军费开支。”
“六部乃国家根基,唯有六部清明,朝政才能井然有序。你这次为朕开了个好头啊!”皇上颇为感慨。
沈隽意垂眸道:“臣愚钝,能得陛下如此器重,实为三生有幸。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圣恩。”
“好。朕对有功之臣,素来是有赏的。”皇上他想了想,说道:“你初初升为侍郎,朕亦不好再给你升了。这样,就赏赐你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如何?”
“臣谢主隆恩。”沈隽意连忙谢恩。
眼看沈隽意脸上毫无不满之色,皇上更加满意了,走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爱卿啊,朕对你寄予厚望啊!你可听说云城的情况?”
沈隽意一怔,正色道:“臣听说云城近来边患频发,守军与蛮族多有冲突,但具体情况臣不甚了解。”
“云城乃是我朝西南要塞,素来是由镇国公府的军队世代驻扎镇守的。”皇上神色凝重,“镇国公府世代忠良,为朝廷镇守边疆数十载,从无差池。”
“但近来传来的消息,却令朕忧心不已。”皇上转过身来,直视沈隽意,“据报云城守军士气低落,军纪松懈,竟有逃兵现象发生。更严重的是军饷发放不及时,粮草供应也出了纰漏。”
沈隽意闻言,心中一凛:“陛下,为何会如此?”
皇上长叹一声:“朕也想知晓啊!镇国公府历来治军严明,怎会出现这等状况?更令朕忧心的是,有传言说军中有人暗通蛮族,里应外合。虽无确凿证据,但风言风语本身就已凶险。”
“若云城有失,整个西南边防都将不保。到那时蛮族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皇上语气愈发沉重,“朕为此夜不能寐,日夜忧思。”
沈隽意听着皇上的话,不由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朕思来想去,此事需派可信之人前往处置。”皇上目光落在沈隽意身上,“你与镇国公府有渊源,又刚在户部立下大功,威望正盛,去云城最为合适。”
沈隽意心中一顿。
云城路途遥远,且边疆多有战事,此行必然凶险。
见他沉默不语,皇上以为他有顾虑,便继续说道:“朕知道此行艰险,但除了你,朕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胜任。”
“其他大臣,要么与镇国公府无甚渊源,贸然前往恐生嫌隙;要么年事已高,经不起长途跋涉的劳顿。”
皇上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唯有你年富力强,又有治理才干,更与镇国公府有旧,去了必能查明真相。”
皇上走到窗前望着远山,语气愈发沉重:“爱卿啊,朕登基至今,虽说国泰民安,但边患一直是心头大患。若云城有失,朕愧对列祖列宗,更愧对天下黎民。”
“朕年事渐高,精力不如从前。若是年轻时,朕定要御驾亲征查明真相,如今只能倚重爱卿了。”
听到皇上如此恳切的话语,沈隽意心中毫无震动,但他却想起另外一茬。
云城毗邻苗疆,那里蛊术盛行,姜映梨体内的蛊毒,或许能通过此行寻到解毒之法。
再者,与其让皇帝派其他人前往云城,倒不如他自己亲自去。
“臣愿意前往云城。”沈隽意终于开口。
皇上顿时转过身来,脸上露出喜色:“当真?爱卿愿意为朕分忧?”
“臣既为陛下之臣,自当为陛下分忧解难。”沈隽意躬身道,“云城事关重大,臣义不容辞。”
“好!好!”皇上连说两个好字,满面红光,“有爱卿这番话,朕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随后,皇上从案桌上取过一块金牌,郑重地递给沈隽意:“这是朕的令牌,见牌如见朕。你持此牌,云城上下将听你调遣。”
沈隽意双手接过令牌,垂眸道:“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皇上按住他的肩膀,“你此去云城,一要查明军中问题的根源,二要整顿军纪军务,三要确保边防稳固。朕给你便宜行事之权,遇事可先斩后奏。”
“半月后启程,朕会派精锐护卫随行,确保你的安全。”
“沈爱卿,朕是对你真的寄予厚望,你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说到最后的时候,皇上的手紧紧地捏住了沈隽意的肩膀,其中以为不言而喻。
沈隽意郑重颔首:“臣定当不负使命!”
皇上这才满意,放了他先回去。
从皇宫出来时,沈隽意心情很是复杂。
回到府中时,天色还早,姜映梨看到他今天回来那么早,不由很是惊诧,连忙迎了上来。
“阿隽,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隽意看向她,顿了顿,把皇上要他前往云城的事情说了。
闻言,姜映梨微讶,“那么突然……云城如今乱成一锅粥,而且镇国公府……他此时让你过去,又是安的什么心。”
“为什么在你替他处理了户部的事情后,他却要把你调离京都,去天高地远的云城!”
这可完全不是对待功臣的态度。
沈隽意笑了笑,“我倒不这么认为。云城兴许是个好去处!”
姜映梨蹙眉,“可是,宁姨他们……”
沈隽意摇了摇头,握住了她的手,慢慢道,“阿梨,陪我去云城吧!云城挨着苗疆,兴许有法子把你体内的蛊毒给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