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准备返程

这几个月来,北狄和边关的情报一直没有断过。

秦赫也私下走了秘密信路,将软禁了谢启明的事主动告知。

当然,用的理由很直白。

他在边关察觉到了陛下的人马,若对谢启明处置过于宽和,恐引起猜疑,因而只得明面上先行关押,实则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此时此刻,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与此同时,秦赫也毫不避讳地告知谢翟安,正因陛下眼线密布,谢启明宜暂避风头,不宜再与神都有任何书信往来。

从那之后,谢启明的密信便断了。

不过,谢翟安倒是没有多担心。

他在军中还有暗手,那人给他传来消息,说启明一切安好,他也算信了秦赫的话。

秦赫此人,他并非全然相信,毕竟他可还是有后退一步全身而退的机会。

而自己,可是彻底没了。

谢翟安浑然不知,他那所谓的军中暗手,在谢芜、秦赫、杭宣谨等人的证词下,在崔令窈的几番试探布局下,早已经被一个个揪出来了。

甚至于,他的长子谢启明以及那个暗处的儿子杭骏,也都已经在崔令窈手上了。

西麓军并非是谢翟安的一言堂。

说白了,在谢翟安是主将之时,这些人乐得跟他冲锋陷阵、攫取军功。

但谋逆这种事败会牵涉全族的事,真正愿与他同生共死、共谋大事者,寥寥无几。

崔令窈早已看透这一点。

她首先拉拢的是军中中层将领。

例如副将陈澜,原本就对谢翟安专断独行心存不满。

崔令窈借秦赫之口传意,许以重利,陈澜之前也是朔风营的人,在听闻崔玿将军的死和谢翟安有关时,毫不犹豫便投诚了崔令窈。

他当年在沙场上被崔玿将军救过好几次,这条命都是崔将军给的,再加上这些年他与谢翟安多有龃龉,因此虽为副将,但慢慢也被隔离出了权力核心。

如今崔令窈给他这个机会,他自然明白意味着什么。

再有斥候统领赵擎,其亲弟弟死于北狄的袭杀,崔令窈只将那场袭杀乃是谢翟安与北狄交易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便毫不犹豫红着眼应下了崔令窈的招揽。

谢翟安手上沾的血太多,仇家自然也多。

往日不过是权势遮掩,如今崔令窈撕开伪装,加之谢翟安身陷神都,失势渐显,仇恨与利弊权衡之下,越来越多人做出了选择。

待到大半将领已默认听从崔令窈调遣,她开始收网,清理谢翟安留下的暗桩。

譬如安插在辎重营的校尉陆德,原为谢翟安心腹,多次借职务之便向外传递消息。

崔令窈故意散布虚假情报,引他出动,最终在一次深夜密报时被埋伏的亲兵当场拿下。

另有安插在骑兵队的暗桩孙焕,因与谢旧部饮酒大醉,吐出几句悖逆之言,早被崔令窈布置的眼线记录在案。

次日便被带走,以“扰乱军心”之名关押。

……

她用着秦赫的名号,在西麓军中大肆清洗。

她手段高明,恩威并施。

降者予以生路,逆者肃清不赦。

不过小半年,西麓军已名为秦赫所控,实则尽数归于她手。

而谢翟安与西麓郡的消息通路也已经尽数被斩断。

这一切也并非一帆风顺。

崔令窈再聪慧,此前也未曾真正直面边关的阴谋与血腥。

她也曾判断失误,一度致使两名贴身暗卫殒命,连离星也身负重伤,几近不治。

可她成长的速度令人心惊,快到秦赫每次见她,都觉威压更甚。

她越来越像其父崔玿,却又截然不同,崔玿善战却过于仁厚,终被视为手足的谢翟安所害。

而她却心硬如铁,谋断似冰。

秦赫如何想,崔令窈根本不在乎。

他们全家的性命都捏在自己手上,只要秦赫不想全家老小共赴黄泉,他就不会在此时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在边关紧锣密鼓布局之时是,崔令窈也不会让谢翟安在神都内坐立难安的。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能够得到边关的消息。

虽然因着风声鹤唳的紧张气氛而减少了密信的频次,但到底也安了谢翟安的心。

不过,崔令窈也知道,谢翟安安稳不了多久。

他亲手杀了谢芜,又派人毒杀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以此换来了在神都内几个月的安稳。

他所图谋的,可不仅仅只是此时的风平浪静。

崔令窈深知,欲要使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对于谢翟安这等谨慎多疑之人,唯有让他自以为掌握了绝对的真实与优势,方能诱他走出最后一步昏棋。

于是,一系列经由崔令窈授意、秦赫等人巧妙操作的“密报”,开始通过残存且已被严密监控的渠道,断续传入谢翟安手中。

北狄那边,准备好了。

他们会发动对西麓郡的攻击,同时,在谢翟安暗部人马的掩护下,将一支北狄人马秘密护送入神都。

只是,北狄人在相貌上和大昱人有不小的区别,白日里行军必然会被人发现。

所以,北狄也提出一个要求。

他们可以帮谢翟安,可谢翟安必须在神都内吸引够火力,让神都内的皇帝和官员无暇顾及其他。

届时,他们昼伏夜行,秘密拿下沿途郡县,一路攻往神都,助谢翟安成事。

当然,他们对大昱情况并不了解,这就需要谢翟安多给出一些诚意了。

所谓的诚意是什么?

谢翟安很清楚。

这是要他交出他在神都乃至沿途郡县的所有暗桩名单与联络方式,以确保行军路线万无一失。

同时,在神都内牵制住皇帝和上官衡等一行人,防止他们调动周边郡县驻兵以包夹之势围困住北狄军队。

北狄的要求看似苛刻,却恰恰利用了谢翟安的赌徒心理和当前困境。

索取全部暗桩信息的要求,虽极度危险,却在逻辑上符合北狄不愿盲目行军的合理。

靖远公府书房内,烛火彻夜通明。

谢翟安眼中血丝密布,在地图与密信间反复权衡。

天快亮时,他终于提起那支沉重的笔,蘸墨开始书写那份将调动他全部底牌的指令。

他以为,这是自己踏上至尊之位的关键一步。

却不知,他所有的情报皆出自崔令窈的谋划,他每验证一个细节,都是踏入陷阱更深一分。所谓的北狄助力,也不过是崔令窈用杭宣谨做出的一副瞒天过海的戏码。

的确有一支北狄军队。

也的确有北狄人前来助他。

不过,那些人却浑然不知,自己得到的所有情报,都是被崔令窈假借杭宣谨之名处理过的。

谢翟安也好,北狄也好,他们正走入崔令窈为他精心掘好的墓穴之中。

半个月后,崔令窈在西麓郡收到了这封回信。

她知道,自己是时候回去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便是,去带父亲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