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收服秦赫（中）
崔令窈笑眯眯拍了拍手，房门被打开，一个人被推了进来。
秦赫微眯双眼看向来人。
果然，是杭宣谨。
长相和身上的伤都对得上，不过此时的他大概是因着伤情的缘故，状态看着实在算不上好。
他面色是那种失血过多的惨白，嘴唇干裂泛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渗出，沿着鬓角滚滚落下，整个人蜷缩着，身体因难以忍受的痛苦而微微颤抖，呼吸粗重而急促，显然正饱受着重伤与病痛的双重折磨，状态看着实在算不上好，甚至可说是奄奄一息。
秦赫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谢翟安不久前通过绝密渠道传来的讯息上，明明信誓旦旦地说杭宣谨此刻早已安全无虞，正在返回北狄的路上，还特意命自己在西麓郡各处关卡行个方便，暗中放松盘查，务必助他顺利返回北狄，以便日后为他们的“大业”增添一枚重要的筹码。
这到底是哪一步出了致命的纰漏？
秦赫的脑子疯狂转动着。
是一开始传来的密信就有问题，还是后续的处置出了问题？
“秦将军也不必想这么多。左右结果都是一样的，杭宣谨在我手上，谢翟安的信物也在我手上，你们的谋划我更是一清二楚。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到底是谁出卖了将军你，事到如今，这些细枝末节，对你而言，还有区别吗？还能改变将军你已是瓮中之鳖的结局吗？？”
这番话，堪称诛心。即便是城府深如秦赫，面上也是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一阵青一阵白，额角甚至有青筋隐隐跳动。
他低头看向杭宣谨，厉声道。
“杭大人当真是会审时度势，择明主而栖啊！只是，杭大人这般毫无风骨，随意抛换盟友之人，今日能叛谢将军，他日难道就不会叛你如今的新主子吗？
杭某倒是好奇，似你这般三姓家奴，纵然一时得势，在这新的主子麾下，又能风光得了几日？又能得到几分真正的信任？！”
三姓家奴，永远是为人所鄙夷的。
杭宣谨吃力一笑，显然他此时的身体情况并算不得好。
“秦将军未免太低看了杭某，也未免太高看了谢翟安。他是你的主子，却不是我的主子。”
一句话，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秦赫的脸色阴沉下来，心中更是沉了又沉。
从杭宣谨这番表现和话语来看，他投靠皇帝这边，竟不像是单纯被擒后遭受威胁所致，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甚至可能早有预谋！
这可比他一开始预设的“杭宣谨行动失败被俘继而被迫招供”的情况，还要糟糕十倍百倍！
如果连杭宣谨都是皇帝那边的人，或者早已与皇帝达成了某种默契，那谢翟安和自己……
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跳进了别人精心布置的罗网之中？
“秦赫，你的虎威将军之职，是朝廷正式册封的。你的俸禄，你的权柄，皆来自于圣恩。圣上当年为何在众多将领中独独重用你，你应该心知肚明。
边关守将众多，其中不乏战功赫赫、资历深厚者，亦不乏满腔热血，锐意进取的青年才俊。而你，秦赫，最终能脱颖而出，赢就赢在一点，你与太后，毫无半分关联。
你的妻子，是宗室女，是先帝临终前亲下的赐婚旨意。彼时秦家虽是世家，然则人才凋零，且当初更是在先帝夺嫡之时站错了队，做错了事。以至于先帝在位那些年里，对秦家始终心存芥蒂，不予重用，秦家势力愈发败落，几乎要被排挤出神都的权力核心。
先帝这道赐婚旨意，其用意，满朝文武皆心知肚明。那等于是在昭告天下，新帝登基在即，先帝不愿再见朝局动荡，故而特此恩典，表示他不再计较秦家当年的站队之误，愿意给秦家一个机会，一个重新效忠新君，重返权力中心的机会。
所以，哪怕是在后来太后势力最盛的那些年里，她看在先帝这份遗旨和宗室的面子上，也未曾轻易动过你。及至后来，圣上逐渐掌权，更是一力抬举你。你应当比任何人都明白，先帝当年那般做，圣上后来这般提拔你，究竟是为何吧？”
秦赫自然明白。
是让他牢记皇恩，匡扶幼主，用绝对的忠诚来洗刷家族昔日站错队的污点，重新换取秦氏一门的荣光。
他牢记着父亲的叮嘱，知晓秦家便是在夺嫡一事上栽了跟头，以至于彻底被排挤出了神都的核心圈子。
父亲郁郁不得志，最后抱憾而终。
所以，在得到先帝的赐婚旨意后，他立刻便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这些年里，他一直密切保持着和圣上的联络，也忠心耿耿为圣上办了不少事。
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你也曾想做一个忠臣良将，与圣上留下一段可载史册的君臣佳话，不是吗？只是后来，谢翟安主动联络上了你。你此时才知道，你那位一向引以为傲的长子，竟不知何时起，暗中沾染上了婆罗粉那等能彻底摧毁人心智的害人东西，早已深陷泥潭，难以自拔。
紧接着，你又发现，你那年幼被宠惯了的幼子，竟然疯狂迷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甚至为了得到那个姑娘，不惜设计陷害，手上已然沾染了无辜的人命官司！
你就这两个儿子，是你秦家全部的希望和未来。
谢翟安不费吹灰之力，一下子就握住了你所有的命脉，捏住了你秦氏的传承根基！再加上，你从没想过，圣上那般倚重的西麓军统帅，居然早已心存异志。巨大的恐惧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瞬间攫住了你。
你动摇了，你害怕了。你忍不住去想，圣上或许赢不了这场错综复杂的权力斗争，哪怕他最终斗赢了太后，可这危机四伏的边关，那波谲云诡的神都，还有太多虎视眈眈的势力……你开始质疑，圣上真的能笑到最后吗？”
关于秦家的秘密一桩桩被吐露出，秦赫那强壮的身子也终于有些扛不住了。
他踉跄了一步，甚至要扶住一旁的桌椅才能勉强保持身子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