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匡庐
逐渐南下，战争的烽火就少了很多，但是流民还是很多，都是为了躲避北方战事流落南方的难民，比起当年的富庶安定也是换了一番情景。
这一日，终于来到了庐山脚下。
庐山，亦称匡庐，有“神仙之庐”的美誉。早在商初，有一位匡俗郎君，在庐山学道求仙。其事迹为朝廷所获悉。于是天子屡次请他出山相助，匡俗也屡次回避，潜入深山之中，最后成了仙，消失的无影无踪。
亦是因为有个这个传说，历朝历代来匡庐修仙的人不计其数，最有名的莫过于汉顺帝时的天师张道陵，南朝时的上清派宗师陆静修。
除了道教之外，匡庐亦是佛教圣地，东晋时慧永、慧远等大师在匡庐修行，建西林寺、东林寺，本朝贞观年间，太宗皇帝还曾游东林寺，并题“聪明泉”碑。一时间匡庐山上道观、寺庙多达五百余座，成为佛道并存的大熔炉。
李腾空和蔡寻真已在匡庐苦修多年，摄生养性、布道行医、救苦疗疾，济生救民、远近赖之。稍一打听，尽人皆知，二人修行之处在五老峰旁的屏风叠，李腾空住在屏风叠北凌云峰下，蔡寻真住在屏风叠南咏真洞。
屏风叠如利剑穿云，普通人单人都很难上山，乐山让小七把车马安顿在五老峰，自己背着韦雪，向屏风叠北攀岩而上。
道路起初崎岖，却还能行，越往上走越是艰难，韦雪在乐山的背上颠簸着，苏醒了过来。
“小叫花子。”韦雪睁开眼睛，望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正伏在乐山的背上，起初有些害羞，继而把头靠在乐山的肩头，露出了一丝温暖的微笑。
“你醒啦？”乐山并没有看见韦雪的娇羞，轻轻扭了扭头，继续往前走着。
“我们要去哪？”
“上山去找女神医李腾空。”
“李腾空，这名字好熟。”
“你阿爷说，她是李林甫的女儿。”
“原来是她。”
“你认识她？”
“我听说过她，当时京城里就有传言说，李宰相家的小女儿不好诗书，也不喜女红，专门修道学医，甚是特别。”
韦雪一口气说了这么，有些接不上气，休息了一会才有接着说道：
“所以小时候阿爷逼我读书、女红的时候，我就经常顶撞他说宰相府的小姐都不学，我为什么要学，所以印象特别深刻。没想到她真的放弃了相府的锦衣玉食，行走江湖，成了神医。”
“原来你们有渊源，那为何你阿爷在我们临行前，特意嘱咐我们不要提你是韦见素的女儿。”
“哦，我父与李林甫素来不睦，他是怕你说了我的来历，李腾空反而不愿医治吧。”
原来如此，乐山心中想，如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李腾空医治韦雪，一定要把韦雪治好。
两人越往前走，行人越是稀少，起初还有些山民、樵夫从身边经过，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两人。韦雪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心中的幸福感却越来越多。
“你累嘛？”乐山担心韦雪坚持不了这么久的波折。
“你背着我呢，你都不累，我有什么累的。”韦雪伸手帮乐山擦了擦汗。
乐山感觉有一道暖流传遍全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跟韦雪能够这么贴近，不仅是身体，还有心。
再往前走，樵夫、山民也没了踪影，却偶尔能看到有施展轻功的武林人士在山间穿过。
乐山回头望了一眼韦雪，韦雪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说：“如果李腾空真是神医，来求医的江湖人士必然不少，也没什么奇怪的。”
乐山转念一想，也对。
“我们岂不是更奇怪。”
“我们？”
乐山立刻明白了，韦雪说的是身体紧紧相贴的两个人，夏天的山林虽然凉爽，但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两个人还是汗湿满襟，肌肤贴在了一起。
韦雪娇羞的把头埋在了乐山的肩膀里，没有再说话，苍白的脸上晕出了绯红。二人都希望伤病快些过去，但又希望此刻能够一直停留。
“我们休息一下吧。”乐山怕韦雪的身体吃不消，找了块平坦的岩石把韦雪放下来歇一会。
乐山从怀中拿出水囊来让韦雪饮水，正好摸到那块已经破碎的玉佩，便干脆拿了出来。
“此物怎会在你那里？”玉佩碎成了四五片，乐山用一块手绢包裹着，此时展开了给韦雪看。
“这是多年前，柴房的那个叫陈一姐的丫头给我的。”韦雪看了一眼玉佩，又看了一眼乐山，立刻明白了乐山的意思，接着说道，“这是你的？”
“对！”
“原来我两早就有了这样的缘分。”韦雪欣慰的一笑，咪起了眼睛，着实有些乏了。
乐山不敢再耽搁，背起韦雪继续赶路，转过一道山脊，却突然没有了路。眼前是一道白练，在苍松翠柏之间，飞流而下。山风吹拂，水花四溅，化为阵阵烟云，如云蒸霞蔚。
乐山和韦雪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但是再美的风景乐山顾不得看，找到上山的路是他关心的。乐山小心翼翼的把韦雪放下，靠坐在一个石板上，自己飞身靠近瀑布去查看。
乐山走到瀑布跟前，抬眼观瞧，见其状似玉龙从天而降，仿佛云涛中裂开一道雪线。雷声自九叠屏后滚滚碾来，青莲峰顶泻下的银河已撞碎在香炉岩上，发出碎玉崩珠的轰鸣，眼前弥漫着鲛绡般的水雾。
瀑底寒潭里水汽升腾，在峰腰撞出七彩虹霓，氤氲的水汽中隐隐约约的可见题壁的「漱玉」二字，正是“空中乱潈射，左右洗青壁。飞珠散轻霞，流沫沸穹石。”
但是看了半天，就是无路可走。
“难道我们走错了？”乐山回来跟韦雪说。
韦雪摇摇头，上山之前，自己还在昏迷之中，哪里知道路走的对不对，现在在她心里，只要是跟着乐山，走到哪里自己都不在乎。
上山之前，自己是仔细询问过五老峰客栈的伙计的，应该没有走错，只是没想到有这样一条瀑布横亘眼前。
乐山有点急了，在原地四处张望，心里想着要不要回头去查看有没有其他的道路。韦雪温柔的看着乐山，有他在自己身边，已经足够。
当正午阳光刺穿玉帘泉的水幕时，石镜峰突然映出长安的街衢，刹那又被万千银梭织成空濛。磬音、松涛、碎琼声揉成的混响中，唯有挂壁生长的千年石耳记得——这飞瀑轰鸣里，藏着多少未及镌刻的盛唐诗篇。
难道又似瀛海洲那般的海市蜃楼？正在乐山和韦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时候，瀑布里突然走出一个人。
一个人，打着一把伞，从瀑布里走了出来，彷佛无中生有的突然走了出来。
乐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人？是鬼？是仙？
来人走出瀑布，收起了伞。乐山定睛望去，是个道士打扮的人，一身青兰色道袍，简单的簪着发，没有戴冠，五官方中带柔，分不出是男是女。
难道真的不是凡人？
不管他是人、是鬼还是仙，乐山都是从他口中问到上山之路。乐山一个箭步飞过去，拦在来者面前，拱手施礼。
“真人，请问此处可有上屏风叠北凌云峰的路？”
来人一边收伞，一边抖落着身上的水花，也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乐山吓了一跳。
“你们要找李腾空？”来人直截了当的问。
“在下的朋友受了伤，想找李真人寻医问诊。”原来既不是鬼也不是仙，是人，而且是认识李腾空的人。
来人看了看靠在一旁的韦雪，也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于是说道：“李腾空每月十五会到匡庐镇为百姓看诊，二位不如届时在镇中医馆等候即可。”
李腾空和蔡寻真每月义诊的事，之前乐山也从客栈得知，但是今日刚刚初五，等到下次看诊还要十天，乐山哪里等的了。
“在下朋友的病，恐是耽搁不了那么久。”乐山不想让韦雪听见，故此靠近一步低声说，“还请真人告知上山之路。”
谁知道青衣道人立刻后退了一步，脸色变了一下，说道：“路就在你眼前，何苦问我！”
乐山有点摸不着头脑。“在下已寻了半晌，未见有路。”
“有心自会有路，有缘自能相见。”青衣道人，绕开乐山往前走了两步，经过韦雪身边的时候顿了一顿，道：“我看，你比他聪明。”
说罢，把刚刚收好的伞，放在了韦雪身边，靠在山崖上，没几步就消失在了乐山他们刚刚经过的弯道口。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乐山回到韦雪身边问道。
“他说我比你聪明。”韦雪笑着逗乐山，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是，是，你比我聪明，所以我问你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乐山赶紧扶住韦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那瀑布指前方，继续说道，“你看他打着伞，恐怕就是为了遮挡瀑布的水流。他特意把伞留给了我们，就是为我们指明了道路。”
“我再去看看！”乐山听罢，迫不及待的再次向瀑布飞去。
“伞！”韦雪还没来得及提醒乐山，乐山已然消失在了瀑布里。
一掐指的功夫，乐山已经从瀑布里跃了出来，只不过浑身已经变成了落汤鸡。韦雪看着想笑，却又变成了几声咳嗽。
“还真的有路，沿着山边有一人宽的栈道，只是水流的冲击力很强，站不稳很容易被冲下山崖。”
“那我们能过得去嘛？”以乐山的武功自然没有问题，但现在自己不仅没有力气，乐山还要背着自己。
“用他的伞试试。”乐山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走过来提起道士留下的伞，撑开了观瞧。
原来着并不是一把普通的伞，铸铁的伞骨，铜箔的伞面。普通的伞早就被水流冲散了，此伞却不会。乐山这才意识到，刚刚的青衣道人真的是在帮助自己，不由得心生感激，冲着空空的山谷拜了一拜。
乐山重新背上韦雪，撑着伞往瀑布里走去。水流冲击的力道果然很大，乐山运气稳住重心，将真气注入伞柄，传递到整个伞面，在铁伞表面又铸了一层保护。水流冲击在伞面上，纷纷散开，轰轰作响。如果没有这伞，倒不是被浇湿的问题，而是一定会被水流冲下山崖。韦雪使劲将身体蜷缩在乐山背上，藏在伞下，以免被分散的水流击中，减少乐山的压力。
一步一个脚印，乐山缓缓的向前移动，深恐在湿滑的栈道上失足。二人屏息凝神，花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走出了这山中银河。
乐山深深的虚了一口气，收了伞站在原地休息，韦雪心痛的看着他，又轻轻的帮他擦了擦头上和身上的水，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瀑布，乐山的全身已经湿透了。
韦雪整个人裹在伞里，到没有被打湿，只是前胸贴着乐山的后背，一阵阵男子气息迎面而来，韦雪脸更加红了。
眼前豁然开朗，青松翠柏，白云掩映，远处的鄱阳湖口依稀可见，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股松针特有的香气。
“还真是要感谢刚才那位道长，没想到这瀑布后面别有洞天。”乐山松了口气，远处的山坳里，已经有房舍可见，李腾空已经就在那里，看见了希望，心中的石头也放下了一些。
“我看，那是个女真人。”
“什么？那人是个女的？”
“我本也看不出，听声音也很难分辨。但是你凑近她说话的时候，她退了一步，脸色变了，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却没有避讳，我就猜她是个女人。”
韦雪真是心细如发，乐山心中暗暗佩服，不过不管她是男是女，乐山都要谢谢她。
“她不会就是李腾空吧？”乐山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了一声。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二人一路说着话，韦雪渐渐乏了，声音越来越小，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乐山也不敢惊动，所幸后面的山路都不算艰险，乐山背着韦雪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凌云峰下的一爿森幽的山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