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穿越者悲欢与宿命的探讨
诸天酒馆内光影流转,来自不同维度的能量气息与各种奇珍佳酿的香气混合弥漫,形成一种独特而微妙的氛围。景天端坐于雅座,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和深沉的探究,倾听着对面自称“诸天酒馆之主”的李清讲述着关于“异界来客”——或者说,“穿越者”——的种种秘辛。
“竟有这般操作?”景天听完李清关于一位穿越者运用“点石成金”之术的离奇经历后,不禁莞尔,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果然应了那句古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可惜无缘亲眼见识这等妙法,倒是令我大开眼界。此行不虚。”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酒馆内稀稀落落的二十几道身影,其中不乏形态各异、气息迥然的存在,“不过,我观祖星意识遣出的穿越者数量应当极为庞大,缘何你这联结诸天的酒馆之内,仅得见这二十余位同乡?”
李清,这位被祖星天道选中的代言人,此刻神态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微微欠身,解释道:“景公子有所不知。其一,祖星究竟送出了多少穿越者,其数几何,莫说是我,恐怕连天道本身也未必有确切的记录。这诸天酒馆,亦是天道近期方赐予我的职责,初初运营,根基尚浅,迄今能成功建立稳定联系并定位的穿越者同乡,不过百余之数。”
他端起面前的玉杯,轻抿一口,继续道:“至于馆内为何仅有这二十余位,原因有三。首要者,绝大多数已联络上的穿越者,此刻皆身处他方世界,或为追寻力量巅峰,或为探索未知奥秘,或为完成天道赋予的使命,正殚精竭虑地提升自我实力,无暇分身来此消遣。其次,尚有部分穿越年代更为久远的前辈同乡,或因坐标迷失,或因身陷某些隔绝天地的绝域险境,暂时未能被酒馆的接引之力寻获。”李清的声音低沉了些许,带着一丝沉重,“最后一点,也是最为无奈的一点……有些同乡,或因行事过于恣意放纵,或因力量失控,已然……迷失在时空乱流之中,或是陨落于异界险地,再也无法归来。”
景天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清话中深藏的悲悯与无力感。“陨落?”他轻声重复,目光变得深邃,“看来,这穿越者的路途,远非想象中那般风光无限,倒似一条布满荆棘的独木桥。能最终抵达你这酒馆的,想必已是同侪中的佼佼者,至少非是那等毫无心机、莽撞行事的愚钝之辈。”
李清苦笑一声,算是默认:“诚如公子所言。能跨越时空阻隔,感应并抵达此地的同乡,皆有其过人之处或几分运道加持。只是……”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佼佼者’之名,背后亦是累累白骨铺就。”
景天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酒馆穹顶,仿佛能穿透那虚幻的屏障,直视那操纵一切的源头。“那么,”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祖星意识将我等——姑且称之为穿越者——如同弃子般掷入这茫茫诸天,其根本意图,究竟为何?‘穿越者’?此名号听来玄奇,究其本质,不过是一群有家难归、漂泊无依的可怜人罢了。”他的视线落回李清身上,带着审视,“你既为天道于此间的代言人,想必知晓其中深意?”
李清闻言,神色顿时变得极为尴尬,甚至下意识地左右环顾,仿佛担心那无形的意志正在监听。他连忙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惶恐道:“景公子慎言!此言……此言过于直白了些!在下毕竟还需仰仗天道鼻息,在其麾下谋一份差事。用‘弃子’、‘掷出’这等词形容我等穿越者,未免……未免过于草率了。”他深吸一口气,组织着更稳妥的措辞,“据在下所知,天道此举,实乃迫不得已。祖星似乎……似乎感知到了某种源自诸天深处、难以名状的巨大威胁或强敌。派遣我等穿越诸界,其核心目的,是让我们在迥异的环境与生死磨砺中快速成长、积累力量。待有朝一日,强敌压境,我等这些经受了诸天考验的种子,或可成为守护故土、抵御外侮的一份助力。此乃……未雨绸缪之策。”
“哦?未雨绸缪?以万千生灵为薪柴?”景天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显然并未完全接受这冠冕堂皇的解释。他话锋一转,抛出一个更具体的问题:“这些被‘派遣’出去的穿越者,在祖星天道那里,可有详尽的记录备案?或者说,我曾在某方世界,邂逅过一位行迹可疑、手段奇诡的存在,其言行举止,与我等穿越者同乡颇有相似之处。不知能否通过你这酒馆,或是天道本身,查证其身份是否确为祖星同源?”
李清无奈地摇头:“此事,在下实在无能为力。我曾斗胆向天道请示过类似问题,然天道讳莫如深,并未给予明确回应,只命我在此安心经营酒馆,静待同乡汇聚。景公子,”他脸上苦涩更浓,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清醒,“恕我直言,我等在宏大的天道棋局中,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棋子。能侥幸存活至今,已属不易,天道又怎会耗费心力,为每一枚随时可能湮灭的棋子建立详尽的档案?知其总数已属奢望,遑论个体追踪?”他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力感,以及对自己这“代言人”身份背后那份身不由己的清醒认知。
景天若有所思,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他并非不同情这些同乡的遭遇,但立场与视角的不同,让他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如此看来,我们的同乡们,倒是各有各的‘精彩’。”他语气平淡,却抛出了一个重磅信息,“我曾遭遇一位穿越者,其依仗乃是一座巨大的青铜古门,以此穿梭诸界。观其手段,极似祖星同源。然此人早已心智沦丧,沦为只知杀戮与毁灭的凶魔。所过之处,生灵涂炭,世界崩殂。”景天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李清,“李兄,我今日告知于你,是望你谨记:若有朝一日,那青铜巨门突兀显化于你这诸天酒馆之外,切莫犹豫,更勿探究,立时遁走!或可……保得一命。”他提及宋辰,既是为试探天道是否真有记录,也是出于一丝对李清这“同行者”的警示。
李清听闻“青铜巨门”四字,脸色瞬间煞白,一股寒意自脊椎升起。他深知景天身份实力深不可测,能得他如此郑重警告的存在,其恐怖程度可想而知。他连忙起身,深深一揖:“多谢景公子提点!此恩李清铭记于心!若真有那一日,在下必当……望风而遁!”他心有余悸地坐下,暗自将“青铜巨门”列为最高禁忌。随即,他注意到景天及其同伴似乎对酒馆内其他穿越者的经历颇感兴趣,便顺势转移话题,指向不远处一个显眼的黑白身影。
“公子请看那边,”李清指着一位正与几个奇形怪状的“人”推杯换盏、豪饮不休的身影。那身影圆滚憨厚,黑白皮毛相间,赫然是一只……熊猫人?“那位同乡,其经历堪称……一言难尽。他极其‘幸运’地穿越到了一个由熊猫人主导的奇异位面,更不幸的是,他直接夺舍了一具熊猫人的躯体。”李清的语气带着同情与一丝哭笑不得。
“熊猫人?此乃妖族支脉‘食铁兽’之属吧?”景天有些诧异,“既为妖族,纵使形态特异,亦可修习妖族淬体炼神之法,何至于此?”他看向那熊猫人,对方正抱着一个比它脑袋还大的酒坛猛灌,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唉,公子所言妖族修炼法门,他何尝不想?”李清叹息道,“奈何其夺舍的这具熊猫人躯体,血脉中蕴含的本性太过强大,竟反过来深深影响了他的心智。如今的他,懒惰成性,唯对美食美酒有无限热情,且酒品奇差,每每醉后丑态百出。若论‘扶不起’,怕是比那史书中的阿斗尤甚三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酒馆内其他或沉默独酌、或低声交谈的穿越者,“至于馆中其余同乡,其境遇也大多堪忧。多数人降生于毫无超凡力量的普通世界,或是仅有粗浅武学的低武位面。能侥幸拜入某个武林门派,习得几手三脚猫功夫,对他们而言已是大幸,足以心满意足,甚或引以为傲。这……便是我等大多数穿越者同乡,在残酷诸天中挣扎求存的现实写照。”
景天默然片刻。李清描绘的图景,与他之前所见的那些动辄毁灭世界的凶戾穿越者截然不同,展现的是另一种辛酸与无奈。“看来,同乡之路,亦分三六九等,非尽然风光。”他沉吟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等……可有机会重返祖星?”
这个问题仿佛触动了李清心中最深的隐痛。他脸上的苦笑凝固,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落寞。“回家?”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干涩,“景公子莫要说笑了。倘若真有归途,馆中这些同乡又何必每每至此便借酒浇愁,直至烂醉如泥?天道不许,归途便是绝路!”他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思乡之情与无法排遣的愤懑,“穿越者的宿命,便是在无尽的异界漂泊中沉浮。于陌生的世界挣扎求存,耗尽心力,不择手段地攫取一丝变强的可能。而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甚至累累伤痕,回到这酒馆短暂喘息。醉一场,睡一觉,醒来后,又不得不再次踏入未知的时空漩涡,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李清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环视着酒馆,仿佛在质问无形的命运:“公子可知?我们中许多人,原本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毫不起眼的普通人!突遭此‘大机缘’,谁人不曾幻想过驰骋异界,快意恩仇,觅得红颜知己,登临绝巅傲视群雄?那才是话本里该有的穿越者人生!可现实呢?”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似乎也无法冲淡心中的苦涩,“现实是降生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举目无亲,言语不通!内心的孤寂无人可诉,连一句真心话都找不到人说!为了变强,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尔虞我诈,机关算尽,甚至行那违心悖德之事!到头来,实力增长微乎其微,强敌环伺依旧。更可悲者,纵使遇到倾心之人,亦因深知自己不过是此界过客,终将离去,甚至可能给对方带来灾祸,而不得不斩断情丝,不敢动心!这……这难道不是天道对我等穿越者最残酷的折磨吗?”
他颓然坐回椅中,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无力感:“作为同乡,作为这酒馆的主人,我……我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满怀希望地离去,然后日复一日地祈祷,祈祷下次开门时,还能见到他们活着回来。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每日困守于此,看似悠闲,实则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笼罢了。”
景天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波澜。李清的控诉悲怆而真实,却未能动摇他根植于自身世界立场的根本认知。“李兄所言,确是肺腑之痛。”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酷,“然而,此间缘由,归根结底,不过八字——‘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当他从李清口中确认无法前往那神秘的祖星时,心中虽有淡淡失望,却也并未萦怀。他更在意的是这残酷规则本身。
“诸天万界,规则如一。力量方是唯一的通行证与护身符。弱者,纵有万千委屈,亦不过是强者足下的尘埃。”景天目光扫过酒馆内形形色色的穿越者,“你我立场不同,行事准则自然相异。我诛戮侵入我界的异界来客,何错之有?因我身后,是故土亿兆生灵。那些异界来客为求存或求强而侵入他界,何错之有?或许他们本身亦是天道棋局中的无辜棋子。错只错在,立场相悖,水火不容。”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在此诸天酒馆,我视尔等为暂时同路的异客,非我界之敌,自不会妄动干戈,徒增杀孽。然,若我归返我界,再有异界来客胆敢擅闯……”景天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寒刺骨,“我亦绝不会因一时恻隐而手下留情!此非嗜杀,而是责任。我赌不起,更不能拿我身后整个世界的存亡,去赌一个异客的‘无害’可能!要怪,便怪他们踏错了世界之门!”
李清被景天话语中那份冰冷而坚定的守护意志所震慑,一时无言。酒馆内似乎也因景天这席话而陷入短暂的沉寂。为了打破这略显沉重的气氛,李清强自笑了笑,试图寻找一个轻松些的话题。
“说起同乡的‘精彩’,”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昨日在下倒是接待了一位堪称穿越者中……‘奇行种’的存在。其经历之离谱,足以令人瞠目。”李清眼中闪过一丝荒诞的笑意,显然想起了什么极为滑稽的场景。
“哦?愿闻其详。”景天也被勾起了兴趣,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位同乡,”李清忍着笑,“据他所言,他之前穿越降落的地点,正是华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秦帝国,咸阳城外!时间点更是微妙至极,恰在始皇帝嬴政刚刚扫灭六合、一统天下不久,威势最盛之时。”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你猜这位‘奇才’做了什么?”
李清卖了个关子,见景天等人目光投来,才揭晓答案:“这位仁兄,既无惊世修为傍身,亦无奇谋妙策献上。他竟然……径直跑到守卫森严、杀气腾腾的咸阳城门口,对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大秦锐士,朗声高呼,说他要求见始皇帝陛下,有关系到帝国生死存亡的‘重要军情’禀报!”
李清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混合着荒谬与同情:“公子不妨设想一下,一个穿着奇装异服(他穿越时穿的是现代休闲装)、言语古怪(一口现代普通话)、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在帝国权力中枢刚完成统一、风声鹤唳的敏感时刻,跑到戒备最森严的国都门口,说要见皇帝,还声称有‘重要军情’……这结局,还用猜么?”
景天想象着那个画面,饶是他心性沉稳,嘴角也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这已非“奇葩”二字所能形容,简直是……自寻死路的典范。酒馆内似乎也因李清讲述的这个荒诞案例,那因景天话语而凝重的氛围,悄然松动了几分。然而,在这短暂的笑谈背后,穿越者身为棋子、漂泊无依的悲凉底色,却在这诸天酒馆的光影交错中,显得愈发浓重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