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418
秦渡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变形的驾驶座里爆出来，她的身体僵硬，头却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雨水冲刷，冰冷的血顺着军装往下淌。
他能清晰地看到盛南汐身上的伤口。
秦渡看着她嘴角的弧度，心苦涩不已。
这是她留下来最后的告别吗？
“我带你回家…”他抱紧她转身就走，军靴深陷在泥里，每一步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的枷锁。
可怀里的人却轻得不像话，他能感觉到，她身上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肉，太瘦，太瘦。
轻得让他觉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像烟雾一样散去。
刚走了几步，天上又轰隆隆地打起了雷，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豆大的雨点突然又落了下来，雨势比昨晚来的还要凶猛。
秦渡下意识地收紧手臂，迎着雨艰难地往前走着。
可脚下却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可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死死地护着怀里的人，生怕她再受一点磕碰。
雨水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又咸又涩，他分不清那到底是天上的雨，还是自已眼角滚落下来的泪。
他只觉得满脸都是滚烫的湿意。
他上次哭，还是爸爸牺牲的消息传来。
盛南汐额头一片血红，雨水冲刷，却怎么都冲不掉。
“我给你擦…”
秦渡心慌意乱，无助得像个孩子，连忙跪坐在地上，让盛南汐的身子搭在自已的腿上。
他这才腾出一只手来，指腹轻轻地蹭过她的额头，试图擦掉她额头上的血污。
可那片暗红色的血痂却像是和她的皮肤融为一体了，怎么擦都擦不掉，反倒把他的指尖也染得一片猩红。
他知道盛南汐虽然懂医术，却不喜欢血腥气。
“擦不掉…为什么会擦不掉！！！”他喃喃自语，动作越来越急，也越来越乱，可怎么擦，都也只是徒劳。
“啊！”
他喉咙里顿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像无助的野兽在哀嚎。
“汐汐，求你，你醒醒…”
他语气甚至卑微到在乞求。
雨水砸在地上，溅起的泥浆崩落在他脸上，也溅到了盛南汐的身上。
膝盖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可跟心里的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暴雨倾盆，秦渡艰难地睁着眼，缓缓地低下头，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
鼻尖蹭到她毫无温度的脸颊时，他的情绪彻底崩溃，眼泪混杂着雨水不断地往下落，声音颤抖不已。
“汐汐，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啊！！！”
头顶雷声一遍接着一遍地响起，可秦渡却视若无睹，每每天光乍亮的时候，他就能清晰地看到盛南汐苍白无色的脸。
心仿佛被按在碎石里，一次次地碾过。
他真的后悔了。
后悔看到盛南汐和秦昀川在一起并不合适，他只是默默地忍下走开，后悔明知道她过得不太幸福，又怕打扰到她，没敢去多问一句。
后悔每次想去见她，发觉到她怯生生的眼神后，他都只是远远地看着，没勇气接近她…
从前她眼里还有光，后来，只剩下了化不开的疲惫。
倘若重来一次，知道是这种结果，他一定会又争又抢，哪怕盛南汐不爱他，他也要把她带走，绝不让盛南汐和秦昀川在一起的。
哪怕说他棒打鸳鸯，说他恶毒，他都认了。
“我早该带你走的…”他的牙齿咬得嘎吱作响，眼泪决堤，砸在盛南汐的脸上，“那种人渣，根本配不上你！”
而且他现在甚至怀疑，盛南汐被人贩子绑架的死，也是秦昀川和韩雪薇的阴谋。
他很了解盛南汐，虽然秦泽的确是个小混蛋，但盛南汐该教育教育，该爱的时候也是很爱孩子的。
出现这种意外，哪怕是死，她也会拼了命地保住孩子。
可昨天在悬崖中段，他看到的那几具尸体旁，并没有车子，那能接连跌下悬崖，就只有一个可能性：被车撞下来的。
来之前，他路过山路时看了看，边上都有护栏的，有两处护栏被撞烂了。
三人很有可能是从那边被撞飞的。
可如今他们目光所及之处就只有一辆面包车，是盛南汐开的，所以，秦昀川他们很有可能是被盛南汐撞下山崖。
这么多年的婚姻，哪怕过的并不算幸福，盛南汐都隐忍了下来，甚至踏踏实实地包揽了所有家务，能把她逼到绝境，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情来。
这其中，绝对有很大的隐情。
他很早就发现秦昀川和韩雪薇不对劲了。
秦昀川部队拿到的工资和补贴，年年都会分给韩雪薇很大一部分，对她的照顾，早就超出了对普通战友遗孀的关照。
一开始，他还只是怀疑，可昨天在悬崖下看到韩雪薇拼了命地也要爬到秦泽的边上，他心里就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秦泽，很有可能是韩雪薇的孩子。
以他对秦昀川的了解，秦昀川绝对是知情一切的。
这场意外，应该是为了盛南汐而谋划的，为的就是让她死于非命，还能将过错全推到人贩子的身上，他们能完全置身事外。
可他们没想到，盛南汐被逼急了，从人贩子手中逃脱，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彻底被逼到绝境后，选择和他们同归于尽。
盛南汐一向冷静，做任何事都会做足了考虑，不会冲动。
可她却选择同归于尽，不留任何退路给自已。
秦渡嘴唇咬得不断往外渗血，他都不敢想，当时的盛南汐有多绝望、多崩溃，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现在恨不得把韩雪薇和秦昀川的尸体拖到盛南汐的跟前，让他们给她下跪磕头。
这种恶毒的人，就该下地狱。
秦渡目光阴鸷，深吸了一口气，用袖口轻轻地擦了擦盛南汐脸上的雨水，小心翼翼地将人背了起来。
她的身体伏在他的背上，冰凉的体温透过两层湿透了的军装渗进来，简直比雨水还要多几分寒意。
秦渡手穿过她的膝盖，将人往背上拖。
他另一只手连忙拽住盛南汐的胳膊，让她搭在自已的肩膀上，免得身子栽过去。
一切准备完毕，他才慢慢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