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密林之约
泣血林的晨雾泛着淡淡的血色,为简陋的木屋蒙上一层朦胧的纱。岑墨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刻痕——那是昨夜赤璃疼极时留下的抓痕。床榻上,红发魔君仍在昏睡,苍白的脸上魔纹若隐若现,显示伤势还未痊愈。
"仙君。"大祭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声音压得极低,"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屋外的古树下。晨光透过血红色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大祭司从怀中取出一枚泛着紫光的水晶球,球内雾气缭绕,隐约可见焚天宫的景象——宫门紧闭,守卫全部换成了陌生面孔。
"情况比老朽想象的更糟。"大祭司枯瘦的手指划过水晶球表面,"不止魔尊失踪,十二魔将中也有七人下落不明。剩下的人要么被囚禁,要么..."
"要么已经叛变。"岑墨接上他的话,目光扫过屋内仍在昏睡的瑾清烟,"她舅舅那边如何?"
"暗月城主暂时安全,但也被监视着。"大祭司叹了口气,"老朽怀疑,仙界不止派了明霄一个奸细。"
岑墨心头一紧。若真如此,两界之间脆弱的和平将彻底破裂。更糟的是,他和赤璃现在成了双方共同的追捕对象。
"当务之急是找到魔尊。"岑墨沉思道,"您有什么线索吗?"
大祭司摇头:"魔尊修为通天,能悄无声息制服他的人不多。"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岑墨一眼,"除非..."
"除非他自愿束手就擒。"岑墨突然明白了什么,"为了保住赤璃?"
老者默认了这个猜测。岑墨回想起"魔尊"——实则是明霄假扮——下令销毁赤璃玉佩的情景。若真魔尊被胁迫,以赤璃的性命为要挟...
"还有一个问题。"大祭司打断他的思绪,"小殿下的伤势需要魔界本源之力才能痊愈,而如今焚天宫被占..."
"泣血林深处有座古祭坛。"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插入。赤璃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衣襟松散地披着,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是上古魔族留下的...或许能用。"
岑墨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怎么起来了?"
"再躺下去要废了。"赤璃咧嘴一笑,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中却已恢复了几分神采,"况且..."他压低声音,"我感觉到父王还活着,就在附近。"
大祭司闻言立刻取出水晶球施法,球内雾气翻涌,最终定格在一片模糊的影像——似乎是某个地下洞穴,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被锁链束缚。
"泣血林地下迷宫!"大祭司惊呼,"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魔尊竟被关在敌人眼皮底下!"
赤璃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我去救他!"
"不行!"岑墨一把按住他,"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怎么救人?"
"那总不能..."
"我去。"岑墨斩钉截铁地说,"明霄的目标是你,不会想到我会单独行动。"
赤璃刚要反对,床上的瑾清烟突然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表...哥?"
三人立刻围到床边。少女虚弱但清醒,看到赤璃没事后明显松了口气:"我昏迷了多久?"
"一夜而已。"赤璃揉了揉她的头发,"多亏你引开守卫。"
瑾清烟挣扎着坐起来:"我听到那些叛徒的谈话...他们打算在血月祭上献祭魔尊,强行打开魔界封印!"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血月祭就在三日后,时间紧迫到令人窒息。
"必须分头行动。"岑墨迅速做出决断,"大祭司去联络暗月城主,集结忠诚的魔将;瑾清烟伤势较轻,去泣血林祭坛准备治疗仪式;我和赤璃去救魔尊。"
"不行!"赤璃抓住他的手腕,"地下迷宫充满陷阱,没有魔族带领你寸步难行!"
"那就一起去。"岑墨不容反驳地说,"但你必须答应我,若有危险立刻撤退。"
赤璃还想争辩,却在看到岑墨眼中的坚决后败下阵来:"...好。"
大祭司从药囊中取出几瓶药剂:"这是隐匿药水,能暂时掩盖气息。地下迷宫入口在泣血林中心的枯树下,但机关只有魔尊血脉能开启。"
赤璃接过药水,突然问道:"若...若父王已经..."
"不会的。"岑墨握住他微微发抖的手,"魔尊何等人物,岂会轻易就范?"
瑾清烟也点头附和:"舅舅常说,魔尊大人最擅长的就是以退为进。"
计议已定,四人分头行动。临行前,赤璃突然拉住岑墨,将他带到木屋后的古树下。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赤璃的声音异常严肃,"关于我们之间的发契。"
岑墨心头一颤。发契是赤璃强行结下的,他从未详细解释过其中含义。
"这不是普通的契约。"赤璃直视他的眼睛,"而是魔族最高等的'生死契'——同生共死,永世不离。"
同生共死?岑墨倒吸一口冷气。难怪赤璃重伤时他也感到虚弱,难怪他们的力量能如此完美地融合...
"现在你明白为何父王如此反对了吧?"赤璃苦笑,"这不仅关乎两界立场,更意味着..."
"意味着你的性命与我绑在了一起。"岑墨轻抚心口的印记,突然明白了魔尊的愤怒,"我早该想到的。"
"后悔吗?"赤璃轻声问,眼中闪烁着不安。
岑墨的回答是低头吻住他。这个吻温柔而坚定,诉说着比任何誓言都更深的情感。
"我只后悔没能早点遇见你。"分开后,岑墨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等救出魔尊,我们..."
"我们就在枫林老地方建个小屋。"赤璃接上他的话,眼中满是憧憬,"管他仙魔两界,谁也别想分开我们。"
这个美好的愿景让两人相视而笑。然而美好的时刻总是短暂,远处传来的号角声提醒他们时间紧迫。
"走吧。"赤璃深吸一口气,"救人要紧。"
两人服下隐匿药水,沿着血色小径向森林中心进发。越往里走,树木越发高大狰狞,枝干扭曲如痛苦哀嚎的人形。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活物上,地面微微起伏搏动。
"这些树...是活的?"岑墨低声问。
赤璃点头:"传说泣血林是上古战场,每一棵树都吸饱了魔血。"他指向远处一棵特别高大的枯树,"那就是入口。"
枯树足有十人合抱粗,树干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赤璃割破手掌,将血涂在树干的凹槽处。血液渗入符文,整棵树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树干中央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跟紧我。"赤璃率先踏入黑暗。
通道向下延伸,墙壁上长满发光的苔藓,提供微弱的光亮。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某种古老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小心脚下。"赤璃提醒道,"这里有..."
话音未落,岑墨踩中的一块石板突然下陷。两侧墙壁立刻射出数十支毒箭!
"当心!"赤璃一把将他拉到身后,魔焰化作屏障挡下箭雨。
岑墨心跳如鼓,不是因为险些中箭,而是赤璃不顾自身安危保护他的举动:"你的伤..."
"没事。"赤璃勉强笑笑,但额角的冷汗出卖了他,"继续走。"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凶险。陷阱层出不穷:突然塌陷的地面、喷吐毒雾的雕像、会自动闭合的墙壁...若非赤璃熟悉魔族机关,两人早已命丧黄泉。
"到了。"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跋涉,赤璃停在一扇青铜门前,"门后就是囚室。"
门上没有锁,只有九个大小不一的凹槽。赤璃皱眉:"这是'九窍玲珑锁',需要九种不同的魔血才能打开。"
"九种?"岑墨心头一沉,"我们去哪找..."
赤璃突然笑了:"巧了,我正好有。"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九种颜色的液体,"瑾清烟之前给我的,说是舅舅的收藏。"
"她什么时候..."
"那丫头比我们想象的机灵多了。"赤璃将九种魔血依次滴入凹槽,"她猜到我们会需要这个。"
随着最后一种魔血滴入,青铜门无声滑开。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中央石柱上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魔尊!
昔日威风凛凛的魔界之主此刻狼狈不堪:华丽的战袍破烂不堪,火红的长发沾满血污,最触目惊心的是贯穿他琵琶骨的两条金色锁链——仙界的捆仙索!
"父王!"赤璃冲上前去。
魔尊缓缓抬头,露出一张与赤璃七分相似却更加沧桑的脸。看到儿子,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变成愤怒:"走!这是个陷阱!"
太迟了。青铜门轰然关闭,石室四壁亮起密密麻麻的禁制符文。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明霄,手持镇魔镜,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恭候多时了。"他慢条斯理地说,"帝君果然料事如神,就知道你们会来救人。"
赤璃挡在岑墨和父亲面前,魔焰在掌心凝聚:"放了父王,否则..."
"否则如何?"明霄讥讽道,"就凭你们两个残兵败将?"他举起镇魔镜,"更何况,我手里还有这个。"
镜光直射赤璃,本就未愈的伤势顿时恶化。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魔纹在脸上疯狂蔓延。
"赤璃!"岑墨拔剑刺向明霄,却被突然出现的四名金甲天兵拦住。
"别急,叛徒。"明霄冷笑,"帝君有令,要活捉你回去公开处刑,以儆效尤。"他转向痛苦挣扎的赤璃,"至于这个魔族孽障...就地格杀!"
四名天兵同时出手,金光交织成网将岑墨困住。明霄则举起长戟,对准赤璃心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奄奄一息的魔尊突然睁开双眼,眸中金芒大盛:"敢伤我儿?"
贯穿他琵琶骨的捆仙索寸寸断裂,魔尊的气势如火山般爆发。明霄大惊失色:"不可能!这锁链是帝君亲手..."
"蠢货。"魔尊一把掐住他的喉咙,"你以为本尊为何甘愿被囚?就是为了引你们这些叛徒现身!"
随着魔尊脱困,战局瞬间逆转。四名天兵被他一掌震飞,明霄的镇魔镜也被夺下。赤璃趁机挣脱镜光束缚,与岑墨背靠背站立。
"父王,您没事吧?"
"无碍。"魔尊将明霄像破布一样扔到墙角,"多亏你们拖延时间,本尊才能挣脱最后一道禁制。"
原来魔尊早有计划!岑墨恍然大悟。难怪他会被如此轻易地囚禁,原来是为了揪出魔界内部的叛徒!
明霄吐着血爬起来,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帝君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他突然捏碎手中的玉符,整个石室开始剧烈震动!天花板上出现无数裂缝,大块岩石开始坠落。
"不好!他要毁掉地下迷宫!"魔尊一把抓起明霄,"出口在哪?"
明霄狞笑:"一起...下地狱吧..."
魔尊当机立断:"跟我来!"他带着两人冲向石室一角,手掌按在墙上某块不起眼的砖石上。墙壁滑开,露出一条狭窄的逃生通道。
三人刚冲进通道,身后的石室就彻底坍塌。明霄和天兵被永远埋在了碎石之下。
通道不断上升,最终通到泣血林边缘的一处隐蔽山洞。三人狼狈地爬出洞口,外面已是夕阳西下,血月正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血月祭..."赤璃喘息着说,"就在今晚!"
魔尊面色凝重:"必须立刻赶回焚天宫。帝君一定会在祭典上动手脚!"
"等等。"岑墨突然想起什么,"瑾清烟和大祭司还在祭坛那边!若帝君的人发现他们..."
赤璃脸色大变:"清烟有危险!"
三人顾不上伤势,全速向祭坛方向奔去。血月渐渐升高,整个泣血林笼罩在不祥的红光中。远处,焚天宫方向传来阵阵诡异的号角声,仿佛某种远古巨兽正在苏醒。
当三人赶到祭坛时,眼前的景象让血液几乎凝固——祭坛已经被激活,散发着刺目的血光。瑾清烟和大祭司被绑在祭柱上,周围站着十二名黑袍人,正在吟诵古老的咒语。
"献祭仪式!"魔尊怒吼一声冲上前去,"住手!"
黑袍人齐齐转身,露出面具下熟悉的面孔——竟是失踪的七位魔将和五名仙界金仙!为首的正是药王谷主,洛凝雪的父亲!
"来得正好。"药王谷主冷笑道,"加上你们三个,仪式就完美了。"
魔尊将岑墨和赤璃护在身后:"药王,你竟背叛魔界?"
"背叛?"药王谷主摇头,"我本就是帝君安排在魔界的暗子,三百年前就是了。"
这个惊人的真相如同一道霹雳。岑墨突然明白为何药王谷总能第一时间获得魔界情报,为何洛凝雪会被指婚给自己...一切都是帝君的布局!
"为什么?"赤璃厉声质问,"挑起两界战争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战争?"药王谷主大笑,"我们要的不是战争,而是魔界封印下的'混沌之源'!有了它,帝君就能超越天道,成为三界共主!"
混沌之源——传说中创世之初留下的原始力量,一直被封印在魔界最深处。岑墨曾在古籍上看过只言片语的记载,原以为只是传说。
"疯子!"魔尊怒喝,"混沌之源一旦释放,首先毁灭的就是魔界!"
"那又如何?"药王谷主不以为意,"能为帝君的伟业献身,是你们的荣幸。"
他抬手一挥,黑袍人立刻将三人团团围住。血月升至中天,祭坛的光芒越发刺眼,瑾清烟和大祭司发出痛苦的呻吟,生命力正在被强行抽取。
"没时间了!"赤璃焦急地看向父亲,"父王,怎么办?"
魔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只有一个办法了。"他突然抓住岑墨和赤璃的手,"你们两个,立刻结下'同心契'!"
同心契?岑墨一愣。他们不是已经有发契了吗?
"生死契只能让你们力量相通,同心契才能心意相连。"魔尊急促地解释,"只有这样才能施展'仙魔合璧'的最高境界!"
赤璃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岑墨眉心:"以我之血,结汝之心。"
岑墨同样咬破手指,点在赤璃心口:"以我之心,印汝之魂。"
两滴血珠同时发光,化作金红交织的丝线将两人缠绕。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岑墨感觉自己的意识与赤璃完全相通,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每一丝情绪波动。
"好!"魔尊欣慰地点头,随即转向药王谷主,"现在,让你们见识下真正的魔界之力!"
他双手结印,周身魔焰暴涨。与此同时,赤璃和岑墨的力量通过同心契完美融合,化作一道金红光柱直冲云霄,与血月相连。
"不可能!"药王谷主惊恐后退,"仙魔之力怎么可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融合后的力量如海啸般席卷祭坛,十二名黑袍人瞬间被震飞。束缚瑾清烟和大祭司的锁链寸寸断裂,祭坛的光芒也被强行逆转。
"不!"药王谷主绝望地咆哮,"仪式不能中断!帝君会..."
魔尊一掌将他击晕:"聒噪。"
随着仪式中断,血月渐渐恢复正常颜色。焚天宫方向的诡异号角声也戛然而止,仿佛某种可怕的灾难被及时遏止。
赤璃和岑墨因力量透支而双双倒地,但手仍然紧紧握在一起。瑾清烟和大祭司被救下,虽然虚弱但无生命危险。
魔尊看着昏迷的两人,长叹一声:"罢了。既然天意如此..."他轻轻将两人的手合在一起,"本尊不再阻拦。"
当夜,魔尊亲自坐镇焚天宫,清理了所有叛徒。而岑墨和赤璃则被安置在宫中最安静的偏殿养伤。
夜深人静时,赤璃从昏睡中醒来,发现岑墨正靠在床头守着他。月光透过窗棂,为那张清俊的面容镀上一层银辉。
"醒了?"岑墨立刻察觉,伸手抚上他的额头,"还疼吗?"
赤璃摇头,突然想起什么:"父王他...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嗯。"岑墨微笑,"条件是你要通过九幽试炼的正式考核。"
赤璃做了个鬼脸:"小事一桩。"他挣扎着坐起来,"对了,我们约定过的..."
"枫林老地方。"岑墨会意,"等伤好了就去。"
赤璃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不只是见面...是说好了要建个小屋,记得吗?"
岑墨耳根微热。他当然记得那个近乎私奔的约定,只是没想到赤璃会在这种时候提起。
"你想好了?"他认真地问,"放弃魔界太子的身份,跟我隐居山林?"
"谁说要放弃了?"赤璃笑嘻嘻地凑近,"我们可以轮流住啊。半年魔界,半年人间,气死那些老古板。"
这个两全其美的主意让岑墨笑出声来。他低头吻了吻赤璃的鼻尖:"就这么定了。"
窗外,血月已经完全恢复正常,洒下清冷的光辉。远处,焚天宫的灯火如星辰般闪烁,预示着魔界即将迎来新的黎明。
而在两界交界的某个枫林中,一坛埋藏多年的醉仙酿正静静等待着它的主人。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们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