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裂隙惊魂

月夕节过后的第三天，岑墨收到了帝君的传召玉简，命他即刻回凌霄殿述职。赤璃得知后，死活要跟着一起去。

"上次瑾清烟的事还没解释清楚呢！"他拽着岑墨的袖子不撒手，活像个耍赖的孩子，"再说你一个人回去，万一帝君又为难你怎么办？"

岑墨试图抽回袖子，却发现对方攥得死紧："松手。帝君只召见我一人。"

"我可以在殿外等你啊！"赤璃眼睛亮晶晶的，"听说凌霄殿附近有家酒楼，他们的'醉仙酿'特别有名..."

"不行。"岑墨斩钉截铁地拒绝，却在看到对方瞬间黯淡的眼神时，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等述职结束，我带一壶回来给你。"

赤璃立刻多云转晴，欢呼一声松了手："一言为定！"

玄晔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微微上扬："我送仙君一程吧，正好有些军务要禀报。"

三人一同来到书院云台。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将整个平台笼罩在一片朦胧中。赤璃一直送到云车前，依依不舍地挥手："早点回来啊！"

岑墨点点头，转身上了云车。玄晔驾云跟在后面，两人很快消失在茫茫云海中。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清虚子院长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赤璃一个激灵。

"院长！"赤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就回去上课..."

清虚子捋着长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赤璃魔君，老朽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赤璃立刻站直了身子："院长请说。"

"仙魔殊途。"清虚子轻叹一声，"有些路，走得太近对谁都不好。"

赤璃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院长的话像一盆冷水，将他这些天来雀跃的心情浇得透凉。

"...

我知道了。"最终他只能低声道，转身离开云台。

另一边，岑墨的云车已经穿过五重天。玄晔与他并肩而行，两人一路无言。直到临近凌霄殿，玄晔才突然开口："帝君此次召见，恐怕不只是为了述职。"

岑墨眉头微蹙："何出此言？"

"前日药王来凌霄殿赴宴，席间帝君特意问起了赤璃的情况。"玄晔压低声音，"尤其是...他与你的关系。"

岑墨的心猛地一沉。帝君向来不喜仙魔交往过密，此番询问，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多谢提醒。"他简短地道谢，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应对之策。

述职过程比预想的顺利。帝君询问了书院近况，对岑墨的执教表现给予了肯定，甚至对赤璃的学业进展也表示了关切——这种反常的温和反而让岑墨更加警惕。

"静渊啊。"述职结束时，帝君突然话锋一转，"你与洛凝雪的婚期，朕看就定在下月初三吧。"

岑墨浑身一僵："陛下，此事..."

"药王已经同意了。"帝君不容置疑地打断他，"这些年你为仙界立下不少功劳，也该成家立业了。"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岑墨垂首而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下月初三...距离现在不过半月。帝君这是要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臣...领旨。"最终他只能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

走出凌霄殿时，岑墨的脸色苍白如纸。玄晔等在殿外，见状立刻迎上来："怎么样？"

"婚期定了。"岑墨的声音干涩，"下月初三。"

玄晔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快？"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凝雪知道吗？"

岑墨摇头："帝君说已经征得药王同意。"他顿了顿，"赤璃...暂时别告诉他。"

玄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书院吧。"

回程的云车比来时更加沉默。岑墨坐在窗前，望着外面流动的云海，思绪万千。下月初三...他该如何面对赤璃？如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婚约？更重要的是，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

"前面不对劲。"玄晔突然出声，打断了岑墨的思绪。

岑墨抬头，只见前方的云层中隐约有紫光闪烁，周围的灵气波动异常紊乱。

"空间裂缝？"岑墨立刻警觉起来，"这个高度不该出现..."

话音未落，一道巨大的紫色裂隙突然在云车前绽开，如同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狂暴的空间乱流瞬间将云车撕得粉碎，岑墨只来得及撑起护体仙光，就被卷入其中。

"岑墨！"玄晔的惊呼声在身后响起，却越来越远。

天旋地转中，岑墨感到一阵剧痛，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一道红光突然从远处飞来，猛地抓住了他的手。

"抓住你了！"赤璃的声音在乱流中格外清晰。

岑墨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红衣魔君："你...怎么..."

"我偷偷跟着来的！"赤璃紧紧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试图稳定身形，"幸好我跟来了！"

这个疯子！岑墨又惊又怒，却无法挣脱。空间乱流越来越强，两人的护体光芒开始明灭不定。

"赤璃！松手！"岑墨厉声喝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

"休想！"赤璃死死攥着他的手腕，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决，"要死一起死！"

一道刺目的紫光闪过，两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裂隙中。

...

岑墨是被一阵剧痛惊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陌生的丛林中，头顶是淡紫色的天空，两轮月亮高悬——这不是仙界，也不是魔界。

"嘶..."身旁传来一声呻吟。岑墨转头，看到赤璃正挣扎着坐起来，红发上沾满了树叶，衣服也被刮破了好几处。

"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随即都愣住了。

赤璃先笑出声："我们还真是..."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岑墨心头一紧，强撑着坐起身，拉过赤璃的手腕把脉："内伤不轻，别乱动。"

"这是哪啊？"赤璃环顾四周，"灵气好稀薄...几乎感应不到。"

岑墨尝试调动体内仙力，发现十不存一："应该是某个小世界，空间裂缝把我们抛到了这里。"他皱眉看向赤璃，"你为什么要跟来？"

赤璃撇撇嘴："我...我担心你啊。"他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院长说了那些话之后，我总觉得不安..."

岑墨心头微动，却想起帝君定下的婚期，眼神又冷了下来："多此一举。"

赤璃被他的冷淡刺得一颤，却还是强打精神："现在我们怎么办？"

"先找有人烟的地方。"岑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弄清楚这是哪个世界，再想办法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密林中。赤璃虽然受了伤，却仍不安分，一会儿指着奇怪的植物大呼小叫，一会儿又追着从未见过的昆虫跑。岑墨走在前方，耳朵却时刻关注着身后的动静，生怕那个冒失鬼又惹出什么麻烦。

"岑墨！快看！"赤璃突然兴奋地喊道，"那是不是个村子？"

透过树林的缝隙，确实能看到几缕炊烟升起。岑墨点点头，刚要迈步，却听到赤璃"哎哟"一声——他踩中了捕兽夹。

"白痴！"岑墨冲回去，看到赤璃的右脚被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夹死死咬住，鲜血已经浸透了靴子。他立刻蹲下身，用力掰开夹子。

"疼疼疼..."赤璃龇牙咧嘴地抽回脚，却还强撑着笑，"没事，小伤..."

岑墨撕下自己的衣袖，熟练地包扎伤口，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能走吗？"

赤璃试着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像...不太行。"

岑墨沉默片刻，突然转身蹲下："上来。"

赤璃瞪大眼睛："啊？"

"我背你。"岑墨的声音依旧冷淡，耳根却微微发红，"快点，天要黑了。"

赤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岑墨的背比他想象中要宽厚，隔着衣料能感受到结实的肌肉线条。一股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尖，让他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别乱动。"岑墨警告道，双手托住他的腿弯，稳步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赤璃乖乖趴着，下巴搁在岑墨肩上，红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时不时扫过岑墨的脖颈，痒痒的。两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在微凉的傍晚显得格外温暖。

"岑墨..."赤璃突然轻声唤道。

"嗯？"

"如果...我们回不去了怎么办？"

岑墨的脚步微微一顿："会回去的。"

"我是说如果。"赤璃执拗地追问，"如果永远困在这个小世界，你会...讨厌我吗？"

夕阳的余晖为两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岑墨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背上的人托得更稳了些。

"...不会。"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赤璃的眼眶莫名发热。他收紧环住岑墨脖颈的手臂，将脸埋在那温暖的肩窝里，藏起自己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

村子比想象中要近。当两人穿过最后一片树林时，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出现在眼前。简陋的茅草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村民们正三三两两地结束一天的劳作，往家走去。

"放我下来吧。"赤璃小声道，"让人看见多不好..."

岑墨从善如流地放下他，却仍搀扶着他的手臂："能走吗？"

赤璃点点头，一瘸一拐地跟着岑墨向村子走去。第一个发现他们的是个放羊归来的小男孩，看到两个装束奇特的陌生人，吓得丢下羊群就跑："娘！有妖怪！"

很快，一群手持农具的村民警惕地围了上来。岑墨注意到这些人的装束与凡人界相似，却又有细微差别——他们的衣服上绣着奇特的符文，腰间挂着各种护身符似的小物件。

"外乡人！"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站出来，"你们从哪来？"

岑墨正斟酌着如何回答，赤璃已经笑嘻嘻地开口："老伯，我们是旅人，迷路了。我兄弟腿受了伤，能不能借宿一晚？"

"兄弟？"老者狐疑地打量着两人——一个白衣清冷，一个红衣张扬，怎么看都不像兄弟。

"表兄弟！"赤璃面不改色地补充，"我随母亲那边，长得比较...活泼。"

岑墨嘴角微抽，却也没拆穿他。

老者又盘问了几句，最终勉强同意让他们留宿一晚："我是这个村的村长。你们可以住我家的空屋，但明天一早就得走。"

"多谢村长！"赤璃眉开眼笑，那灿烂的笑容让几个年轻村姑都红了脸。

村长的家是村里最大的一个院落，空屋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村长夫人是个慈祥的老妇人，见赤璃脚上有伤，立刻拿来草药和干净的布条。

"我来吧。"岑墨接过药草，熟练地捣碎敷在伤口上。赤璃疼得直抽气，却咬着唇不喊出声。

"小伙子挺能忍。"老妇人赞赏地点点头，又好奇地问，"你们真是表兄弟？"

"是啊！"赤璃抢着回答，"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可好了！对不对，表哥？"

岑墨面无表情地收紧包扎的布条，疼得赤璃"嗷"地一声。

老妇人笑着摇摇头，留下油灯和简单的晚饭就离开了。屋里一时只剩下两人，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为什么撒谎？"岑墨低声问。

赤璃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粗粮饼，闻言含糊不清地回答："说真话他们也不会信啊...唔，这个饼还挺香的，你要不要来点？"

岑墨摇头，继续检查两人的伤势。除了赤璃的脚伤，他自己也有几处擦伤，好在都不严重。最麻烦的是法力几乎无法调动，在这个陌生世界，他们与普通凡人无异。

"岑墨..."赤璃突然放下食物，声音变得认真起来，"在空间裂缝里，你说'要死一起死'..."

"那是你说的。"岑墨纠正道。

"但你拉住了我的手。"赤璃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没有放开。"

油灯的光映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跳动的火焰。岑墨移开视线，不知该如何回应。是的，他本可以挣脱，本可以让赤璃独自被卷走...但他没有。

"吃你的饼。"他最终只是冷淡地说。

赤璃撇撇嘴，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纠缠。他安静地吃完晚饭，乖乖躺到简陋的床铺上。岑墨吹灭油灯，在另一侧躺下。屋子很小，两张床铺几乎挨在一起，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岑墨..."黑暗中，赤璃的声音轻轻响起，"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就在这里生活也不错。"

岑墨没有回答，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我们可以开个小店，你管账，我招呼客人..."赤璃继续畅想着，声音越来越小，"养只狗，再种棵桂花树..."

均匀的呼吸声很快响起。岑墨在黑暗中睁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个傻瓜，知不知道他们面临着什么？帝君定下的婚期，两界之间的隔阂...还有他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窗外，陌生的双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岑墨轻轻转身，借着月光看向熟睡的赤璃。那张总是洋溢着笑容的脸此刻平静如水，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弧度，仿佛正在做着一个美梦。

鬼使神差地，岑墨伸出手，轻轻拂开对方额前散落的红发。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流遍全身，让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笨蛋..."他轻声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们怎么可能回不去..."

但内心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是不是反而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