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不公
将军府内上下安静。
萧良坐在榻侧，偏头看着日头还早便已经亲自安排上梳洗水和盂洗盆的高氏。
叹出一口气，他淡淡的开口。
“别忙了。”
高氏手中的动作一顿，放下还在水中仔细摆弄的帕子，她笑着询问，
“夫君，怎么了？”
“我看日头不曾出来，瞧着不过卯时，你便已经梳洗好了？”
听着萧良的询问，高氏愣怔了片刻后，轻轻笑出声，
“伺候夫君，是妾身的本分。”
沉默一瞬，萧良慢慢抬起头，身上的中衣未换，他的模样仍旧慵懒，
“这些日子，我也想过。你仍在介怀，那日的事情。”
手中丝帕被紧紧的搅在一起，高氏的神色一顿，转念又笑着回应。
“妾身不敢。”
“你不必刻意讨好我。”
萧良的话音喃喃，像是说给高氏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知你那日说的是心里话，我一向不求上进，你心中对我有怨，我也能理解……”
“不是的，夫君，我……”
“听我说。”
萧良的语气难得严肃，高氏讪讪的闭住了嘴，萧良的态度让她心中空落落的害怕。
“我知你心中多少对我有些微词，如若我是个上进的，这么些年，你也该有个诰命身份，说不准加官进爵，我们也不必在这将军府内日夜待着。”
“况且我房内侍妾多，这么些年你日夜忍耐着，若不是这次绣娘的事情闹的大了些，母亲遣散了部分我房内的侍妾、通房，想必你的日子仍旧不好过。”
高氏的眼眶中盈满泪水，听着萧良的这些话，就算让她吃再多的苦，她都是愿意的。
上前几步，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胸腔中的爱意就快要包裹不住。
眉眼含泪，她颤抖着双唇开口，
“夫君，你莫要这样讲。妾身能嫁进府中给您做正室，是先前万般不敢想的事情，妾身永远感激您，您……”
语调哽咽得厉害，高氏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萧良一把将高氏揽入怀中，声音带着诱哄的宠溺，像是大度的家长在宽恕无知的孩子，语调温柔。
直到怀中的人儿终于止住了哭泣，萧良低声细语的话才慢慢停住。
清风吹开窗扇，高氏淡淡的勾起嘴角。
青鸾阁内。
萧羽骞回了房，刚坐到软榻上，正殿外的门便砰然响起。
“将军，湘月姑娘求见。”
皱着眉头，萧羽骞慢慢摆了摆手。
“叫她退下。”
“湘月姑娘说，今儿个若是见不到您，说什么也不会退下的。”
程鹏的声音中也透着无奈，这湘月姑娘也是个倔强人，整日来房门口巴巴儿的等着萧羽骞，纵使见不到，也要程鹏日日通禀。
萧羽骞一脸烦躁，除却三夫人对沛淳的额外苛待，这个外表看起来纯良无害的湘月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那日他在绣衣坊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湘月对沛淳言语之内，行动之外的苛然指责。
看着萧羽骞的脸色冷的可怕，程鹏很识趣儿的闭上了嘴巴。
“我出去，休要让她进来。”
湘月正站在外侧等着萧羽骞的传唤，今日她特地穿的是绣衣坊前些日子加工赶制出的那身水蓝色绣桃花长裙。身上的首饰不算少，都是赵夫人叫下人赏到青鸾阁内的。
满心欢喜地等着萧羽骞出来，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意。
正殿的门从内被打开，湘月的头猛地抬起来，正好与刚从里面走出的萧羽钱相对视。
萧羽骞周身气场冷冽，许是常年在战场上的原因，他的肩膀也比寻常人宽厚更多，大抵是昨日不曾休息好的缘故，湘月看到他下巴周边长出了淡淡的青色鬃须。
站在门口的姑娘一时看的入了迷，竟忘了俯身行礼，直到周身婢女小声的提醒几声，她才恍然回神。
“大少爷！湘月……湘月失礼。”
看着跪在身下的湘月一身精细，穿戴都有不算华贵但也能瞧得上眼的珠宝，萧羽骞心中憋屈。
为何人人都能穿着上好的衣裳，唯独他的沛淳不能。
语气冷然，他并未叫跪在地上的沛淳起身。
“有甚么事情。”
湘月跪在地上，心下觉得难受，萧羽骞不叫她起身，她时刻记挂着这身刚做出来的精细衣裳，若是沾染了地上的尘土，回去还得仔细着洗。
“你若是不说，就回东院去。”
这才回过神，湘月的语气中染上慌乱，竟没得到萧羽骞的应允便直接站起了身。
“大少爷，这是我吩咐小厨房做好了的清利下火的火腿鲜笋羹，这些日子入秋，湘月看少爷眼下的乌青不少，便想着给您做些下火的补食。您……趁着汤羹还新鲜，多少用些罢。”
语气带着期盼与犹豫，湘月丝毫未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向后传递了个眼神，一直站在站在湘月身后的婢女端着手中的汤羹慢慢垂着头走上前。
看萧羽骞沉默不语，程鹏便主动回应着等待大少爷褒奖的湘月。
“姑娘，今儿个，我们……少爷身子不爽利，这火腿鲜笋汤放进去就是，你也早些回房休息罢。”
湘月的神色慢慢浸染上尴尬，她双手紧紧攥着绢帕，牵扯出一丝笑意。
“你身上的衣裳，从未见你穿过。”
“甚是华贵。”
湘月原本心中正难受，不上不下的等着萧羽骞的回话，没承想萧羽骞竟对她这件衣服有这样的夸赞。
心上人的赞美让湘月脸上泛起红晕，她原本就生的好看，这下更衬得气色红润，颇有些小女儿姿态。
“大少爷若是喜欢，这件衣服也算是有福气的。”
看着湘月娇羞的样子，萧羽骞上前一步摩挲这湘月袖口边的花样。
“前些日子刚制出的吗？”
“大少爷好眼光，正是。”
萧羽骞忽的冷笑一声，他看着湘月脸上的红晕，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同大娘子同心一气，我便装作不知。但你招摇过市，整日安顿绣衣坊做出变样儿的衣裳，佩戴不符合你身份的珠宝……”
话音顿了顿，湘月没想到萧羽骞话语的前后反差如此大，她震惊地抬起头，男人的目光寒凉。
“滚回东院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踏出东院半步！”
“大少爷！”
湘月的悲戚声还在耳畔，萧羽钱却满脑子都是那个在绣衣坊受了伤还得日夜赶工的沛淳。
沛淳，谁都能穿你做的衣裳。
他们都欺负你，没关系，我替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