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我独我
黑影立在仙台之上，双臂展开，俯瞰方长，一副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模样。
而方长静静地听着心中恶念的喋喋不休，等到恶念住口，方长才释然一笑。
“却原来，这便是我心中恶念。”
未知的恶念，是可怕的，而已知的恶念，则是不足为虑。
设下心防，恶念未必不可防御！
方长看着黑影，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漠的看着。
而这目光，却是让那黑影感到一阵冰冷。
良久，方长才慢慢开口。
“我从未觉得吃人有什么不对。”
“那些生于此世之人，不吃人，便无法成活，这是他们的选择，而我，眼见光明，便见不得黑暗，仅此而已。”
方长冷然开口。
他正视那一道黑影，便也正视自己的邪念。
“我从未觉得我便是这个天下的救世主，更不觉得我是什么所谓的天命之人，我亦是芸芸众生，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这个世道，不应当是这样的。”
不应当。
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方长看着那张口欲言，想要反驳他的心中恶念，突然之间就想要发笑。
“你说的对，善恶循环，我亦是人。”
“人，就不可能是心无邪念的，也不可能是纯善，善恶参半，才是人间。”
“作恶，吃人，是此方世界的常态，可那是旁人，与我何干？”
方长转头，看着周遭那些不断沉浮的识海念头，又看了看面前的仙台。
“我独我。”
“自今日后，我便再不为你所制。”
言及此处，方长也不管仙台之上那恶念的难看面色，只是笑着。
而后，他身处此方的身躯，化为点点光点消散。
那仙台之上的恶念化身，却是仰天长啸。
“方长，终有一日，你将成为我！”
这一道声音自然也落在了方长耳中，而他也只是轻笑一声。
睁开双眼，方长看向房门上映射而来的那道背影。
盯着方生的背影看了许久，方长轻咳一声。
“方生，进来。”
门外的方生推门而入，看向方长，而方长目光幽深，同时也定定的看着方生。
方生打了个冷战。
主人的目光，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似乎下一刻就要暴起杀人！
二人对视良久，方长按捺内心的杀意，目光也变得柔和。
“你修行进度如何？”
方生一愣，主人将戮妖心经传他之后，只是叮嘱他好生修行，便不再过问，怎么突兀之间就询问起他的修行进度了？
心中虽然疑惑，但方生还是恭敬答道：“已然入道了，但生命精气有些不足，若是继续修行，怕是要掏空自身。”
“那就暂且停止修行，自身为上，修行只是保全自身的手段罢了。”
紧接着，方长再次反问：“随着修行进度加深，你可发现什么异状？”
“异状？”
“就好比识海之中莫名的声音，或者突然产生一些此前不曾生起过的恶念？”
方生挠头皱眉，眼中泛起回忆之色，良久之后，却是摇了摇头。
“不曾有过，我只管修行，并无异状。”
方长了然，点了点头，而后便直接走出这间厢房，快要走出，又一次折返。
似乎叮嘱一般道：“按理而言，你我身为客人，第一日并无接风洗尘宴，第二日则会大摆宴席，宴请你我，你需记得，酒宴之上，不可贪嘴，若是饮酒，则不可食用菜肴，反之亦然。”
方长面色严肃。
“切记，切记！”
方生挠了挠头，最后也是懵懂的点了点头。
此间事了。
方长迈步出门，只见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朵朵，如夏日光景一般。
正要感慨一声好天气，方长却是突兀感觉到一点不对。
“此时节乃是年关，寒冬腊月，如何会有如此天气？”
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到一声呼喊。
“师弟！”
方长扭头看去，何求正立在拱门之下，对他招手。
“去你那边厢房寻你，却是不见你的身影，果不其然，是在你这宝贝弟子这边。”
“我已将你们的身份告知家父，他要设宴款待你们，为你们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谊。”
“宴席已经摆好，速速前去！”
说着，何求就要拉方长的手，方长并未躲闪，任由何求拉扯着他，带着他离开。
方长本想带上方生一起，何求却是拉拉扯扯，让方长也是不能回头。
走过一个家奴身边之时，何求也是给了一个眼色。
不用何求吩咐，便有家中奴仆敲开了方生的大门，为他做向导。
何求方长二人走在回廊之中，二人笑谈不止。
却在某一刻，方长骤然感觉心口一痛，胸腹之中的血肉凝丹，宛若心脏一般，跳动几下。
他停下脚步，捂住胸腹之间，运转法力，将血肉凝丹的异状强行镇压下去。
但依然能够感觉到，血肉凝丹似乎感受到什么东西，在欢呼雀跃，在跃跃欲试。
甚至有一种要脱离他的胸腔，蹦出体外的感觉！
何求也是停下脚步，看向面色痛苦的方长，露出关切之色。
方长摆了摆手。
“无事，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罢了。”
胸腹之间的血肉凝丹，乃是血肉道法，戮妖观弟子，不可随意修行其他道法，否则便是观规处置。
即便知道何求对他极好，方长亦是不敢让何求知晓他这个秘密。
事关生死，再小心也不为过。
“不祥？”
“师弟，此事应当小心为上。”
何求面色严肃，一脸认真道：“现今天地，虽然不是上古时代的黄金大世，但心血来潮之说，古已有之。”
“据说上古时代的修士，可以感应祸福吉凶，明了自身祸端将至。”
“现在天地之间灵气断绝，修士亦是失去了上古时代的诸多神异，但据说有些天生灵敏的修士，依然有此神异之处。”
“说不得，你便是这类天生敏感的修士。”
方长闻听此言，也是沉吟一瞬，便挤出一个笑容。
“并无大事，你我乃是修士，岂不闻祸福在天？”
“若是小祸，你我当安然无恙，若是大祸临头，即便小心，又能如何？”
“不如坦然受之。”
何求浅笑。
“师弟豁达，师兄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