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以己为镜
方生一脸的迷惘。
他张口，低声咕哝。
“可是那句话，就应该是这个意思……”
方长回头瞪了他一眼，便道：“你且去外面等我，我要在此地闭关。”
方生瞅了一眼方长，下意识便走出门外，为方长守关。
等到门栓落下，方生才后知后觉。
他回头看去。
“不对啊，这是我的厢房，为何要把我赶出去？”
虽然这么说，但他早已将自己当做是方长的奴仆，也并无其他意见，只是吐槽一声罢了。
房间内。
方长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收拢一切杂念之后，周遭的一切声音也都慢慢消失于无形。
在这万籁俱寂之中，方长也听到了属于自身的一切声音。
肠鸣声、心跳声、血液崩腾在血管之中的汩汩之声，血肉凝丹跟随心脏律动而不断收缩的声音……
在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之中，方长却是再听到一个声音。
“方长，你在做什么？”
“何求杀了你的父母，他现在对你好，但也只是小恩小惠罢了，你难道还想要一直寄宿在杀父仇人家中不成？”
“今夜下手，先下毒，再谋杀，将他扒皮抽骨，炼为人丹，方解心头之恨！”
听得这一声之后，方长也是微微一笑。
从幽冥天下归来之后，他便发觉自身出现了某种异状。
当今天下，修行者修行之法，皆是邪法，而修行邪法之人，则是会不断地消失人心之中的善意，而放大人性之中的贪嗔痴戾疑，以至人不人鬼不鬼。
而他虽然不断以方生为自身锚点，而想尽一切办法维持自身本心，但依然能够感觉到自身恶念的不断放大。
这种意识形态的改变，是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并非意志力可以抵抗。
但他依然不想就此堕落。
故此，他在从幽冥天下返回阳世之后，并未修行，而是不断地尝试冥想，以此来解决这个隐忧。
现在，终于得到了回应！
“你，是什么？”
那道充满恶意的声音喋喋不休，却在方长反问这一声之后，愣住片刻，方才重新回话。
“你能听得到我？”
下一刻，方长感到自身好似不断坠落，再次睁开眼，却已经在无尽识海之中！
他面前，正矗立这一道人影。
这一道人影仅仅只是一道黑雾凝聚而成，仅有人形，而并无人的具体形貌，人形黑烟而已。
方长却是一愣。
他在自己脑海之中听到哪一道声音之后，第一时间便探查了自己的识海，当时，自己的识海却是干净无比，并无这一道黑影存在！
为何，现在却是在此？
这黑烟，又是什么跟脚？
识海重地，乃是一个人意识所在的根本，怎么自己会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便被人入侵了识海而不自知！
端的恐怖！
似乎是探查到方长的疑惑，那黑影呵呵一笑，便起身上了方长的仙台。
一路上畅通无阻。
盘坐在仙台之上，这人影笑道：“我正是你的恶念所化。”
“此前你来寻我，我便在你身上，而你不自知罢了。”
“这是你的识海，也是我的识海，我不想出现，便与你合为一体罢了，你如何看得到自己？”
方长恍然，依然警惕的盯着黑烟。
黑烟在仙台之上不断幻化，最后居然化为方长一模一样的人形来。
形容相貌，举行行为，皆是一致。
方长见此，因为此前对于脑海之中声音早有猜测，也并未失措，仅仅只是皱眉看着这一切。
“你看，你我是否一致？”
“我便是从你身上分离而出罢了，我即是你，你若是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自然看不到我，现而今，你能看得到我，正是说明，你已经正视自己内心的恶意。”
“对于周遭一切的恶意，万物万灵，皆是憎恨厌恶。”
说到这里，黑烟所化的方长微微一笑，抚掌笑道：“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何求了，是也不是？”
方长皱眉，并未回应。
而黑烟方长并未追问，只是笑道：“你骗得了任何人，唯独骗不了你自己，我既是你，你骗不了你自己，便是骗不了我。”
“你想要杀何求，即便他对你十分要好，即便你也认为他是你的师兄，你的朋友，可你依然想要杀他，是也不是？”
方长点头，算是回应。
而那人影则是道：“我早就知道，你定然是这样的人。”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这天下万物万灵，何物不可杀？”
“你想要持身正大，你想要心无邪念，笑话罢了。”
“人生而有善恶，你将善面剔除体外，而只剩恶念在体，如何能够维持自身堂皇？”
“堵不如疏……”
黑影还在喋喋不休，而方长却是狠狠皱眉，看向那一道黑影。
“你说，我将善念剔除？”
黑影自知失言，面色瞬息变化。
先是变得冷冽，而后有是如沐春风。
“唬你的罢了。”
这短暂的变化，落在方长眼中，却是让他为之一愣。
善念……
体外……
方生！
方长冷然一笑，便大概知道这黑影所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冷笑一声道：“若非你言，我当真不知。”
“谢过了。”
黑影面色顿时也变得冷冽，在仙台之上，伸个懒腰，长声道：“善恶循环，你也不过是凡人罢了。”
“天下修士，早已不是修士，只是掌控了超凡力量的凡人而已。”
“此乃心境变化，非为你之罪也，既如此，旁人可做，你为何做不得？”
“请神上身，故此不可做，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你自欺欺人，可唯独骗不了我。”
“即便是今日让你得知，方生便是你的善念，又当如何？”
“他已经成为生灵，独立于你之外，日后，随着修行，也会诞生属于他的恶念，你也应该发现，这半年以来，方生的变化。”
“你不过是这偌大天下，可以觉醒宿慧的芸芸众生之一罢了，你并非什么天命之人，何苦为自身设限，而不越雷池一步？”
“吃人的世道，不吃人，就要被人所吃，我既是你，我亦是觉得，吃人，无伤大雅，随我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