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烤风筝
老人不动,只是呵斥道:“滚进来!怎么今日出门,回来的这么慢,让贵客等了许久了!”
有小小的身躯挤进来,是个抱着头颅的无头尸躯。
老人转动死鱼眼,扫了一眼方长。
方长神色如常。
老人头狞笑一声,神色故作惊诧。
“什么人胆敢伤你!不知道你是咱万家酒肆的人么!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孩童头颅破碎的不成样子,况且尸首分离,喉咙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手比比划划作答。
老人头没有耐心看他解释,霍然起身,单手将无头尸躯抱着的头颅打翻在地,喝道:“被人打成这个惨样子你也有脸回来!”
言罢,老人犹不放过他,恶狠狠的踏在头颅上,揪住孩童衣领,将之摔在桌子上。
此刻,老人终于想起还有客人在场,咯嘣嘣转动头颅,死鱼眼盯住方长。
“客人,可愿共食否?”
方长还以微笑,笑道:“鄙人不喜。”
老人点点头,不再理会方长,埋头吃起来。
血肉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方长全程观看,不言不动,如泥雕木塑。
片刻后,老人抬头,嘴角血淋淋,桌上只剩下一副无头白骨,就连肉丝都被他舔舐的干干净净。
方长好整以暇,早早就把腰间长刀抱在怀中,倚在墙壁,静静等待老人吃完。
而此刻,方长笑问道:“不知吃的可还香甜?”
老人腹大如鼓,扬起长长的脖子打了个饱嗝,嘴角鲜血流溢,又被他伸出一尺之长的舌头舔舐干净。
他咧嘴一笑,同样报以微笑。
“贵客有所不知,香甜的紧啊!只可惜,家中猎犬不大,不足以饱腹。”
方长拇指微动,将怀中长刀推出一寸,寒光烁烁。
他也随之冷笑一声。
“没吃饱可还要加餐?”
“非也非也。”老人头笑的渗人,连连摆手。
“客人不要误会,我没有那个心思。客人是活人,我是死人,死人吃活人,会被阳气烧伤了嘴咧。”
老人头毫不避讳,方长身上的阳世生灵气息,就像是火炉一般炽烈。
肉身走阴者,难得一见啊。
方长微微眯了眯眼,将手中长刀按下。
活人也可变作死人的。
老人头笑呵呵,以手为引,“客人风尘仆仆,可以去楼上稍作歇息,待到小老儿做好饭食,客人再下楼不迟。”
方长深深地看了一眼老人头,这房间内根本没有什么别的食物,唯独可以吃的,怕只有像是腊肉一样挂着了。
但他没多说什么,入乡随俗。
幽冥天下本就是一个诡异的弱肉强食的世界,强大的吞食弱小的,本就是这里的定则。
方长上楼,踩得楼梯嘎吱作响。
停留在一楼的老人头看着方长上楼的背影,伸出二尺长的舌头舔了舔嘴角,面色贪婪狰狞。
真沉重的人啊,想来足够自己吃上两三次了吧?
虽被这客人杀了一只猎犬,但这猎犬死得不冤,这客人身如烘炉,阳气炽烈,不是凡人啊。
如此送上门的美食,不大吃一顿,岂不暴殄了天物。
想到此处,老人头缩了缩脖子,走到墙壁处取出一架人皮风筝放于八角桌上,而后又去拆下不少酒楼的腐烂木头,自顾自的走到角落。
很快,火焰升腾起来,烤的风筝哇哇大叫。
楼上,躺在破烂客床上的方长透过楼顶的大窟窿,仰望着昏暗天空,楼下的叫声越发凄厉,他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此次涉险入幽冥,已有一月。
这一个月,先后辗转四地,取得了一方罗盘,斩魄刀,压胜鬼火灯。
而现在,黄泉印泥也有了眉目!
虽不知当初那突兀出现的触手是何来处,而它当初说的那些话也是没头没尾,但至少,现在肉身走阴的目的,却是已经达到了。
只是,还未找到那急需之物。
方长已经理清楚思绪,黄泉印泥大概就是在这家万家酒肆,怪不得用一方罗盘寻找黄泉印泥却找上了这家酒肆的门。
但是这老人头不好相与啊,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老人头应该是幽冥生灵!
这老人有神志,并非幽冥天下土生土长的诡异生物,而是阳世间的人,一步修行,行差踏错,被转化成了幽冥生灵。
黄泉印泥可逆转生死,看来是这老人为将来返回现世而准备的宝物。
方长揉了揉眉心,凭借如今修为,真的与这老人头相斗,恐怕会两败俱伤,如果这是现世还好,可以寻找一个隐秘地点慢慢疗伤。
可这里是幽冥天下!
幽冥天下内都是些不死不活的诡异生灵,他们喜好血肉,以此延寿或者提升自身实力,若真的在幽冥天下受伤,无论怎么藏,都是掩耳盗铃。
那些诡异生灵会循着血肉的香气不断寻找,直到将自己彻底纠缠致死!
难办得很啊。
自身的实力短时间是不会提升太多的。
但,此消彼长。
就看能不能找个机会用点手段,能一击必杀最好,不能的话就快速退却,以图后效。
自身修为,大约能够抵抗幽冥天下百日侵蚀。
距离返回阳间的时间,还有两月,足够准备其他手段。
“客人,饭食准备好了!”
楼下,传来老人头嘶哑的声音,打断了方长的思绪。
“知道了!”
方长回了一声,提起手中的长刀,匆匆下楼。
八角桌上,一架烤的半熟不熟的人皮风筝眼睛滴溜溜的转,看向方长,似是哀求的诶呀呀的叫。
方长充耳不闻,就当没听到这哀求,拔刀出鞘,一刀将这风筝劈成两半。
老人微微挑眉,这少年,好生狠毒。
方长道:“老人家刚才还未吃饱,一人一半。”
老人头呵呵笑,讪讪搓了搓手。
“小老儿吃掉一半,客人怕就是吃不饱了。这是客人花钱买来的,我又怎么好意思吃。”
话虽这么说,老人头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桌面上的半张风筝,一眨不眨,嘴角也有黄色的涎液滴落。
方长心头冷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提起半张风筝上楼,留下半张。
“咕噜。”
老人头咽了口口水,又抬头看了眼正缓缓上楼的方长。
吃吧,吃吧。
你不吃它,我又怎么吃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