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万家酒肆
而在这条道路的尽头,方长走走停停,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罗盘,放于手上观测方向。
幽冥天下诡异得很,其中居住的人更是诡异,加之浓雾滚滚,需要及时辨认修改方向。
上辈子的经验,在这个世界只是无稽之谈,算不得数。
而今罗盘所指,与孩童所指,是同一个方向。
如今自身跟随着罗盘的指引,进入到了一块从未被人探索过的未知区域,危险万分,当真要小心行事。
天色越发昏黄,没有日月。
天地之间的光亮在渐渐消失。
方长知道,这是这方世界马上就要天黑了。
天黑,请闭眼。
凶鬼,要出笼。
这是幽冥天下的规矩。
方长冷然一笑,这规矩在他这做不得数。
作为一名修士,早在进入这方世界之前,他就已经将这方世界的规则烂熟于心。
而他,自然有规避这吊诡规则的手段。
没走多久,天色昏黑,再无光亮。
幽冥世界本就阴气四溢,三三重阴日更是阴气横行,让方长感到分外阴冷,他打个冷颤。
“真是个清冷冷惨兮兮的世界,该死的鬼地方。”
骂了一声后,他搓搓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火把,向着火把哈口气,油绿色的火苗升腾起来,将四周映照的一片绿油油。
五步之内,是被火光映照的油绿地面,五步之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在光与暗的交界处,阴影出没,影影绰绰,更有利爪探出阴影,本想向着方长抓过来,却被方长刀子似的目光剜了一眼。
“滚。”
声音很淡,但那利爪却十分识趣,乖乖的把利爪缩回阴暗处,再不敢探出阴影。
“沙沙!”
方长每踏出一步,就有沙沙声从路边野草丛中传出来,如影随形。
他知道,这是窥伺他的诡异不想放过他这块鲜肉,在紧紧跟随,等着他碰到更强大的诡异,被杀之后可以分得一杯羹。
天黑之后,幽冥世界中土生土长的诡异生灵就会出现在黑暗之中,猎食一切,唯有掌控一盏灯火,方可不被侵袭。
又过片刻,天色彻底昏暗下来。
再走数十步,风声格拉拉的响。
方长将火把凑近声源,只见一座破落不堪的酒楼坐落路边。
酒楼上挂着黑红色的招客幡,歪歪扭扭写着“万家酒肆”四字。
这酒楼千疮百孔,破烂的木头钉着杂乱的钉子,密密麻麻,风一吹似乎就能散架。
方长略一思量,方才天色未黑,路上只有野草,空无一物,空无一人。
这座天黑之后突然出现的酒楼,暗合幽冥天下的规矩,应该是某位幽冥生灵所掌控。
但,这名字怎么感到一阵熟悉?
方长正思量间,门扉打开一道小缝,一颗人头伸出来。
这人头皱皱巴巴,身子遮挡在门扉之后,但就是伸出门扉的脖子,就已经有二尺之长!
“客人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苍老,沙哑的声音像是两块树皮摩擦。
方长面色如常,从袖子里掏出一吊纸钱晃了晃,“打尖,也要住店。”
老人头见了纸钱,顿时喜笑颜开,只不过这笑容诡异得很,裂开的大嘴咧到耳后跟,黑黄色的牙齿参差不齐。
他笑眯了眼睛,尖声叫了一嗓子。
“客人快请!”
言罢,老人头便缩回酒楼。
方长见状,微微挑了挑眉,拉开门扉走了进去。
仆一进门,方长手中的火把便骤然熄灭。
酒楼不大,屋里的一切都破旧而又腐朽,乱糟糟的,各处都是杂物。
不大的小屋中,正中央是面八仙桌,八仙桌正中,摆着一只青铜油灯,灯油浑浊,幽蓝色的火苗来回舔舐灯油,似乎乐此不疲。
借着这点灯光,方长看清了老人头的全貌。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头发稀疏,衣衫破烂,甚至不如乞丐,最奇异的便是老人的头并非是长在肩膀上的,而是长在胸口,四五尺长的脖子打个弯,最下面的弧度坠着老化的皮肤,皱巴巴的,几乎耷拉到地上。
与其说是像个人,倒不如说更像个没毛秃鹫。
老人头招呼方长进了门,就变了一个脸色,笑容收敛,自顾自坐到了八仙桌边上,手拿白骨烟枪挑了挑灯芯。
方长见手中火把已经熄灭,且此地也有鬼光庇佑,本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原则,方长将手上火把塞回到袖子里,打量起这破烂的万家酒肆。
破旧,破烂......
一切能用来形容破旧的字词,都能放到这家酒楼上而毫不违和。
但就是如此破旧的地方,有一面白墙,白净似雪,平整如镜。墙上挂着两三只风筝,还有一只拨浪鼓。
方长看到那熟悉的风筝,不由得挑眉。
仇家上门。
来的可真快。
风筝上有人脸,但此刻安静的很,不敢叫唤。
方长来了几分兴致,走到那面墙壁面前,观摩起那拨浪鼓。
这拨浪鼓制作的极其讲究,是用人的小臂骨,而且是婴儿的小臂骨打造,圆润而有光泽,且大小合适,适合盘玩。就连鼓面都是婴儿的皮肤蒙上的,细腻如镜面。
两个琉璃似的眼球转来转去,哪怕是被做成了拨浪鼓鼓槌,它们却仍旧保持着鲜活,活灵活现。
方长曾听过这拨浪鼓的鼓声,摄人心魄。
这是一件异宝。
可以控制寻食猎犬,刚才那断头孩童行动自如,根源便在此处。
若有机会,可以尝试抢走。
方长未曾开口,那老人却伸长脖子询问道:“客人对这小儿玩物感兴趣?”
方长笑呵呵道:“家中曾有独子,宠爱的很,看到这拨浪鼓,睹物思人了。”
他信口开河,说起谎话来,脸不红气不喘。
倒也不算是假话,方长也曾拥有一个子女,只不过早已失却。
“客人舍不得家中独子,为何还要出门,将孩子养大成人岂不更好?”长长的脖子举着老人头,送到方长面前。
方长微微侧身,看着老人头,反问道:“为何店家还不准备酒菜,莫不是怕我给不起银钱?”
参差不齐的黄牙展露,老人呵呵呵笑了几声,识趣的转回身子,缩回脑袋,坐到了唯一的一张方桌边上,从腰间取下白骨烟枪,捻了烟丝,凑着油灯的火光点了烟,吧嗒吧嗒抽了一口。
“客人稍安勿躁,家中猎犬出门,还未归来。”
正说着话,啪嗒嗒有敲门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