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龙
七天！
整整七天。
这是武松万万没有预料到的，芒砀山的混世魔王竟然能与公孙胜斗法整整七日，尽管是纯粹元神之力的比拼，但是能够与公孙胜纠缠七日也远超武松的想象。
武松静立在公孙胜一侧。
公孙胜则是盘膝打坐，陷入入定之中，其手掌心各自贴着一枚符箓，掌心朝天，脚上，胸口也贴着符箓。
对于气息极为敏感的武松，在公孙胜入定一刻就意识到这一具身躯是没有呼吸的。
七日不饮不食，公孙胜脸色红润依旧。
反观对面。
樊瑞亦是入定，可每隔上一日，脸色就煞白一分。
如今已再无半点血色。
武松目光扫过樊瑞，不经意却又落在那尊如神如魔的仆将身上。
那是一尊樊瑞炼出的傀儡。
高大无比。
足足有一丈来高，身上裹着一件黑色铜甲，不是夜叉，不是修罗。
里面是一具飞天铁尸。
这是公孙胜告诉武松的答案。
武松也能够感应到那个叫做幽影的傀儡没有心跳。
铁尸的面部被黑甲罩住，只有一对雪白的獠牙，从下嘴唇暴露出来。
一股腐败的气味从樊瑞身上弥漫开来。
铁甲尸幽影宛若山岳一般静默地矗立在樊瑞一侧。
说来，武松还能回忆起那天的情况。
总之很是出人意料，明明是来找茬的，打着收降樊瑞的主意。
公孙胜竟然能够与樊瑞攀谈起来，两人间的交流很是有意思。
兴许这就是道门的情谊。
当是时……
幽影那一双猩红的眸子，静静盯着山下两人。
滚滚的铁蹄声，脚步声响起。
黑暗中大潮扑来，武松定睛望去。
高大如魔神的身影背后是一大片手持长刀，一脸狰狞模样的匪类。
群匪如潮，几乎只在盏茶时间，就淹没了整个芒砀山头。
武松粗略扫视一眼，心中预计少说也有四五千兵马。
当然这些兵马中，可谓是人鬼神掺杂，一时间让人分辨不清，到底哪些是人，哪些是鬼，而又有哪些是请小神上身的兵卒。
有的脸上罩着花花绿绿面甲，手中持一杆长矛，一副凶神恶煞模样。
有的打穿耳洞挂着银色吊坠，手持弯刀，眼神中满是忌惮。
还有一批人。
背着竹篓，手中拿着锣鼓，葫芦丝，竹篓中传来嘶嘶尖锐的蛇鸣……一眼望去，全是西南群山夷民，九黎等风格的悍匪。
而在人群之中，则是抬着一顶黑轿。
轿中走出一员青丝细发，发丝披散开来的驼背道士。
道人腰间挂一酒红葫芦，葫芦在风中乱晃，在其身后隐隐有一尊龟蛇的虚像。
端得不俗。
不愧敢自号混世魔王。
“道友安敢来此行凶？”
居然是樊瑞先向公孙胜发起质问。
“二郎且看贫道手段。”
公孙胜起初并不打算与樊瑞多做交流，抬手袖口中飞出一颗雷球。
雷球上爆发出一阵青紫电火花来，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雷球依次飞出。
一阵恐怖威压席卷向四方。
隆隆。
连绵而低沉的雷音响起，恶鬼尽皆战栗。
黑暗的天幕被雷球上的亮光给划破，四下鬼影绰绰，短暂的雷光一过，却是把樊瑞及其身后大军映照的越发阴森可怖。
可同样，樊瑞对公孙胜也满是忌惮。
“九阳钟？原来是罗真人仙徒的公孙道长，仆久仰大名。”
樊瑞改口说道。
仆不是说就是仆人，更是一种谦虚的说辞。
雷霆划过之后，人鬼不分的凶恶大军，一众凶神恶煞之徒脸上的凶气却是褪色三分。
“贫道奉李天王法旨而来，尔等若是愿意归降梁山，往后必定能得山上一尊席位，可若是冥顽不明，今日就叫尔等化作飞灰。”
公孙胜道，语气严厉。
“梁山？”
樊瑞眸子却是越发清明，“可是与玄真子作对的梁山？”
“你说反了，是玄真子不知死活与梁山作对。”
公孙胜面无表情道。
樊瑞眯了眯眼：“要我归顺梁山倒也不难，只是公孙胜道友不是梁山之主吧？既然是奉令而行，还是请你叫李天王亲自来叫我。他叫我，我就来。”
公孙胜闻听此言脸上冷酷神情却是稍缓，却是明白樊瑞的心思。
“要见李天王也很简单，打赢贫道就是。”
公孙胜道。
“你仗着九阳钟利器，可敢与我元神斗法。”
樊瑞反问。
“那有何难？”
公孙胜袖袍一拂，
又把三枚雷球收入袖口。
“二郎，护我肉身。”
公孙胜厉喝一声。
“尔等退散归山，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下山。”
说罢，樊瑞也是盘膝一坐，只留下一尊幽影将护持己身。
两人同时入定，而这一入，就是足足七日。
武松心思灵巧，倒是能揣摩出樊瑞话里话外投降之意。
所谓设定一个元神斗法，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在手下面前太丢面儿。
可问题在于……
怎么足足斗了七日？
还是说公孙胜也卖对方一个面子？
武松仰头望向天空，此刻已经又是一个黎明时刻，天色微亮。
太阳尚且没爬上穹顶就被一团厚云给罩住。
天地间狂风大作，但就是不见落雨。
樊瑞周身飘起丝丝缕缕黑烟。
天空中出现了一张巨大真武面孔，眼如山岳，须似大河，一袭法袍猎猎作响。
正是樊瑞的拿手神通。
真武法相！
不过在这一尊数百丈真武法相之下，一条白龙在山河中浮浮沉沉。
厚重如山岳的云团之中，蓦地探出一只须弥山似的大手，像极了传说中的如来神掌。
说时迟，那时快。
公孙胜化身的白龙一声嘶吼，避开如山岳厚重的手掌。
那条白龙冰魄琉璃一般的瞳孔之中尽是冷漠。
白龙嘶咬在手臂之上。
真武法相脸上的怒色更浓，不过，尚且没来得及施展大法，从云端伸出另一条手臂。
轰隆！
白龙口中喷出一道金色闪电，闪电正中真武头颅。
真武虚像轰然破碎。
天地间尽是一片升腾的白色云雾。
又好片刻，漫卷的黑风从西北处刮来，云雾不住被削掉，雾中响起雷鸣与龙吟。
武松双目来回扫视，随时注意着公孙胜的神情，以及对面鬼将幽阴的动静。
蓦地。
“不打了。”
一道闷声闷气的响动传来，却是樊瑞的大喝之声。
噗呲。
樊瑞睁眼，张口吐出一大口血来，两腮凹陷，一副丧气模样，但是头发却乌黑依旧。
“道兄承让了。”
公孙胜谦虚说道，笑盈盈起身。
武松想去搀扶，公孙胜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
“你才是道兄，道兄好法力，元神精纯我不如你。”
樊瑞一拱手道。
“哈哈，论元神变化，是贫道不如道友才是。”
公孙胜亦是拱手行了一记道揖，真论起来，樊瑞所学颇杂，但是造诣都不算低。
要知道公孙胜可是有师承的。
而樊瑞则是早年偶遇异人，得了三言两语的只鳞半爪，苦修加钻研，再加上芒砀山上一份机缘，才有如今成就。
尽管不如公孙胜远矣，但是论天赋才情，实则不在公孙之下。
两人刚才一番斗法，有试探，有演戏成分，可同样离打出真火也就是一步之遥。
“想要彻底收复此人，还得看李兄手段。”
公孙胜望向樊瑞，眼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