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骆驼的王子又要来了！
白杨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微微侧身，避开了徐卫国这记大礼。
“职责所在，不必客气。”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方案已经给你们了，具体怎么实现，就是你们蓉城所的专业领域了。”
“如果工艺上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再通过部里联系我。”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
意思很明白：理论和设计的顶层问题，我已经帮你们解决了，剩下的执行层面，要是再出岔子，那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了。
江望川的脸上一阵发热，既是羞愧，也是激动。
他紧紧攥着那张草稿纸，郑重地对白杨说：“白所长，您放心！我们要是连照着图纸都做不出来，我们蓉城所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就该全体回家种红薯！”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是一个技术人员立下的军令状。
徐卫国也是连连点头，他知道，这次回去，蓉城所必将掀起一场技术风暴。
“白所长，那……我们就不多打扰您宝贵的时间了。”徐卫国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两个小时。
可感觉上，却像是上了一堂颠覆认知的课程。
他现在只想立刻飞回蓉城，亲眼看着新的模型上马。
“林助理，送客。”白杨点了点头，已经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了自己桌上另一份摊开的，标注着“绝密”字样的文件。
徐卫国和江望川不敢再多言，对着白杨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仿佛要将这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刻在脑子里，然后才跟着林慧，脚步有些虚浮地退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依旧安静，但此刻在两人听来，这寂静中蕴含着一种雷霆万钧的力量。
“徐科长，我……我感觉像做梦一样。”直到坐上返回的吉普车，江望川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座椅上。
“不是做梦。”徐卫国摩挲着自己已经有些粗糙的手掌，眼神复杂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我们只是……见到了真正的高山。”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第一次见到图-16轰炸机时的震撼。
那种巨大的，充满了工业美感的造物，让他觉得自己之前捣鼓的那些活塞式小飞机，就像是孩童的玩具。
今天，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震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说图-16是工业实力的体现，那么白杨，就是理论和智慧的化身。
吉普车驶过一道道岗哨，每一次检查，都让两人愈发觉得理所当然。
“这种地方，这样的安保，一点都不夸张。”江望川喃喃道，“这里面放着的，是咱们国家航空工业未来二十年的希望啊！”
徐卫国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他现在甚至觉得，这安保级别，还应该再往上提一提。
当他们终于换乘回自己的伏尔加轿车，驶离这片神秘的区域时，江望川回头望去，那扇普通的铁门和高墙已经消失在视野中。
他却觉得，自己刚刚是从一个通往未来的入口，回到了现实世界。
“徐科长，”他忽然问道，“您说，这位白所长，到底是什么来头？太年轻了，他……他看起来比我还小几岁。”
徐卫国摇了摇头，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才缓缓说道：“不要去打听，不要去猜测。我们只需要知道，他是能解决问题的人，是国家的定海神针。这就够了。”
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望川，回去以后，把今天看到的一切，听到的每一个字，都烂在肚子里。”
“我们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把白所长给的方案，变成现实！一个零件，一个数据，都不能错！”
“是！”江望川用力地点头。
……
送走了徐卫国两人，白杨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就像一台精密到了极点的超级计算机，脑子里同时运转着数个庞大的项目。
刚刚解决了涡扇发动机的燃烧震荡问题，对他而言，不过是从一个工作区切换到了另一个工作区。
他面前的文件，是关于一种新型复合材料的应力分析报告。
这种材料将用于下一代战机的关键承力结构，其性能要求，比当前国内最先进的材料要高出整整一个代际。
这是一个比解决发动机问题更宏大，也更基础的工程。
墙上的时钟，指针一格一格地走着，办公室里只有他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和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的声音。
就在他完全沉浸在数据的海洋中时，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机，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铃声。
白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放下笔，伸手拿起了话筒。
“喂，我是白杨。”
“白杨同志，我是老周。”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沉稳而熟悉的声音。
“周领导，您好。”白杨的语气依旧平淡。
“刚刚听二机部的同志汇报了，蓉城所的问题，你一出手就给解决了？”周领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和欣慰，“你可又给我们航空工业立了一大功啊！我代表部里，要好好感谢你！”
“分内之事。”白杨言简意赅。
“好一个分内之事！”周领导爽朗地笑了几声，随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找你，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听听你的意见。”
“您请说。”
“还记得去年来过我们这儿的那批‘骆驼’吗？”周领导口中的“骆驼”，是部里对中东那些富裕产油国的戏称。
白杨的脑子迅速检索到了相关信息。
去年，确实有一支来自沙特阿拉伯的代表团，前来考察访问，想要采购一批。
“记得。”
“他们又来了。”周领导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这次带队的是他们王室的一位年轻王子，很有实权。而且，他们的态度和去年完全不一样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周领导继续说道：“他们的采购意向非常强烈，清单开得也很大。但是……他们这次点名要看一些我们从没对外展示过的‘新东西’。”
白杨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你也知道，最近那片地方不太平。这群养尊处优的王爷们，现在是坐立不安，急需一批能镇得住场子的家伙，来增强他们的安全感。”
周领导把局势分析得十分透彻。
1979年，对于中东来说，是地动山摇的一年。
作为世界头号产油国，沙特身处风暴中心，空有数不尽的美元，却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所以，部里的意思是，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周领导总结道：“不仅能为国家赚取宝贵的外汇，更是我们国产装备走向世界，打响名声的绝佳舞台。”
“但是，能不能抓住，关键就看我们能拿出什么样有分量的东西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周领导似乎在斟酌用词。
“白杨同志，按理说，我不该来打扰你。但是……这次的机会太重要了。”
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周领导，”他开口道，“我需要了解更详细的情况。”
“好！你方便过来一趟吗？我们当面谈。”周领导立刻说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急切。
“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白杨站起身，按下了桌上的内部通话器。
“林慧。”
“所长，我在。”林慧的声音立刻从通话器里传来，清晰而干练。
“备车，去第一机部。”
“是。”
没有一句多余的问话，通话器里只剩下执行命令后干脆的挂断声。
白杨走到衣架前，取下那件半旧的蓝色工装外套穿上。
他看了一眼黑板上那些复杂的公式，又看了一眼桌上关于复合材料的报告。
一个国家的强大，不仅仅在于能设计出多么先进的武器。
更在于，拥有支撑这些先进武器从图纸走向现实的，强大而完整的工业体系。
从材料，到工艺，再到最终的成品。
这是一个漫长而艰巨的攀登过程。
而他，白杨，要做的就是将这个过程，缩短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
半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林慧下车，出示了证件。
门口的警卫在看到证件上的特殊印章和编码后，神情立刻变得肃穆起来，没有经过任何通报，直接敬礼放行。
白杨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被周领导的秘书引导至顶楼的领导办公室。
“白杨同志，你可算来了！快坐！”
周领导亲自从巨大的办公桌后走出来，热情地握住了白杨的手。
“周领导。”白杨点了点头，在待客的沙发上坐下。
秘书倒上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后，便知趣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厚重的房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情况，比电话里说的还要紧迫一些。”周领导坐到白杨对面，脸色凝重地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代表团的名单，还有他们私下通过一些渠道，向我们透露的意向清单。”
白杨接过文件，快速翻阅起来。
带队的王子名叫法赫德，是王储的亲信，年轻，有闯劲，受过西方高等教育，是王室内部力主推行现代化和自主化的代表人物。
而那份意向清单，更是让白杨眉头微挑。
上面罗列了从战斗机、主战坦克、自行火炮到防空导弹、反舰导弹等一系列装备，几乎涵盖了海陆空三军。
“他们的胃口不小。”白杨放下文件，一针见血地评价道。
“何止是不小，简直是想把我们当成超市了。”周领导苦笑一声，“但这也说明了他们的焦虑。你看，”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世界地图前，用手指在波斯湾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周领导：“……”
周领导开口介绍当前的局势。
白杨静静地听着，周领导的分析与他的判断基本一致。
这种独特的政治立场，对于那些不想在美苏之间选边站队，又渴望获得安全保障的国家来说，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他们需要一批足够先进，能够形成有效威慑，但又不会触动****敏感神经的装备。”白杨总结道。
“完全正确！”周领导点头：“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机会！”
“毛熊的他们不敢买，买了就等于引狼入室。鹰酱的，附加条件太多，而且核心技术封锁得死死的。而我们，恰好可以填补这个空白。”
说到这里，周领导脸上的兴奋又被一丝忧虑所取代。
“但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我们现有的出口装备，比如歼-7战机，59式坦克，在他们眼里，还是太落后了。”
“他们见过f-15，见过豹2坦克，眼光高得很。如果我们拿不出能镇住他们的东西，这次机会，可能就又会像去年一样，白白溜走。”
他重新坐回沙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紧紧地盯着白杨，仿佛想从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来。
“白杨同志，我知道你的规矩，也知道你的研究项目都是最高机密。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是敝帚自珍的时候，我们需要一块足够分量的敲门砖，来敲开这个几百亿美元的庞大市场！”
几百亿美元！
沉默片刻，白杨开口询问了。
“他们有看上什么，或者说，对哪个领域的东西，表现出了最强烈的兴趣？”
白杨这一问，正中要害。
周领导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缝隙，他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出口，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办公室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听。
“防空！”他用口型说出了这两个字，随即才放开声音：“是全方位的防空体系。从高空到低空，从机场到要地。”
“法赫德王子私下里通过渠道传话，说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来自北面和东面的天空。”
周领导站起身，又走到了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这一次，他的手指点在了沙特的邻国身上。
“北边，是小克，全套的毛熊装备，米格-21、米格-23，甚至还有图-22轰炸机。”
“东边，是小伊，有鹰酱的f-14‘雄猫’和不死鸟导弹，那是全世界最顶尖的截击机系统。虽然现在乱了，但那些飞机和飞行员还在。”
他转过身，看着白杨，眼神里满是凝重：“而小沙的主力，是鹰酱卖给他们的f-5，一种轻型战斗机。”
“虽然也买了些f-15，但数量稀少，而且猴版的厉害，很多关键的航电和武器系统都被阉割了。”
“说白了，就是个样子货，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防空能力。”
“他们就像一个抱着金山的巨人，却穿着一身单薄的布衣。任何一个拿着刀的邻居，都能让他们夜不能寐。”
周领导的比喻很形象：“所以，他们迫切需要一把能够撑开的，足够坚固的‘伞’。一架性能优越，能够有效拦截高速目标，形成区域威慑的截击机。”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空气中，只剩下老式暖气片里水流循环的微弱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