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终局之战
浑身裹在玄色黑袍中的人影紧随福生穿过雕花月洞门,快步绕过回廊,停在了李景隆的房门前。
“末将梁鹏,参见景帅!”门内烛火摇曳,来人甫一踏入便单膝跪地,语气满是恭敬。
李景隆正临窗而立,闻声转过身来,上前两步扶起梁鹏,唇角噙着浅笑道:“梁将军星夜兼程,想来是带来了捷报?”
“回禀景帅!一切皆如您所料!”梁鹏猛地抬头,黑袍帽檐滑落,露出满是兴奋的脸庞,额角的汗珠还沾着征尘。
“北平被围之后,朱棣果然现身,并带着燕逆残余兵力火速北上,想解北平之围!”
“末将按您的密令,即刻与傅忠将军、宁王殿下三路兵马会合,在半路设下埋伏,对燕逆展开三面夹击!”
“最终燕逆大败,尸横遍野,最终朱棣只带着不到两万残兵逃到郑坝村,如今已被我军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李景隆闻言,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抬手拍了拍梁鹏的肩:“将军辛苦了,此战你三人居功至伟。”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纸,李景隆望着烛火中跳动的光影,心中泛起一阵感慨。
自他领兵北上以来,先是收复雄县、永宁等失地,如今北平城也尽在掌控,朱棣困守郑坝村,平燕之战眼看就要画上**。
他想起史书上靖难之役的结局——朱棣逆袭登基,建文帝下落不明,而李景隆最终落得个被削爵圈禁的下场。
可如今,历史的轨迹已被他亲手扭转,他成了那个改写乾坤的人。
只是前路茫茫,脱离了史书的预判,他未来的命运又会走向何方?
从此刻起,将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在他的预知范围之内。
“景帅!”梁鹏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北平已破,朱棣率领残部被围,咱们何时发起总攻,彻底平定这场内乱?”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语气坚定:“明日一早,兵发郑坝村!”
早在驰援北平的途中,他便已写下两封密函,分别送往永宁与雄县,令梁鹏、傅忠合兵北上,待朱棣回援时趁机截杀。
更在此前,他就与宁王朱权定下盟约,约定待他攻打北平时,朱权率五万涿州兵马北上策应。
如今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只差最后一战,便可终结这场历时半年的战乱。
“少主。”一旁的福生忽然上前,声音压低了几分,神色凝重,“方才暗卫来报,北平城内混入了数名可疑之人,行踪隐秘,看其行事风格,像是陛下派来的羽林卫。”
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有所指:“要不要属下派人处理掉,免得他们在此窥探,坏了咱们的事?”
“不必。”李景隆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北上平乱,收复失地,擒剿逆贼,所作所为皆无愧于心,无需隐瞒。”
他走到案前,拿起桌上的兵符,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铜纹:“他们要监视,便随他们去。”
“我行得正,坐得端,纵使羽林卫在侧,也无惧任何监察。”
他心中清楚,如果朱允炆一心要对付他,即便他杀了这些羽林卫,也挡不住朝堂上的流言蜚语,倒不如坦然以对,反倒显得光明磊落。
福生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言,躬身退到一旁。
次日天还未亮,燕王府外的校场上便响起了整齐的甲胄碰撞声。
李景隆一身银甲,腰悬佩剑,立于高台之上,目光扫过台下肃立的将士,声音洪亮如钟:“铁铉听令!命你率五万精兵留守北平,安抚百姓,严防残余燕逆作乱!”
“末将遵令!”铁铉上前一步,单膝领命。
“盛庸听令!”李景隆转向另一侧,“你押解燕王府上下,绕道返京,将逆贼家眷交由刑部等待陛下发落,途中务必小心!”
“末将遵令!”
安排妥当后,李景隆翻身上马,白色战马翻腾着铁蹄打了个响鼻。
他勒住缰绳,回头看向身旁的福生,以及平安、梁鹏两位将领:“随我出发,直取郑坝村!”
“遵令!”
马蹄声踏破晨雾,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北平城外的官道尽头。
...
三日后,郑坝村南军营地。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营门处的士兵纷纷侧目,只见李景隆骑着白马,率领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阳光洒在他的银甲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一路风尘并未消减他的锐气,反倒添了几凯旋而来的英武。
“景帅回来了!”“景帅!”
营内的将士们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满是激动的笑意,欢呼声此起彼伏。
李景隆翻身下马,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也涌起一股热流。
半年前,他接过兵符,顶着满朝文武的质疑北上平乱,关键时刻却因朝臣构陷与天子猜忌被急召回京,丢了兵权。
后来天子换帅,南军溃败,他又再度领兵,一路过关斩将,收复失地,直到今日将朱棣围困在郑坝村。
这半年的时光,有艰辛,有危机,有质疑,也有热血,如今回想起来,恍如昨日。
谁也没料到,这场让朝廷头疼不已的燕乱,会在他手中这么快迎来终结,连李景隆自己都难以置信。
这场改写历史的战争,终于要迎来最后的落幕了。
朱权身着嵌金铠甲,腰悬玉带,远远便望见李景隆的身影,快步迎了上去,双手抱拳笑道:“景帅。”
李景隆闻声转身,见是朱权,当即拱手还礼,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有劳殿下亲自赶来,一路辛苦了。”
“此乃平定燕乱的关键时刻,本王怎可缺席?”朱权摆了摆手,眼神愈发郑重,“朝廷能得景帅这般栋梁,是社稷之幸,更是天下百姓之幸!”
“若不是景帅运筹帷幄,燕乱何能至此?”
“殿下言重了。”李景隆轻轻摇头,目光扫过身旁的梁鹏、傅忠,又望向营中列队的将士,声音掷地有声。
“自平燕以来,每一场胜仗,每一寸失地的收复,都离不开诸位将士及南军上下的浴血奋战!”
“这份功劳,从不是我一人的,而是在场每一位的荣耀!”
说罢,他抬眼望向全军,高声道:“众将士辛苦了!”
“愿听景帅调遣!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刹那间,将士们齐声呐喊,无数只手臂高举兵器,寒光映着朝阳,满是激昂与坚定。
李景隆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带着朱权、梁鹏等人转身走向中军大帐。
帐外的风卷着军旗猎猎作响,他心中早已归心似箭。
北平已收复,朱棣如瓮中之鳖,只待最后一战,便能终结这场耗时半年的战乱,让百姓重归安宁,他也能早日回去与家人团聚。
中军大帐内,沙盘上清晰标注着郑坝村的地形。
李景隆手持木杆,指向沙盘中央:“朱棣困守郑坝村,兵力虽不足两万,却皆是燕军中的精锐,必做困兽之斗,不可轻视。”
“明日决战,梁将军率左路兵马从东侧迂回,截断其东逃之路;傅将军领右路从西侧包抄,防止其向西突围。”
“宁王殿下可率中路主力正面牵制,待左右两路到位,再发起总攻。”
“末将领命!”梁鹏、傅忠齐声应下。
朱权亦颔首:“景帅放心,本王定不辱命。”
...
次日天刚蒙蒙亮,郑坝村外的旷野上已列满阵仗。
南军十万将士分为三路,旌旗如林,甲胄泛着冷光。
对面的燕军虽只有两万余人,却也摆开防御阵势,刀枪出鞘,眼中满是决绝。
李景隆立于一辆高大战车上,车辕处插着的“景”字大旗在风中舒展,格外醒目。
他目光如炬,扫过燕军阵前,一眼便望见了身着玄黑铠甲的朱棣。
朱棣也恰好抬眼看来,当看清战车上的李景隆时,双眼骤然圆睁,瞳孔中闪过震惊、不甘、愤怒等诸多情绪,最终尽数化为凛冽的杀意,如寒刃般直射而来。
一山不容二虎,自李景隆领兵北上,两人便成了死敌,如今狭路相逢,唯有一人能活着离开这片战场。
紧接着,朱棣猛地勒紧缰绳,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手持长刀,缓缓从燕军阵中走出,面对十万南军的围困,脸上竟无半分惧色,唯有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
或许从他举兵靖难的那一日起,便已料想过今日这般兵败的结局,只是他没想到,终结他的人,会是李景隆。
李景隆见状,朝身旁的福生示意了一下。
福生当即驾着战车缓缓前行,直到与朱棣相距二十丈远才停下。“朱棣,你败了。”李景隆一手握着银枪,一手负于身后,身姿挺拔如松,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刻弃械投降,算你自首,陛下或可留你一命。”
“废话少说!”朱棣冷哼一声,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空气都似在震颤,“本王征战一生,从不知‘投降’二字!”
“今日纵使战死沙场,也绝不束手就擒!”他握着长刀的手紧了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只怪当初本王轻视了你,才落得今日境地...但我从不后悔起兵!”
“看来你真是死不悔改。”李景隆眉头微蹙,朝身后招了招手。
片刻后,平安带着两名士兵押着两人走出南军阵中,径直来到战车前。
那两人一身素衣,虽未戴枷锁,却难掩憔悴——正是朱棣的妻子徐妙云与长子朱高炽。
李景隆并未让他们随盛庸返京,而是将二人留在军中。
他深知燕军虽败,却仍有死战之心,若能借徐妙云母子劝降朱棣,便能避免将士们无谓的伤亡。
士兵的命也是命,能少流一滴血,便是一分功德。
朱棣望见徐妙云与朱高炽的瞬间,脸色骤变,原本凌厉的眼神中满是挣扎与愤怒,握着长刀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父王!”朱高炽望着朱棣,声音哽咽,脸上满是自责与不甘。
他恨自己未能守住北平,更恨自己成了李景隆要挟父王的棋子。
徐妙云却只是平静地看着朱棣,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努力掩饰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她不想争论对错,如今只愿自己不成为朱棣的累赘。
事到如今,她才突然明白,原来李景隆围困北平还有更深一层计谋,那就是设下陷阱,等王爷现身!再将燕军一网打尽!
可她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只能在心中感叹,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与周密的谋划,当真是绝世无双的将才。
“李景隆,你好卑鄙!”朱棣怒视着李景隆,声音歇斯底里,带着无尽的恨意。
“与你相比,我这点手段算得了什么?”李景隆不屑地撇了撇嘴,眼中渐渐泛起杀意,“当初你派人掳走我女儿时,可曾想过今日会有这般下场?”
他向前一步,语气冰冷,“事已至此,你若再执迷不悟,就别怪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妻儿!”
朱棣浑身一颤,紧咬着牙关,陷入了沉默。
阵前的风卷起他的战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心中的挣扎。
一面是妻儿的性命,一面是他的尊严与霸业。
“王爷!”就在这时,徐妙云突然开口,声音清亮而坚定,“不用管我们!你想做什么便去做!”
“这辈子能嫁给你,能陪你走过这些年,我绝不后悔!”
李景隆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没想到徐妙云竟有这般刚烈的性子,这无疑打乱了他劝降的计划。
不等李景隆再开口,朱棣突然举起长刀,双眼因愤怒而通红,朝着燕军阵中放声嘶吼:“杀!”
随着这一声令下,两万燕军残兵如困兽般发起冲锋,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决绝的寒光,朝着南军阵中疯狂冲去!
李景隆脸色微变,急忙对平安道:“快将他们带回后营,好生看管,不许伤他们分毫!”
他从未想过要真的伤害徐妙云母子,只是想借此逼朱棣投降,如今计划落空,只能先确保二人安全。
平安领命,当即带着人将徐妙云与朱高炽带离阵前。
李景隆望着冲来的燕军,深吸一口气,猛地挥下大手:“传令全军,发起总攻!”
刹那间,南军阵中响起震天的炮声与枪声,炮火撕裂晨雾,子弹呼啸着飞向燕军。
梁鹏率领左路兵马迅速迂回,傅忠的右路也展开包抄,朱权的中路主力则迎着燕军冲了上去。
刀剑碰撞的脆响、将士们的呐喊声、炮火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了郑坝村的旷野。
一场决定天下命运的终局之战,就此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