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死有余辜
李景隆斜倚在椅子上,目光落在阶前跪地的楚风身上,那双眼眸冷得像北境寒冬的冰。
“朱高煦已是阶下囚,不必有后顾之忧。”
楚风伏在地上,衣服早已被冷汗浸得发皱。
他喉结剧烈滚动,苍白的脸颊不住颤抖,牙齿碰撞的“咯咯”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即便朱高煦已被铁链锁着,却依旧充满了忌惮。
“说!”
一旁的福生猛地沉喝,腰间佩刀“唰”地出鞘,寒光乍现间,刀刃已稳稳架在楚风脖颈上。
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楚风浑身一颤,终于再也不敢隐瞒。
“回...回景帅的话...”他声音发颤,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些被抓来的良家女子...都已死了。”
听闻此言的李景隆却瞬间沉下了脸,本就冰冷的双目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杀意。
他强压着胸腔里的怒火,抬眼看向持刀的福生,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一个活口都没有?”
福生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挣扎,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如此禽兽不如,该死!”
李景隆眯着双眼,冷冷的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话音刚落,福生手腕微扬,刀光迅速闪过!
跪在地上的楚风连哼都没哼一声,歪着头倒在了血泊里,脖颈处的伤口喷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身前的青石地砖。
“啊!”
跪在旁边的朱高煦忍不住惊呼出声,原本还算镇定的他,此刻像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地往旁边挪动着,脸色早已没了半点血色。
李景隆缓缓站起身,抬脚向朱高煦走去。
他每走一步,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便重一分,那是在北境战场杀出来的戾气,压得朱高煦几乎喘不过气。
不等李景隆走近,朱高煦便“咚”的一声磕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砖。
“景帅饶命!景帅饶命啊!”他浑身抖得像筛糠,声音都变了调,“那些人都是楚管家杀的!”
“与我无关...真的与我无关啊!”
见李景隆没说话,朱高煦又急忙补充,试图搬出身份保命:“我是燕王之子,即便犯下再大的罪责,也只能由天子发落!”
“你不能杀我,你没权力杀我!”
李景隆走到他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你这是在求饶,还是在威胁?!”
朱高煦喉咙发紧,不敢抬头看他,只能继续颤抖着辩解:“我...我只是说规矩...你...你无权决定我的生死...”
“燕王之子又如何?”李景隆冷笑一声,转头向福生伸出手,“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福生立刻将佩刀递了过去。
李景隆接过刀,冰凉的刀锋直接递到朱高煦眼前!
刀身上还残留着楚风的鲜血,一滴、两滴,滴滴落在朱高煦眼前的青石地上,还有的落在了他颤抖的手背上。
滚烫的血珠与冰冷的刀锋形成强烈对比,朱高煦抖得更厉害了,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的李景隆,似乎才真正化身成了北境传闻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眼神里的狠厉,能让人从骨头缝里发冷。
“住手!”
就在刀锋即将碰到朱高煦脖颈的瞬间,一道急切的话音突然从院外传来。
紧接着,穿着素色衣裙的徐妙云快步冲进院子,脸色苍白,发丝都有些凌乱,身后的徐辉祖也快步跟着进来,脸上满是焦急与慌乱。
按朝廷律法,燕王府上下人等都该收押看管,送往京都等待天子发落。
但李景隆念及徐妙云是王妃,又看在徐辉祖的面子上,才特地网开一面,没让人为难她。
可没想到徐妙云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直接跑到了这里。
李景隆皱起眉头,目光冷冷地落在徐辉祖身上,眉宇间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满。这事,多半是徐辉祖走漏了风声。
徐辉祖也立刻察觉到了李景隆的怒意,急忙停下脚步,对着他拱手行了一礼,语气里满是歉意:“景帅,舍妹也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冲撞...还望景帅海涵。”
徐妙云刚跨进内院,目光便先扫过阶前楚风的尸体。
那摊暗红的血迹还在青石砖上蔓延,刺鼻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景帅这是何意?!”
再转头时,竟见李景隆手中的佩刀正抵着自己儿子的脖颈,不由得心头一紧,声音瞬间拔高,满是不满与质问。
李景隆握着刀的手没动,只冷冷抬眼看向她,一字一顿道:“为民除害。”
徐妙云快步上前,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你当初答应过我,只要我交出北平城,便不会伤及一兵一卒!难道景帅要言而无信么?!””
“况且纵然煦儿有错,也该交由陛下处置,景帅有何权力私设刑堂?!”
她站在李景隆面前,脊背挺得笔直,纵然发丝微乱,眼底却满是义正词严,竟有几分鱼死网破的架势。
看似讲明厉害,实则是在那天子来压李景隆。
“王妃莫要忘了,”李景隆的脸色骤然阴沉,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如今已是朝廷钦犯!”
“若不是看在我与徐兄的交情上,此刻你该与府中其他犯人关在一起!哪还有资格站在这里与我争辩?!”
他向前半步,身上的杀气逼得徐妙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你早已不是高高在上的燕王妃,摆正自己的身份,再想想该怎么跟我说话!”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徐妙云大半的气势。
她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语气软了几分:“可你的确承诺过,在陛下未发落前,不会为难燕王府中任何人。”
“那王妃可知,你这儿子,究竟做了些什么勾当?!”李景隆握着刀的手没动,目光落在徐妙云身上,脸色铁青,刀锋又贴近了朱高煦几分。
徐妙云心头咯噔一下,迟疑着打量朱高煦,平日里对儿子的纵容与此刻的疑虑交织,让她不由得陷入了犹豫。
“母妃!您快救我啊!”朱高煦浑身一震,哭丧着脸侧头看向了徐妙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
“李兄,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徐辉祖见情势紧张,急忙上前抱拳一礼,不解的问了一句。
“朱高煦在北平这些年,曾不止一次将良家未成年女子利用密道运入城中私宅,发泄自己的变态私欲!”
“我已经让人捣毁了那个地方,可那些无辜女子竟全都被他折磨致死!一个活口都没有!”
“此等行径,简直禽兽不如!罪该万死!若今日不杀他,何以告慰死者?!何以平民愤?!”
听闻此言,徐妙云和徐辉祖同时僵在原地,脸上满是震惊。
徐妙云踉跄着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向朱高煦:“煦儿,他说的...这是真的?!”
朱高煦埋着头,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看到儿子这副默认的模样,徐妙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无奈地闭上了双眼,脸上满是悔恨。
“敢问王妃,”李景隆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握着刀的右手暗暗加了几分力,“这样肆意残害无辜的人,该不该杀?!”
徐妙云猛地睁开眼,快步走到李景隆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平日里管教不严,才让他走上歧途!”
“还请景帅手下留情,若要赎罪,便杀我一人抵过!”
即便知道儿子犯下滔天大错,可血浓于水,那终究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她把一切的过错全都归到了自己平日里的娇惯上。
宁愿自己死,也不愿看着儿子丧命于此。
李景隆沉默着,冷冷地瞥了朱高煦一眼,眼底的杀意更浓,握着刀的手紧了紧。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残害百姓、毫无底线之人,今日即便违逆律法,他也想替那些死去的女子讨个公道。
徐辉祖瞥见李景隆眉宇间的杀气,急忙上前一步,再次拱手:“李兄,此事确实关乎重大,他终究是皇室宗亲!”
“杀了他,便是违逆律法,届时陛下追究起来,你也难辞其咎啊!还请景帅三思!”
“不如先将他押回京都,等奏请陛下后,再做处置?”
庭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李景隆握着刀,目光在徐妙云、徐辉祖与朱高煦之间来回扫视,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徐家的面子,他得给。
可他一想到那些被朱高煦折磨致死的良家女子,想到她们家人悲痛欲绝的模样,心底便一阵意难平。
若是就这么放过朱高煦,那些无辜的亡魂该如何安息?她们的家人又该向谁讨回公道?
刀锋依旧停在朱高煦眼前,鲜血还在不断滴落,朱高煦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只能死死盯着那把刀,浑身的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良久,李景隆终于作出了决定,冷冷的说了一句,直接挥动了手里的刀。
“不要!”
徐妙云和徐辉祖同时惊呼,想要上前阻拦,可已经来不及了。
“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划破庭院的寂静。
朱高煦的整条左臂连带着左耳,被锋利的刀锋齐刷刷削去,鲜血如泉涌般喷出,瞬间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他疼得浑身抽搐,直接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哀嚎声撕心裂肺。
李景隆没有看他,也没有理会身后徐妙云的哭喊,转身便向房间走去。
佩刀上的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他身后的石阶上留下一串暗红的血印。
徐妙云疯了一般冲到朱高煦身边,不顾满身的鲜血,将他抱在怀里,声音颤抖着对徐辉祖喊道:“快!大哥!快去请医士!快啊!”
徐辉祖回过神,刚要转身向外跑,耳畔却突然传来朱高煦断断续续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痛苦,却又满是怨毒:“早知道...当初就该提议让父王...直接派人杀了你女儿...”
徐辉祖猛地顿住脚步,脸色瞬间大变,难以置信地看向朱高煦。
而已经走上台阶的李景隆,听到这句话时,身形猛地一僵。
原本已经隐去的杀意,如同沉寂的火山般瞬间爆发,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死死地盯着朱高煦,那双眼睛里的狠厉,足以让人神魔胆寒!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李景隆猛地扬起右手,将手中的佩刀用力掷了出去!
“呃...”
一声短促的闷哼过后,朱高煦的哀嚎戛然而止。
他瞪大了双眼,眼神里满是惊恐,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那把锋利的佩刀,不偏不倚,正好刺穿了他的心脏!
整个内院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静得几乎能听到鲜血从朱高煦心脏的伤口中汩汩流出的声音。
李景隆站在台阶上,死死地盯着朱高煦那张面如死灰的脸,胸腔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与恨意。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当初朱棣派人潜入京都抓走自己女儿的事,居然是朱高煦出的主意!
若今日放过朱高煦,他怎么还配为人父?
徐妙云抱着朱高煦的尸体,坐在满是鲜血的地上,目光呆滞,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可她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仿佛连哭泣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徐辉祖愣在原地,脸色苍白,神情扭曲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陷入久久的沉默。
而李景隆则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将房门狠狠关上。
他说过,他只杀该杀之人。
而朱高煦,死有余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