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狗
夜色如墨，寒气侵骨。~零`点`看_书! _醉.薪`蟑-节/埂\新-哙~小石村村西头，那两间亮着昏黄油灯的土坯房，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格外孤冷。
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破桌，两条板凳，角落里堆着些杂物。
供台依旧设在最深处，那块黑布包裹的骨片静静躺在豁口碗后，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阴寒，让屋内的温度比外面更低几分。
王幽坐在主位的板凳上，裹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旧袄，脸色在昏黄的油灯下更显青白。
他面前放着一杯早己凉透的粗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杯沿，感受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摩擦带来的些许真实感。赖皮像条忠犬，垂手侍立在门边的阴影里，大气不敢出。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几分市侩笑意的声音响起：“王少爷？老狗叨扰了。”
门被推开，寒风涌入，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一个穿着半旧棉袍、身形干瘦的老头走了进来。他脸上皱纹深刻，像风干的橘皮，
一双眼睛却异常灵活，滴溜溜地转着，带着精明的算计和一种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的油滑。正是黑石镇的地头蛇之一，人称“老狗”。
老狗一进门，目光飞快地扫过屋内。掠过赖皮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落在王幽身上时，那份轻蔑瞬间被堆砌起来的、近乎夸张的热情取代。
他脸上挤出菊花般的笑容，抱拳作揖：“哎呀呀，久闻王少爷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器宇不凡！老狗佩服，佩服啊！”
王幽没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声音平淡得像屋外的寒风：“坐。?微_趣~暁-税′ /更.鑫′罪¨哙.”
“哎，谢王少爷！”老狗毫不介意王幽的冷淡，乐呵呵地在王幽对面的板凳上坐下，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这天儿可真够冷的。王少爷这地方……嗯，清静！清静好！”
他自顾自地寒暄着，王幽只是静静听着，没有任何回应，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仿佛能穿透他脸上堆砌的笑容，看到他心底的盘算。
老狗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干笑两声，终于切入了正题：“王少爷的手段，老狗在黑石镇，那是如雷贯耳啊！
短短几个月，就把小石村经营得铁桶一般，手下的兄弟们更是生龙活虎，在黑石镇……嗯，‘拿’东西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佩服！实在是佩服！”
他刻意加重了“拿”字，眼神里带着试探。
王幽依旧沉默，只是端起凉透的茶杯，抿了一口冰冷的茶水。凉意入喉，反而让他精神微振。
老狗见对方油盐不进，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换上一种“推心置腹”的表情，压低了声音：“王少爷，明人不说暗话。您这手笔，在黑石镇这巴掌大的地方，算是……到顶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王幽的反应。王幽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小石村这点保护费，够干啥？兄弟们天天吃肉喝酒，开销不小吧？在黑石镇‘拿’那些零碎，风险越来越大，衙役们也不是傻子，镇上的几个老大也早盯上了，只是暂时还没撕破脸。/萝·拉+暁/说! _首.发^
”老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和“为你着想”的诚恳，“再这么下去，要么是兄弟们撞上铁板折进去，要么就是惹了众怒，被人家联手给‘清理’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诱惑：“王少爷，您是有大本事的人！窝在这小地方，委屈了！不如……换个码头？”
王幽终于放下了茶杯，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的目光落在老狗那张精明的老脸上：“换哪里？”
“丐帮！”老狗吐出两个字，眼中精光一闪，“黑石镇只是个小水洼，真正的江河，是那些大城！咱们黑石镇这一片，都归‘西海丐帮’管！老狗我，在帮里多少能说上几句话。”
他拍着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以王少爷您的手段，还有手下这些敢打敢拼的兄弟，只要入了帮，立几个功劳，混个香主、舵主当当，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到时候，管着几条街，收着正经的‘月钱’，不比现在这偷偷摸摸、提心吊胆强百倍？”
老狗唾沫横飞地描绘着美好前景：“而且啊！帮里路子广！您看您这身子骨……”他目光隐晦地扫过王幽青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阴翳，意有所指，“是不是需要点好东西‘补补’？
帮里就有门路！那些大户人家藏着的、药铺里压箱底的老山参、灵芝、何首乌……只要您立了功，或者……嘿嘿，有门路，总能弄到些边角料！那才是真正养人的东西！比吃多少肉都管用！”
他刻意强调了“药”和“补身子”，显然是看出了王幽状态的不妥。
王幽静静地听着。老狗的话，七分真，三分假。加入更大的势力，获取更多资源，尤其是能“补身”的药材，对他而言确实极具诱惑。
小鬼的侵蚀如附骨之疽，单靠肉食和这点微薄的阳气，只能延缓，无法根除。他需要更强力的东西来维持平衡。
但老狗这种人，无利不起早。引荐？无非是想借他王幽这把刀，去砍人，去抢地盘，然后从中渔利。风险，自然是由他王幽和他手下这群“鬣狗”去扛。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屋外呼啸的寒风。赖皮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王幽的手指，在粗糙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他怀里，那块黑布包裹的骨片，似乎也传递出一丝微弱的、带着审视和贪婪的冰冷波动——对老狗口中那些“药材”的贪婪。
“丐帮……”王幽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有什么规矩？”
老狗心中一喜，知道有门儿！连忙道：“规矩嘛，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核心就是听上面的吩咐，按时交‘份子钱’，打了地盘按功行赏！
只要王少爷您点头，引荐的事包在老狗身上！以您的手段，帮里的那些条条框框，对您来说都不是事儿！”
王幽的目光再次落在老狗那张充满算计的脸上，看了许久，首到老狗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才缓缓道：“让我想想。”
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老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应该的！应该的！这么大的事，王少爷是该好好思量思量！老狗我随时恭候您的消息！那……我就不打扰王少爷休息了？”
王幽微微颔首。
老狗识趣地起身告辞，临走前又不忘加了一句：“王少爷，机不可失啊！帮里最近正好缺人手办件大事，要是能赶上这趟，那功劳可就……”
话没说完，看到王幽那依旧深不见底的眼神，老狗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干笑着拱拱手，转身消失在门外的寒夜里。
赖皮赶紧关上门，隔绝了寒风，屋内只剩下更深的阴冷和寂静。
“王……王哥，那老狗……”赖皮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王幽没回答。他站起身，走到供台前，掀开黑布，露出那块颜色暗沉如污血、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片。他伸出手指，轻轻按在冰冷的骨片上。
骨片内部，那股冰冷的漩涡似乎比平时活跃了一些，传递出一丝清晰的、对“补品”的渴望。
王幽感受着指尖的阴寒和身体深处的虚弱与隐痛。
加入丐帮？
更大的地盘？
珍贵的药材？
还有……老狗口中那件“大事”？
机遇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但身体里这条冰冷的毒蛇，留给他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他低头看着骨片，眼神幽深如寒潭。
“想补？”他对着骨片，声音低不可闻，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那就……看看这丐帮，够不够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