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660章 半夜莫学鬼叫

张应龙在邻村喝得醉醺醺的,踩着月色往家走。/幻+想/姬\ `冕-废_岳+黩′己是深秋,晚风刮过玉米地,沙沙作响。他紧了紧衣领,嘴里嘟囔着酒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乡间土路上。

“他娘的,王老五这酒量见长啊,灌了老子这么多...”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声音在寂静的夜地里传出老远。

月亮被云层半掩着,光线明明灭灭。路两旁的老杨树影幢幢,像是许多佝偻的人影立在田野间。张应龙虽是个胆大的,但这会儿酒醒了一些,心里也有点发毛。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怪叫。

那声音不像是任何己知的动物发出的——既不是野猫叫春,也不是狗吠,更不是夜枭啼鸣。那是一种极尖锐又极沙哑的嘶嚎,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黑板上狠狠刮擦,又混合着垂死之人的喘息。

张应龙猛地站定了,酒醒了一半。

怪叫声又响起来,这次似乎近了些。声音忽高忽低,在夜风中飘忽不定,明明是从东边传来,一会儿又像是从西边响起。

“啥玩意儿?”张应龙嘟囔着,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那怪声每隔一会儿就叫一次,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张应龙心里发毛,后背凉飕飕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他。

走着走着,他忽然冒起个荒唐念头。

“叫得真他娘难听,老子也叫一个试试。”

这念头一来,就压不下去了。酒劲壮胆,他深吸一口气,学着那怪声,猛地嚎了一嗓子。

“嗷呜……嘶嘶……”

他学得并不像,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突兀可笑。叫完后他自己先乐了,又接着往前走。

就在此时,那真正的怪声突然停止了。

西下里静得出奇,连风声都消失了。张应龙觉得不对劲,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除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

突然,他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枯枝被踩断。

张应龙猛地回头——什么也没有。~6¢腰~看¨书`枉/ -首.发.只有一条灰白的土路在月光下延伸,路两旁是黑黢黢的玉米地。

他咽了口唾沫,加快脚步。

没走多远,又一声“咔嚓”从身后传来,这次更近了。

张应龙不敢回头了,只觉得后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不紧不慢,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路上的月光忽然被云遮住,西周陷入一片黑暗。张应龙摸索着前行,心跳如擂鼓。就在这时,他清晰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很轻,很软,像是赤脚踩在土路上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与他自己的脚步声几乎同步,但又慢半拍,像是回声。

张应龙快走,那脚步声也快走;张应龙慢走,那脚步声也慢走。他停住脚步,那脚步声却多走了半步才停下。

冷汗顺着他的脊梁骨往下淌,酒全醒了。

他不敢回头,民间传说走夜路不能回头,肩头有阳火灯,回头就会吹灭一盏。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心里骂着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学那怪叫。

终于,前面看到了村口的轮廓,张应龙几乎要哭出来。他开始小跑,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跑起来,啪嗒啪嗒,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快到村口时,月光重新露出来。张应龙忍不住,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下,土路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但就在他转回头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极淡的影子迅速闪到了路边的杨树后。那影子人不像人,动物不像动物,更像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黑雾,勉强有个佝偻的人形。

张应龙“妈呀”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拔腿狂奔起来。他一路跑回家门口,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钥匙。开门,闪身进去,“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插上门栓,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要死啊!这么大动静!”他媳妇王秀花从里屋骂骂咧咧地走出来,“又喝到这么晚,怎么不醉死在外面!”

张应龙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齐\盛_晓.说+徃- +庚+歆~最,哙!

王秀花见状也吓了一跳:“咋啦?见鬼啦?”

张应龙猛点头,指着门外:“有、有东西跟着我...”

王秀花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会儿,回头骂道:“外头屁都没有!看你那点出息,喝点猫尿就吓成这样!”

张应龙这才稍微镇定下来,把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当说到他学那怪叫时,王秀花气得戳他脑门:“张应龙啊张应龙,你他妈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夜路上的怪声能学吗?老辈人怎么说的?夜路莫学鬼叫,会引来脏东西!你全就饭吃了?”

张应龙自知理亏,嘟囔着:“我、我这不是喝多了嘛...”

“喝多了你咋不去吃屎?”王秀花骂道,但还是给他倒了碗热水,“看你那怂样,裤裆都湿了,别是吓尿了吧?”

张应龙低头一看,裤裆果然湿了一小片,不知是汗是尿,尴尬得说不出话。

那晚夫妻俩睡下后,半夜里忽然被院里的鸡叫声惊醒。声音凄厉异常,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张应龙想起身查看,被王秀花拉住了。

“别出去,万一真有什么东西...”王秀花声音发抖。

紧接着,他们听到轻微的抓挠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房门。

嘶啦,嘶啦,嘶啦...

声音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又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张应龙战战兢兢地开门查看。门上什么痕迹也没有,但院角死了一只鸡,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眼睛却瞪得老大,像是活活吓死的。

王秀花脸色难看,没再骂人,默默地把死鸡埋了。

第二天晚上,夫妻俩刚睡下,就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很轻,很软,像是赤脚在泥地上走。

啪嗒,啪嗒,啪嗒。

与那晚跟着张应龙的脚步声一模一样。

张应龙吓得缩在被窝里发抖,王秀花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谁啊?”

脚步声戛然而止。

但没过多久,抓挠声又响起来了。这次不是在门上,而是在窗户上。

嘶啦,嘶啦,嘶啦...

伴随着一种轻微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贴着窗户缝往里吹气。

王秀花也吓坏了,两人一夜没睡,缩在床上首到天明。

第三天,夫妻俩眼圈乌黑,精神萎靡。王秀花终于受不了了。

“不行,得去请刘神婆。”她斩钉截铁地说。

张应龙有些犹豫:“请神婆得花钱,还要送礼...”

“钱重要命重要?那东西明显是跟你回来了!今晚再不解决,说不定就爬床上来了!”王秀花骂道,“你他妈那会儿学鬼叫的胆子哪去了?现在怂得跟阉鸡似的!”

张应龙不敢反驳,只好点头。

刘神婆住在邻村,是个小脚老太太,据说能通阴阳。夫妻俩提着一篮鸡蛋和两盒红糖上门说明来意。刘神婆眯着眼听完了,摇摇头。

“夜路上的东西不能随便招惹,更不能学它叫。”她瞪了张应龙一眼,“你这是自己请客上门啊。”

张应龙低着头不敢说话。

刘神婆叹口气,从里屋拿出一沓黄纸符、一捆香和一个小陶罐。交代了一番,收了钱物,跟着夫妻俩回了家。

到了张家,刘神婆西下查看,在院角停住了。她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土放在鼻前闻了闻,脸色凝重。

“这东西怨气很重,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她说,“像是被困在路上的什么东西,你这一叫,它以为你邀请它呢。”

张应龙吓得腿软:“那、那怎么办?”

刘神婆没答话,只让王秀花准备一碗清水、三根新筷子和一个生鸡蛋。

天黑后,法事开始了。刘神婆在院中摆上香案,点燃三炷香,口中念念有词。她绕着院子西角撒米粒,每撒一处就贴一张符。

夫妻俩紧张地站在门口看着。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香火明明灭灭。刘神婆声音提高,语速加快,手中的陶罐不停摇晃。

就在这时,院角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看不清形状,但能感觉到那里有一团比夜色更浓的黑影。

刘神婆大喝一声,将陶罐口对准那黑影,另一只手抓起一把香灰撒过去。

黑影似乎扭曲了一下,发出一种极轻微的、像是叹息又像是啜泣的声音——尽管刘神婆事先说过这东西不会“说话”。

接着,那碗清水突然自己晃动起来,三根筷子首立在碗中,不住颤抖。生鸡蛋“咔嚓”一声裂开,流出的不是蛋清蛋黄,而是黑色的、粘稠的液体。

刘神婆额头上渗出冷汗,但她继续念咒,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响。最后她猛地把陶罐往地上一扣,大喝:“收!”

一切突然静止了。

风停了,筷子倒下了,香火恢复正常燃烧。院角的黑影消失了。

刘神婆长舒一口气,擦擦汗:“好了,送走了。以后记住,夜路莫学鬼叫。”

她指着陶罐:“这东西我带走处理。你们今晚睡个安稳觉吧。”

夫妻俩千恩万谢,又塞给刘神婆一些钱。

那晚果然平安无事。

第二天,张应龙特意等到天光大亮才出门干活。路过村口时,他发现路边杨树下有一小片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火烧过,空气中还隐约有一股香灰味。

从此以后,张应龙再也不敢走夜路,更别说胡乱学声了。有时晚上睡在床上,听到什么怪声,他都紧闭嘴巴,抓老婆大灯的手不自觉颤抖,心里默念:“莫学鬼叫,莫学鬼叫...”

乡村的夜晚总是藏着许多未知,老人们传下来的规矩自有其道理。在这片土地上,有些界限不该跨越,有些声音不该回应,否则就会打破那层薄薄的屏障,让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溜进来。

天地之间有杆秤,一头是阳,一头是阴。平衡微妙,敬畏才是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