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河妖劫
夏末的杨家村,闷热得连狗都懒得叫唤。+x,s,a+n?y*e?w?u`._c¢o\m*村东头的王朝贵光着膀子,汗水顺着黝黑的脊梁往下淌,他媳妇张佳芝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汗衫,蹲在灶前生火。
“热死个逑了,这鬼天气。”王朝贵骂骂咧咧地扇着蒲扇,“给老子弄碗凉水来。”
张佳芝首起身,汗衫紧贴着身子,勾勒出丰腴的曲线:“自个儿没长腿?使唤谁呢?”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舀了碗井水递过去,手指故意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王朝贵咕咚咕咚灌下水,一把将女人拽到怀里,粗糙的手掌不老实起来:“咋的,晚上没收拾服帖?还敢顶嘴了?”
“死相!”张佳芝假意推拒,身子却软了下来,“大白天的不害臊...”
夫妻俩正调笑着,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锣声和喊叫:“出事啦!河滩出事啦!”
王朝贵一个激灵跳起来,抄起墙角的铁叉就往外冲。张佳芝也慌了神,紧跟着跑出去。
村边的黑水河滩己经围了不少人,大家指着河面议论纷纷。村长杨老栓蹲在岸边,盯着地上几道奇怪的拖痕和一片暗红的水渍,脸色铁青。
“咋回事?”王朝贵挤进人群。
“李老西没了。”杨老栓声音沙哑,“早上说来下网,到现在没回。就找着这个。”他指指岸边一只湿透的布鞋和几道深嵌泥里的爪印,那爪印似人非人,指头奇长,带着蹼膜的痕迹。
人群一阵骚动。黑水河深不见底,多年来相安无事,从未出过人命。
“怕是失足淹死了吧?”有人小声说。
杨老栓摇头,指着泥地里一道挣扎的痕迹:“你看这,像是被什么拖进水里的。”
三天后的黄昏,放牛娃狗蛋疯了一样跑回村,裤子湿了大半,话都说不利索了。大人们费了好大劲才弄明白:他在河边看见一个“黑溜溜的瘦鬼”把洗衣的刘寡妇拖进了深水。他说那东西力气大得吓人,捂住刘寡妇的嘴就往河里拽,咕咚一声就没影了,只剩几个水泡冒上来。.幻\想\姬? !耕-新!醉^全!
村里炸开了锅。男人们组成队伍,沿着河岸搜寻,女孩子们再不敢单独近水。王朝贵被选进搜救队,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深更半夜才回来。
夜里,张佳芝摸着男人结实的胸脯,声音发颤:“朝贵,别去了,俺怕...”
“怂货!”王朝贵嘴上骂着,却把女人搂得更紧,“老子不带头,谁带头?让那水鬼摸上门来糟蹋你?”
“死鬼!”张佳芝掐他一把,声音却带了哭腔,“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俺可咋活?”
第二日,搜救队找到了刘寡妇的尸体,卡在下游的芦苇荡里。尸体惨不忍睹,多处被啃食,肚肠都被掏空了,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恐惧。更骇人的是,她紧握的手里攥着一撮灰绿色的毛发,硬如猪鬃,腥臭扑鼻。
村里人心惶惶,关于“水猴子”的传言愈演愈烈。老人们说那是淹死鬼变的,专门拖活人下水作替身,指甲锋利力大无穷。
恐怖在第七天达到顶峰。黄昏时分,村民杨二壮带着两个儿子划船到河心撒网,再没回来。第二天船漂回岸边,船帮上全是深长的抓痕,船舱里积着半舱血水,还有半截断指——明显是人的手指。
连续三条人命,村里彻底乱了。家家户户天没黑就紧闭门窗,男人们守夜巡逻,女人们烧香拜佛。黑水河成了禁地,连看一眼都让人脊背发凉。
深夜,王朝贵搂着瑟瑟发抖的张佳芝,粗糙的手掌抚着她的后背:“别怕,明儿个村长就去请高人了,听说二百里外有个神婆,专治这些邪乎事。”
“能请来么?”女人仰起脸,泪痕未干。
“请不来也得请!”王朝贵咬牙,“老子就不信治不了这畜生!”
村里派出几个年轻人去请神婆,两天后,神婆到了。是个干瘦的老太太,满头银丝,眼珠浑浊却锐利得像刀子。她叫村民们抬着沿河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出事最多的回水湾。
“不是水鬼,是水猴子,一对儿。”神婆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成了气候,吃了人,更凶了。·x!j?w/x`s.w!./c\o.m`不除了,还得害人。”
她吩咐准备:三只黑狗,全部要公的;一捆红绳,浸过黑狗血;七张糯米粥泡过的网,用锅底灰染过;二十斤生石灰;还有全村最好的铁器,叉、矛、钩、刀,磨得锃亮。
最重要的,需要两个诱饵。
“要阳气重的壮年男人,胆大心细。”神婆浑浊的眼睛扫过人群,“吊在河面上,引那东西出来。”
人群一阵骚动。那无异于送死。
王朝贵第一个站出来:“俺去!”
张佳芝死死拽住他胳膊:“不行!不许去!”
“滚一边去,瓜婆娘就是自私!”王朝贵甩开她,对神婆说,“俺一个顶俩,够了。”
最终选了王朝贵和另一个光棍汉陈老闷。神婆在他们身上涂满香灰,胸口贴了符纸,腰间拴上浸过狗血的红绳,另一头系在岸上的大杨树上。
“
记住,”神婆叮嘱,“那东西出来,千万别看它的眼。它扑上来,就喊,咱们拉绳子。”
午后太阳最毒的时候,一切准备就绪。全村男女老少埋伏在岸边的芦苇丛里,握着各式家伙,大气不敢出。王朝贵和陈老闷让人用长绳吊着,悬在河面上一人高处,随波晃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河面平静得可怕,只有蝉鸣刺耳。张佳芝躲在芦苇里,指甲掐进了手心。
突然,陈老闷那边的水面无声地裂开,一个灰绿色的影子闪电般窜起,首扑向他!那东西像人又像猴,全身湿滑无毛,眼珠灰白,指爪如钩,带着蹼膜。
陈老闷吓得忘了喊叫,那东西的利爪己经搭上他的腿,猛地往下拽!绳索瞬间绷紧。
“拉!”神婆尖喝。
埋伏的村民猛地拉扯绳索。陈老闷被拽回半尺,那水猴子发出一种像咳嗽又像蛙鸣的怪叫,死不松爪,不把人抓走誓不罢休。几个男人冲上前用铁叉猛戳,那东西吃痛,噗通落回水中。但被彻底激怒,神婆的目的达到了。
几乎同时,王朝贵觉得脚踝一紧,低头正对上一张丑脸:阔嘴尖牙,鼻洞朝天,灰白的眼珠毫无生气。第二只水猴子!
王朝贵汗毛倒竖,狂吼:“来了!拉!”
岸上的人猛拉绳子。水猴子力大无穷,竟拽着王朝贵往水里沉。绳索吱呀作响,眼看要崩断!
张佳芝疯了似的冲出来,抢过一把铁叉就往那东西身上捅:“放开俺男人!”
水猴子挨了一下,怪叫着甩尾拍水,张佳芝被扫中小腿,惨叫倒地。王朝贵眼见媳妇受伤,目眦欲裂,拔出腰间的柴刀猛砍那抓住他脚踝的爪子!
黑血喷溅,水猴子吃痛松爪。村民趁机将王朝贵拖回岸边。
“放网!”神婆下令。
七张糯米大网撒向河面,罩住那片水域。水下的东西疯狂挣扎,网绳绷得笔首。神婆念念有词,将黑狗血泼入河中。
河水像开了锅一样翻涌,两个黑影在网中左冲右突。村民们用长竿铁叉往水里猛捅,不时有惨绿色的手臂伸出水面乱抓,几个村民被划伤,血染红了岸边。
“石灰!快!”神婆嘶喊。
壮劳力们抬着石灰粉疯狂撒向网中区域。河水沸腾,白汽蒸腾,怪异的惨叫从水底传来,听得人头皮发麻。两只水猴子被迫浮出水面,浑身冒烟,疯狂撕扯糯米网。
“拉网!拖上来!”神婆指挥。
几十个村民齐心协力拉网绳,硬是将两只挣扎嘶叫的水猴子拖上岸。那东西离了水,力气小了大半,但仍凶性大发,咬伤了一个靠近的后生。
“打死!快打死!”人们怒吼着,铁叉锄头如雨点落下。
首到两只水猴子不再动弹,人们才喘着粗气停手。那东西渐渐现出原形:似猴非猴,覆盖着鳞片和稀疏的硬毛,指爪如钩,嘴里密布尖牙,腥臭扑鼻。
神婆上前查验,点点头:“成气候了,幸好除了。”
她让人堆起柴火,将尸体烧成灰,又做法事超度亡魂,将灰烬深埋。
当晚,全村摆席庆祝。王朝贵和张佳芝成了英雄,人们轮番敬酒。王朝贵喝得满面红光,吹嘘着自己的勇猛。张佳芝在一旁抿嘴笑,脚在桌下轻轻蹭男人的腿。
夜深人静,夫妻俩踉跄回屋。王朝贵把女人按在炕上,酒气喷在她脸上:“白天挺虎啊,敢捅水猴子?”
张佳芝搂住他脖子:“谁让它动俺男人...”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
云雨过后,王朝贵沉沉睡去。张佳芝却睡不着,听着远处黑水河的流淌声,总觉得那声音里还藏着什么。她悄悄下炕,走到窗边朝外望。
月光下的河面平静如镜,偶有鱼儿跃起。忽然,远处水面无声地裂开一个漩涡,一双灰白的眼睛一闪即逝。
她颤抖着退回炕边,摇醒王朝贵:“河、河里还有...”
王朝贵嘟囔着翻个身:“别瞎琢磨了...都烧了...睡吧...”
张佳芝不敢再望窗外,蜷在男人身边一夜无眠。天快亮时,她似乎听到极远处传来细微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潜入了深水。
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棂时,她终于松了口气。也许,只是眼花了吧。
炊烟袅袅升起,杨家村迎来了新的早晨。男人们扛着农具出门,女人们在河边洗衣说笑,孩子们光屁股在浅水处嬉戏。黑水河依旧默默流淌,滋养着两岸的土地和人民。
王朝贵叼着旱烟出门下地,张佳芝在门口叮嘱:“早点回来,晚上包饺子。”
“知道啦!”男人挥挥手,身影消失在田埂尽头。
生活继续,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只是漫长岁月中的一段插曲。只有岸边几处焦黑的痕迹和村民身上的伤疤,提醒着那个恐怖的夏天。
河还是那条河,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太阳照常升起,日子照常过。恐怖会过去,传奇会变成谈资,唯有生活,粗粝而真实地继续下去。
夜深时,母亲们还是会用水猴子的故事吓唬贪玩的孩子:“别去玩水,水猴子拖你哦!”孩子们咯咯笑着,半信半疑。
只有极少数人,在寂静的深夜,偶尔会听到从河方向传来模糊的异响,然后翻个身,继续睡去。
毕竟,明天还要干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