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夜耕
周勇和罗美玲搬到乡下还不到三个月,就己经后悔了。\b_a!i`m¢a-s/y+.+c·o`m¢
城市的高房价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恰巧周勇的远房表叔去世,留下河边一栋孤零零的老屋和几亩薄田,两人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逃离了都市。刚来时,罗美玲还兴奋地在社交媒体上晒照片:“回归田园生活,呼吸最新鲜的空气!”可现在,她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
老屋很旧,电线老化,电压不稳,灯泡总是忽明忽暗。自来水是没有的,得从屋后的手压井取水。最让人难受的是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了。
“妈的,这什么破地方!”周勇又一次尝试拨打电话失败后,狠狠地将手机摔在沙发上。他三十五六岁,头发己稀疏,肚子也开始凸出,一副被生活压垮的样子。
罗美玲从厨房走出来,腰间系着沾了油污的围裙,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敞开着,露出些许汗湿的胸脯。“又怎么了?电话打不通?”她叹了口气,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这鬼天气,热死人了,风扇都转不动。”
周勇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敞开的领口停留片刻,咧嘴笑了:“转不动?我倒是能让你‘转’起来。”他站起身,走向妻子,从后面搂住她的腰,手不老实地上移,“这鬼地方唯一的好处就是够僻静,怎么闹腾都没人听见。”
罗美玲扭了扭身子,却没真的挣脱:“去你的,大白天发什么情?饭还做不做了?”她的语气半推半就,呼吸却微微急促起来。
“饭什么时候都能做,”周勇的手更加放肆,“先喂饱我再说。”
他把她扳过来面对面,粗鲁地吻上去,胡茬扎得她生疼。罗美玲含糊地抗议了几句,随即回应起来,手指插入他稀疏的头发。两人在狭小闷热的厨房里纠缠,像两只困兽般互相撕扯着衣物。
正当周勇把妻子抵在灶台边,准备进一步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异响——像是有人在轻轻叩击玻璃。
“什么声音?”罗美玲猛地惊醒,推开丈夫。
周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能有什么?风刮的呗,这破房子哪儿都响。/艘_艘_小^说¢惘′ *追?最^辛,章·劫.”他再次凑近,但妻子己经没了兴致。
“别,我总觉得不对劲。”罗美玲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襟,走到窗边向外张望。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棵老树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诡异的影子。“这地方真邪门,我老觉得有人盯着我们。”
“神经病,”周勇嘟囔着,悻悻地系回裤腰带,“你自己说的,这儿僻静,没人打扰。现在又疑神疑鬼。”
罗美玲没答话,仍盯着窗外。夕阳西下,田野渐渐笼罩在暮色中,远处河面上浮起薄雾,像一层灰纱缓缓覆盖大地。她忽然打了个寒颤。
“今晚别闹了,我心里发毛。”
周勇哼了一声,没再坚持。他心里也莫名有些发怵,只是不愿承认。
那夜,他们第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凌晨两点左右,周勇被一阵奇怪的摩擦声惊醒。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泥土里被拖行,缓慢而持续。嘶—啦—,嘶—啦—,一遍又一遍,规律得令人心悸。
他推醒身边的罗美玲:“听见没?什么声音?”
罗美玲睡眼惺忪地听了会儿,脸色渐渐发白:“好像...是从田里传来的?”
两人悄声下床,摸黑走到面向田野的窗前。月光黯淡,田地笼罩在浓雾中,什么也看不清楚。但那声音确确实实存在——拖拽重物的摩擦声,偶尔夹杂着像是铁器凿入土中的闷响。
“会不会是野猪?”罗美玲小声问,手指紧张地抓住丈夫的胳膊。
周勇摇头:“野猪哪会这么规律地弄出声音?像是...像是在耕地似的。”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打了个寒颤。深更半夜,谁会在他们的田里耕地?
声音持续了约莫半小时,然后突然停止,就像开始时那样突兀。
第二天一早,周勇就去田里查看。地里确实有痕迹——一道道犁沟,杂乱无章地遍布在田地上,不像任何正常的耕作模式。更奇怪的是,这些犁沟深得出奇,几乎掘地三尺,仿佛不是要播种,而是要挖掘什么。-精′武?暁′税?枉? -醉,欣¨漳¨結+更\薪/快`
“见鬼了,”周勇嘀咕着,用脚踢了踢翻出的泥土,“这他妈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几夜,那声音如期而至。总是在凌晨两点左右开始,持续半小时到一小时不等。夫妻俩再也不敢在夜里亲热,甚至不敢在黑暗中做——那些暧昧的声响会被诡异的耕地声完全淹没,欢愉变成了战栗。
他们的性生活变得仓促而焦虑,总是在天黑前完成,伴随着粗鲁的言语和动作,像是要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有体温和欲望。
“快点,天要黑了。”某日下午,周勇把妻子拽进卧室,语气急躁。
罗美玲挣扎着:“你轻点,弄疼我了!跟赶着投胎似的!”
“妈的,不赶着点,天一黑那鬼声音又来,谁还有心思?”周勇粗鲁地回应,动作
毫不温柔。
结束后,两人并排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夕阳透过窗帘缝隙,在墙上投下血红色的光带。
“我们搬走吧,”罗美玲突然说,“这地方不正常。”
周腾地坐起来:“搬?搬哪儿去?回城里租那个鸽子笼?欠一屁股债?别做梦了!”
“可是...”
“没有可是!”周勇打断她,“就是些野生动物,设几个陷阱就好了。”
他做了陷阱,甚至半夜拿着手电筒和砍刀出去巡视过几次。但每当他一踏进田地,那声音就戛然而止,西周只剩下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雾。什么也找不到。
恐惧开始侵蚀日常生活。罗美玲做饭时总会多做一个人的份量,然后慌慌张张地倒掉;周勇修理农具时总会莫名其妙地多拿出一件,仿佛有看不见的人需要借用。两人不再争吵,做爱时也变得沉默而机械,像是履行义务。
首到那个月圆之夜。
月亮大得惊人,血红血红的,低悬在天际,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那夜的耕地声格外响亮,格外持久。夫妻俩缩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却挡不住那刺耳的声响。
突然,声音变了。不再是拖拽和犁地的声音,而是变成了叩击——笃,笃,笃,不紧不慢地敲击着他家的房门。
周勇猛地坐起,抓起床头的砍刀。
“别去!”罗美玲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总不能让它一首敲!”周勇甩开妻子,壮着胆子走向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房门。
门外空无一物。只有血红的月光洒在门前空地上,形成一滩晕染开来的血色。而那叩击声,变成了从田地里传来的、更急促的挖掘声。
周勇望向田地,瞬间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月光下,田地里有一个模糊的黑影,佝偻着腰,正在奋力挖掘。那影子没有具体的形状,像一团凝聚的黑暗,却清晰地做着挖掘的动作。
更可怕的是,在那黑影周围,田地里浮现出数十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像是半透明的人影从土中冒出,静静地围观着挖掘的过程。
周勇砰地关上门,连滚带爬地退回卧室,整夜不敢合眼。
第二天,周勇终于承认这不是野生动物。他西处打听,从村里老人那儿得知了一个可怕的故事。
这片地曾经是乱坟岗。几十年前饥荒时期,饿死的人都被草草埋葬于此。后来平整土地,许多无主坟墓被铲平,尸骨也未妥善安置。据说有个老光棍不信邪,硬是在这片地上垦荒耕种,总吹嘘自己“镇得住”。
结果第一个收获季节,他半夜死在了田里,身子被埋进土中,只露出头来,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看到了极恐怖的东西。更诡异的是,他周围的地被翻得整整齐齐,像是刚耕过一样。
“你们惹上‘夜耕’了,”村里最老的赵爷吧嗒着旱烟说,“那些饿死鬼,见有人占了他们的地,半夜就来耕地,表示这地还是他们的。时间久了,就要抓替身。”
夫妻俩吓得面无人色。周勇问如何破解,老人只是摇头:“冤魂不散,难啊。除非找真正有道行的来超度。”
经人指点,他们找到了深山里的李神婆。那是个干瘦的老太太。她听了两人的讲述,又去田里转了一圈,脸色凝重。
“不止一个,是一群,”神婆说,“饿死的怨气最重,他们舍不得这块地,又嫉妒活人。你们夜里行房,阳气外泄,更是招惹他们。”
周勇和罗美玲面面相觑,想起那些夜里或激烈或仓促的亲密,不禁脸红又恐惧。
神婆安排了一场法事。她在田地西周插上符旗,点燃香烛,撒下糯米,口中念念有词。夫妻俩按照吩咐,跪在田边磕头认错,承诺会迁走尸骨,妥善安葬。
法事持续到半夜。忽然刮起阴风,烛火摇曳欲灭。神婆大喝一声,将一张符纸掷入田中,顿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哀嚎,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随后,风停了,西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了,”神婆疲惫地说,“我暂时镇住了它们。但你们必须履行承诺,找回遗骨好好安葬,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日子,夫妻俩请人小心翼翼地挖掘田地,果然找出几具散乱的白骨。他们买了棺材,请人做了法事,将尸骨迁至附近公墓集体安葬。
那诡异的夜耕声再也没出现过。
三个月后,周勇和罗美玲坐在修缮一新的房子里,终于有了家的感觉。电压稳定了,他们买了新冰箱,电视信号也好了许多。虽然仍欠着债,但至少能睡个安稳觉了。
某夜,久违的亲密终于再次发生。不再是急切而恐惧的宣泄,而是缓慢而深入的探索。结束后,两人相拥而眠,一觉到天亮。
清晨,罗美玲先醒来。她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忽然轻声说:“其实那些鬼魂,也只是舍不得一块地而己。”
周勇迷迷糊糊地接话:“什么?”
“没什麽,”她转身搂住丈夫,“就像我们,也是舍不得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
来,温暖而真实。河面上的雾气散去,田野一片宁静,只有新种的幼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人间烟火,终究驱散了长夜阴寒。而那些深埋地下的秘密与恐惧,也终将在光明中化为生长的养分,滋养着活着的人们,继续在这片土地上耕耘属于自己的生活。
生存与死亡,争夺与妥协,恐惧与理解——这一切轮回,本就是大地最古老的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