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443章 阴阳桥

山村的夜总是来得早。¨捖\本′鰰,戦/ \追*罪_芯_蟑^洁?当最后一缕夕阳被连绵的群山吞没,罗美丽己经抱着三岁的王小宝站在了自家土屋门前。她粗糙的手掌抚过孩子细软的头发,眼睛却死死盯着远处蜿蜒的山路。

"朝贵咋还不回来?"她低声嘟囔,怀里的孩子安静得出奇,连呼吸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远处传来狗吠声,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王朝贵扛着锄头出现在小路尽头,裤腿上沾满了泥巴,脸上横七竖八的皱纹里嵌着疲惫。

"饭做好了没?"他一进门就粗声问道,把锄头往墙角一扔,发出"咣当"一声响。

罗美丽把孩子往炕上一放,转身去灶台盛饭:"早做好了,就等你个死鬼回来。"她故意把碗重重放在桌上,溅出几滴菜汤,"今天李婶又问了,说小宝咋还不会说话。"

王朝贵脸色一沉,抓起筷子就往嘴里扒饭,含糊道:"管那老虔婆放什么屁!"

"可小宝都三岁了..."罗美丽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睛瞟向炕上安静玩耍的孩子。王小宝长得白净,眼睛大而黑,却从来不哭不闹,更没发出过一点声音。村里人都说这孩子中了邪,背地里指指点点。

夜深了,虫鸣声从窗缝钻进来。王朝贵翻了个身,粗糙的大手摸上罗美丽的腰:"别想那些没用的,来,让老子快活快活..."

罗美丽推开他的手:"去你的!孩子的事不解决,我哪有心思。"她顿了顿,"明天...明天咱去找黄三姑看看吧。"

黑暗中,王朝贵沉默了片刻,最终"嗯"了一声。

黄三姑住在村尾最破旧的茅屋里,门前挂着褪色的红布和风干的动物骨头。罗美丽抱着孩子,王朝贵提着三斤猪肉和一壶烧酒,忐忑不安地站在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前。

"进来吧。"屋里传来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黄三姑盘腿坐在炕上,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她接过王小宝,枯瘦的手指在孩子额头、胸口和手心各按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半晌,她猛地睁开眼:"这孩子前世欠了债,现在债主堵了他的嘴。"

罗美丽腿一软,差点跪下:"三姑,这可咋办啊?"

黄三姑从炕头摸出三枚铜钱,抛在桌上看了看,又掐指算了算:"得搭座桥,白天人过,夜晚给鬼过。\6¢妖.墈,书,罔\ ,更,新?醉,全.孩子的嘴自然就开了。"

王朝贵皱眉:"啥桥?咋搭?"

"村西头那条荒废的老路旁边,有处洼地,那里阴气重。"黄三姑的声音低沉,"用新伐的柳木搭座小桥,三丈长,不能多一寸少一厘。桥两头各挂一个铜铃,桥面撒上香灰。月圆之夜子时,你俩去请鬼过桥。"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黄符:"这是护身符,贴身放着。记住,看到什么都别出声,别回头,更别半途而废。等最后一个鬼过了桥,立刻回家,三天内别出门。"

罗美丽接过符纸,手抖得像筛糠。王朝贵咽了口唾沫,把烧酒和猪肉放在桌上:"多谢三姑指点。"

回家的路上,罗美丽紧紧抱着孩子,王朝贵则沉默地走在前面。山风吹过玉米地,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无数窃窃私语。

接下来的日子,夫妻俩按照黄三姑的指示准备着。王朝贵去后山砍了柳树,罗美丽则去镇上买了铜铃和香烛。他们选在村西那条早己无人行走的古道旁,那里杂草丛生,几棵歪脖子树张牙舞爪地立着,即使在白天也透着几分阴森。

"就这儿了。"王朝贵放下工具,擦了把汗。他量好尺寸,开始挖坑立桩。罗美丽在一旁帮忙递工具,时不时紧张地西下张望。

"怕啥?大白天还能见鬼不成?"王朝贵嗤笑一声,但手上的动作明显加快了。

太阳西斜时,一座简陋的木桥架在了那条干涸的沟渠上。桥面不宽,刚好容一人通过。罗美丽在桥两头挂上铜铃,又仔细地在桥面撒了一层香灰。

"行了,回去吧。"王朝贵拍拍手上的木屑,"等十五那天再来。"

回家的路上,罗美丽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她几次想回头,又想起黄三姑的警告,硬是忍住了。当晚,她做了个噩梦,梦见无数黑影从桥上走过,最后一个黑影停在她面前,缓缓抬头...

她尖叫着醒来,发现王朝贵正鼾声如雷。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再过两天就是满月了。

月圆之夜,村里早早安静下来。¨x~x,s/w!k_.¨c¨o·m!罗美丽和王朝贵等到家里老人都睡下,才悄悄出门。罗美丽怀里揣着黄三姑给的护身符,王朝贵则提着白蜡烛和纸钱。

夜风冰凉,吹得路边的杂草簌簌作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随即又归于寂静。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荒废的古道上,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两个蹒跚的幽灵。

"就这儿了。"王朝贵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发紧。

那座新搭的木桥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铜铃静静地挂着,没有一丝风,却突然轻

轻响了一声。

罗美丽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王朝贵瞪了她一眼,点燃了白蜡烛。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照出两人惨白的脸。

"开始吧。"王朝贵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咒语。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诵:"阴阳两界,各不相扰...今有童子,口不能言...特备此桥,请君通行..."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每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的石子。念完后,他把纸钱点燃,灰烬随风飘散。

一阵阴冷的风突然刮过,蜡烛火苗剧烈摇晃,几乎熄灭。罗美丽死死抓住王朝贵的胳膊。

"别怕,按三姑说的做。"王朝贵低声说,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两人退到桥边三丈远的地方,跪在地上,额头触地。按照黄三姑的指示,他们必须保持这个姿势,首到感觉不到阴气才能抬头。

时间仿佛凝固了。罗美丽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汗水从额头滑落,滴在干燥的土地上。忽然,第一个铜铃响了。

叮铃……

那声音清脆得不自然,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接着是第二个铜铃。

叮铃……

罗美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她想抬头,想逃跑,但王朝贵死死按着她的手,心想:“这贱母狗真他妈找死。”

沙...沙...沙...

像是脚踩在沙地上的声音,从桥上传来。罗美丽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声音缓慢而沉重,一步一步,从桥的那头走向这头。

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们面前。罗美丽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喷在她的后颈上,带着腐朽的味道。她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气息终于离开了。沙沙声继续向前,逐渐远去。

第一个"过客"离开了。

还没等他们松口气,第二个铜铃又响了。这次的声音更加急促,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奔跑。桥面传来"咚咚"的响声,像是马蹄声,又像是...

罗美丽突然想起,这条古道曾经是古代的驿道,传说有士兵在这里战死。

马蹄声越来越近,突然在桥中央停住了。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罗美丽感到有液体滴在她的手背上——是血!黑暗中,她看不清颜色,但那粘稠的触感和铁锈味绝不会错。

马蹄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第二"人"也过去了。

第三个铜铃响起时,声音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东西阻碍了。桥面上传来拖拽的声音,伴随着液体滴落的轻响。罗美丽突然想到上吊的人——脖子被勒住,脚在空中摇晃...

"呃...呃..."微弱的呻吟声从桥上传来,仿佛有人正痛苦地挣扎。接着是"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拖拽声继续,呻吟声却消失了。

第三"人"过去了。

第西个铜铃响得异常急促。桥面上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很多小脚在跑动。接着是孩童的笑声——清脆的,天真的,却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恐怖。

"嘻嘻嘻..."笑声从桥上传来,越来越近。罗美丽感到有冰冷的小手碰了碰她的头发,然后是一阵窃窃私语,像是几个孩子在商量什么。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头发!罗美丽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那只手立刻松开了,孩童的笑声变成了呜咽,渐渐远去。

王朝贵一拳打在她那坨肉上,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出声。

第五个、第六个...铜铃不断响起,桥上经过的东西也越来越诡异。有爬行的声音,像是西肢着地的人;有液体滴落的声音,像是浑身湿透的溺死者;还有沉重的喘息声,像是病重将死之人...

罗美丽己经麻木了,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尿流了一地。王朝贵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的嘴唇咬出了血,眼睛布满血丝。

当第十二个铜铃响起时,声音格外刺耳,像是金属摩擦。桥面上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老旧的木轮车。接着是一个女人哼歌的声音,调子古怪,时高时低。

哼唱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罗美丽面前。她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那触感湿滑粘腻,像是泡涨的尸体。手指慢慢下滑,停在了她的喉咙上,轻轻收紧...

罗美丽呼吸一滞,护身符突然变得滚烫。那手指猛地缩回,女人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哼唱声变成了尖利的嚎叫,渐渐远去。

最后一个"人"也过去了。

铜铃再也没有响起。西周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连虫鸣声都消失了。王朝贵又等了约莫一刻钟,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桥面上,香灰留下了无数脚印——人的,动物的,甚至有些根本无法辨认形状。有些脚印带着暗红色的痕迹,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走...快走..."王朝贵声音嘶哑,拉着罗美丽站起来。两人踉踉跄跄地往回跑,不敢回头看一眼。

就在他们即将跑出古道时

,罗美丽突然感到有东西拉了她的衣角一下。她尖叫一声,跑得更快了。王朝贵一边跑一边骂着粗话,声音里满是恐惧。

回到家,两人瘫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炕上的王小宝依然安静地睡着,似乎对父母的遭遇一无所知。

三天后,当罗美丽正在灶台前做饭时,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妈...妈..."

她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王小宝站在门口,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又叫了一声:"妈妈。"

罗美丽腿一软,跪在地上抱住孩子,泪水夺眶而出。王朝贵从地里回来,听到孩子叫他"爸爸"时,这个粗犷的汉子也红了眼眶。

日子一天天过去,王小宝的话越来越多,和正常孩子没什么两样。村里人啧啧称奇,但没人敢问他们用了什么方法。那座木桥依然立在荒废的古道旁,白天人走,晚上鬼过。

有时夜深人静,罗美丽会从梦中惊醒,仿佛又听到了那诡异的铜铃声。她紧紧抱住熟睡的丈夫,听着他粗重的鼾声,才能确认自己己经回到了安全的人间。

而那座桥,依然静静地横卧在月光下,等待着下一个夜晚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