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425章 送子娘娘

夏末的黄昏,夕阳像一滩淤血般糊在天边。~如¢蚊^旺¢ ¨首?发^王尚琴蹲在自家玉米地头,汗珠顺着她黝黑的脸颊滚落,在干燥的黄土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圆点。她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隔壁地里抱着孩子的张婶。那婴儿白嫩的小手正抓着母亲的衣襟,发出咯咯的笑声。

"看什么看?自家的地不种,光眼馋别人家的崽子?"李子良扛着锄头走过来,裤腿上沾满泥点。他顺着妻子的视线望去,嗤笑一声:"再看也不是你的。"

王尚琴的指甲掐进掌心。结婚七年,她的肚子始终平坦如初。村里人背地里都说她是"石女",连自家男人也开始嫌弃。昨夜她给李子良端洗脚水时慢了些,就被一脚踹在腰上,现在那块皮肤还泛着青紫。

"听说村东头有座送子娘娘庙......"王尚琴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

李子良吐了口唾沫:"早八百年就荒了,去那干啥?"

"张婶说......她表姐就是去那求了才......"

"放屁!"李子良突然暴怒,锄头重重砸在地上,"老子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但当他看到妻子畏缩的样子,又缓和了语气:"要去也行,别让老刘家看见,省得传闲话。"

暮色西合时,夫妻二人悄悄摸上了东山。小径早己被野草吞噬,李子良用柴刀劈开荆棘,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王尚琴跟在后面,裤脚被露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腿上。

"就这破地方?"李子良踢开半塌的庙门,腐朽的木屑簌簌落下。月光从残缺的屋顶漏进来,照在神龛上那尊斑驳的泥像上。送子娘娘的脸己经模糊不清,但怀中那个婴儿塑像却诡异地保存完好,漆黑的眼珠似乎在转动。^天!禧·晓¨说`徃¢ *免·沸/阅?毒*

王尚琴哆嗦着摆出从家里偷拿的馒头和水果。供品刚放上香案,就听见"啪嗒"一声——娘娘像怀中的婴儿脑袋突然掉了下来,滚到她脚边。她尖叫着后退,却被李子良一把按住肩膀。

"慌啥?泥巴捏的玩意儿,风吹日晒能不掉?"他粗鲁地捡起那个小脑袋,随手往神台上一搁,"要拜赶紧拜,老子还要回去喝酒。"

王尚琴跪在潮湿的砖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她没看见,那个被放回去的婴儿头颅,嘴角正慢慢裂开一道细缝。

回家路上,林子里的猫头鹰叫得凄厉。王尚琴总觉得背后有东西跟着,几次回头却只看见被风吹动的灌木。李子良嫌她走得慢,往她抽了她一巴掌:"磨蹭个屁!屁股太大走不动?"

当晚,王尚琴梦见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爬进她被窝,冰凉的小手按在她肚皮上。惊醒时,她发现枕头上散落着几缕湿漉漉的黑发,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一个月后,王尚琴的月事没来。又过半个月,她开始呕吐。

随着时间推移,王尚琴的肚子像吹气球般鼓起来。不到三个月,就有了别人五个月的身形。皮肤被撑得发亮,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如同地图上蜿蜒的河流。更怪的是,胎动来得太早也太剧烈,有时能看见清晰的拳脚形状从肚皮上凸起。他们觉得诡异,没告诉任何人,王尚琴天天躲家里不出门。亲戚,村邻问起就随便撒个谎了事。

"怀的别是个哪吒吧?"李子良有次喝醉后,用烟屁股戳了戳妻子隆起的腹部。`欣¢纨_夲/鰰~占+ ¢首~发*王尚琴疼得首抽气,却不敢躲。自从怀孕,丈夫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甚至会在赶集时给她带块花布。

但家里的怪事越来越多。半夜总听见婴儿啼哭,循声去找却什么都没有。水缸里常浮着几缕黑发,捞起来就化作黏液从指缝溜走。有次王尚琴蒸了一锅馒头,转身拿碗的功夫,笼屉里就少了三个,灶台上留着湿漉漉的小手印。

"你偷吃就偷吃,装神弄鬼干啥?"李子良抓着妻子头发。王尚琴护着肚子哭喊:"真不是我!"男人松开手,突然看见她指缝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某种腥臭的黑色黏液。

那天起,李子良开始做噩梦。总梦见一个浑身泡胀的婴儿趴在他胸口,腐烂的小手往他嘴里塞泥巴。醒来时,枕头上真的沾着河底那种腥臭的淤泥。

七月十五中元节,村里家家户户烧纸钱。李子良从镇上打酒回来,看见自家院门大敞,堂屋的煤油灯亮着。王尚琴背对着门跪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他刚想骂人,突然发现妻子面前蹲着个东西——那是个浑身青紫的婴儿,正用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笑。

酒瓶摔在地上,碎玻璃溅得到处都是。婴儿闻声转头,它的脖子旋转了整整一圈,皮肤撕裂的声音像撕开湿报纸。李子良转身就跑,却被门槛绊倒。他拼命蹬腿后退时,看见妻子缓缓站起,肚子大得几乎透明,里面有个黑影在游动。

"子良......"王尚琴的声音变了调,像很多人在同时说话,"孩子说......要爹爹抱......"

李子良连滚带爬跑到村长家,语无伦次地比划着。老村长听完,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造孽啊,你们去哪求的子?"

"就、就东山那个送子娘娘庙......"

"龟儿子!"村长猛地站起来,"那庙五十年前就封了!当年有个知青姑娘在那庙里上吊,肚子里还怀着娃!后来但凡去求子的,不是流产就是生出怪胎!"

李子良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最后还是村长媳妇提醒:"尚琴她奶奶不是会看这些吗?"

王尚琴的奶奶住在周口村村尾的老宅里。九十多岁的人,身体却很好。听完孙女婿结结巴巴的讲述,老太太从藤椅上站起来,干枯的手掌拍在李子良脸上:"作死的玩意儿!你们村那庙里的根本不是送子娘娘,是等着找替身的母子煞!"

她翻出个落满灰的樟木箱,取出红绳、铜钱和一叠黄符。天黑透时,跟着来到李子良家。院门吱呀作响,堂屋的煤油灯自己亮了起来。奶奶把红绳绕在王尚琴手腕上,铜钱压在她舌底,又用朱砂在她肚皮上画了道符。

"去灶房烧水。"老太太命令李子良,"要滚开的。"

水刚烧开,王尚琴突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她的肚子像波浪般起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首撞。奶奶把黄符扔进沸水,舀了半碗黑乎乎的符水灌进孙女嘴里。王尚琴剧烈抽搐,从喉咙里呕出一团纠缠的黑发。

"还不够。"老太太盯着墙角,"它不肯走。"

李子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吓得魂飞魄散——那个青紫婴儿正蹲在米缸后面啃生土豆,见他看过来,咧嘴露出满口尖牙。

奶奶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布偶,上面用红线绣着生辰八字。"当年那姑娘的娃......"她喃喃道,把布偶放在供桌上,前面摆了三碗夹生饭。

屋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供桌剧烈摇晃,碗里的米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发霉。婴儿发出刺耳的啼哭,但不再像之前那样令人毛骨悚然,反而带着几分委屈。

"走吧......"奶奶点燃三炷香,"娘带你回家。"

香燃到三分之一时断了。老太太脸色骤变,抓起铜钱剑劈向虚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后,王尚琴的肚子像泄气皮球般瘪了下去。墙角那个青紫婴儿爬向供桌,化作一缕黑烟钻进了布偶。

第二天清晨,奶奶带着布偶去了东山。回来时,她右手有块指甲翻起,袖口沾着黑红色的污渍。"埋庙后头了。"她疲惫地说,"三年内别往那边去。"

王尚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她的肚子恢复了平坦,但肚脐周围永远留下了几道淡紫色的纹路,像是被什么抓挠过的痕迹。

见识了妻子奶奶的厉害后,李子良再也不敢打骂妻子了,甚至会在她做噩梦时搂着她——虽然更多时候是他自己先被吓醒。

秋收时,有村民说看见东山庙顶冒着青烟。但等好事者跑去查看,只找到一堆纸灰和几个干瘪的野果。风一吹,残灰里露出半张没烧完的黄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安息"二字。

后来王尚琴养了只母猫,次年春天生了窝崽。有只通体漆黑的小猫总爱蹲在粮仓上,眼睛亮得不像猫。李子良几次想把它扔了,却被妻子死死拦住。

"留着吧。"她摸着猫咪的脑袋轻声道,"它不吃老鼠。我们要好好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