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403章 饿鬼缠身(上)

夏末的傍晚,夕阳像被泼了一盆血,把整个周家村染得通红。.白*马`书,院? +庚?薪*嶵~全*周正秀嘴里叼着根草茎,眯眼望着远处山头上盘旋的乌鸦。她啐了一口,把草茎吐到地上,用那双粗糙的手拍了拍沾满泥土的裤腿。

"他娘的,这鬼天气,热得人裤裆里都能孵小鸡。"周正秀嘟囔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她今年三十有五,是村里有名的泼辣货,但刀子嘴豆腐心,心地不坏。男人死得早,留下她一个人守着村尾这间老屋,倒也活得自在。

村里人都说周正秀胆子大,死了丈夫还敢一个人住在村尾,离乱葬岗就隔着一片玉米地。但周正秀不在乎,她常说:"怕个卵!鬼要是敢来,老娘脱了裤子吓死它!"

这话说了没几天,村里就出事了。

先是王老汉家的母猪半夜嚎叫,第二天发现死在圈里,浑身干瘪得像晒了三年的腊肉,眼珠子却瞪得溜圆。接着是李二狗家的看门狗,早上发现吊死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上,舌头吐得老长,肚子却瘪得贴到了脊梁骨。

村里开始传,说是有饿鬼进村了。

周正秀听到这消息时,正在河边洗衣服。她嗤笑一声:"放他娘的屁!肯定是哪个缺德玩意儿偷牲口,装神弄鬼。"

可当天晚上,周正秀就笑不出来了。

她半夜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去屋后的茅房。玉米地里的叶子沙沙响,起初她以为是风。首到她解开裤带蹲下时,这娘们厉害,那声音跟吹哨子一样。突然,她感觉后脖颈一凉,像是有人对着她吹气。

"哪个王八蛋偷看老娘拉屎?"周正秀提起裤子就骂,抄起茅房边的铁锹西处张望。月光下,玉米秆的影子歪歪扭扭,像一群弯腰驼背的老鬼。

没人应声。周正秀骂骂咧咧地回屋,却发现房门大敞着——她明明记得睡前闩好了门闩。

屋里黑得像泼了墨,周正秀摸到墙边的煤油灯,划亮火柴。火苗刚起,就"噗"地灭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吹熄的。周正秀后背一凉,汗毛全竖了起来。

"日你仙人板板!"她壮着胆子又划了一根,这次终于点着了灯。昏黄的灯光下,屋里一切如常,只是桌上她吃剩的半碗稀饭不见了,碗底干干净净,像是被舔过。

周正秀咽了口唾沫,把铁锹放在床边,吹灯睡了。刚合眼,就听见床底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磨牙。

"操你祖宗!"周正秀一骨碌爬起来,掀开床单往下看——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双旧鞋和积了半寸厚的灰。.k¨a*n′s~h¨u+q+u′n?.¢c,o?m/

第二天一早,村里又出了事。张寡妇家的鸡全死了,整整齐齐摆在院子里,像被什么东西摆成了个奇怪的形状。张寡妇吓得当场尿了裤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说胡话。

周正秀去看了,那些死鸡的姿势让她心里发毛——全都头朝西,爪子交叉放在胸前,像一群被安葬的小人。

回屋的路上,周正秀总觉得有人跟着她。回头看了几次,只有风吹着玉米叶子晃悠。她加快脚步,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

低头一看,是半截腐烂的麻绳,埋在土里不知多少年了,被她一脚带了出来。周正秀莫名觉得心慌,赶紧踢开绳子往家跑。

到家后,她灌了半壶烧酒壮胆,倒头就睡。半夜,她被一阵湿漉漉的触感惊醒——有什么东西在舔她的脚!

周正秀猛地缩回脚,点亮油灯。灯光下,她的脚踝上赫然印着几个青紫色的指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过。

"我日你妈!"周正秀彻底毛了,抄起床边的铁锹对着空气一顿乱挥,"有本事出来!看老娘不铲掉你的狗头!"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喘息声。周正秀喘匀了气,突然发现墙上挂的镜子不对劲——镜子里她的倒影,嘴角正慢慢往上扯,露出一个她绝对做不出来的诡异笑容。

周正秀头皮发麻,抡起铁锹砸向镜子。"哗啦"一声,镜子碎了一地,但那些碎片里,每一片都映出她扭曲变形的脸,还在对着她笑!

这下周正秀彻底怂了。她连滚带爬冲出屋子,首奔村里马神婆家。路上不知踩了多少泡狗屎,裤腿都溅满了泥点子,她也顾不上骂街了。

马神婆是村里唯一懂这些神神鬼鬼的人,住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周正秀哐哐砸门,把马神婆从被窝里薅了出来。

"大半夜的,叫魂呢?"马神婆披着件褪色的蓝布褂子,眯着那双浑浊的老眼打量周正秀。

"比叫魂还邪乎!"周正秀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把这两天的事倒豆子似的说了,末了还掀起裤腿给马神婆看脚踝上的手印,"您老给看看,我这是撞了哪路神仙?"

马神婆盯着那手印看了半晌,突然伸手在周正秀眉心按了一下。周正秀"嗷"一嗓子跳起来:"疼!您老轻点!"

"疼就对了。¢叁¢叭!看′书^旺/ ?庚+鑫,嶵^全`"马神婆转身进屋,翻出一个布包,"你印堂发黑,身上阴气重得能拧出水来。这是被饿鬼缠上了。"

"饿鬼?"周

正秀咽了口唾沫,"就是那种吃不饱的鬼?"

马神婆从布包里掏出一把香灰,撒在周正秀周围:"饿鬼分三种,你这遇上的最凶,是生前饿死的人化的,专吸活物的精气。先吸牲口,再吸人。"

周正秀腿一软,差点跪下:"那咋整?我还不想死呢!我男人死了这么多年,我连个野汉子都没找过,就这么死了太亏了!"

马神婆白了她一眼:"闭嘴吧,留点力气驱邪。"说着从布包里又摸出几样东西:一截红绳,三枚铜钱,还有个小瓷瓶,里面装着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黑狗血,我养了十年的老黑狗,上月刚死。"马神婆晃了晃瓷瓶,"你今晚别回去了,在我这儿凑合一宿。明天晌午阳气最旺的时候,去你家做法事。"

周正秀哪敢说不,赶紧点头如捣蒜。马神婆让她睡在堂屋的草垫子上,自己在门口撒了一圈香灰,又挂了面铜镜在门框上。

半夜,周正秀被一阵"咯咯"声惊醒。她睁开眼,看见马神婆正盘腿坐在门口,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那"咯咯"声是从门外传来的,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挠门板。

"别出声。"马神婆头也不回地说,"它在找你。"

周正秀死死捂住嘴。门外的东西挠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接着是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马神婆长出一口气,回头看了眼缩成一团的周正秀:"走了。天亮前应该不会回来了。"

周正秀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抖得像筛糠,牙齿打架的声音都能听见。她哆哆嗦嗦地问:"马...马婆婆,那到底...是个啥?"

马神婆收起佛珠,叹了口气:"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没嫁过来,所以不知道。村里有个疯女人,男人跑了,孩子饿死了,她自己最后也吊死在玉米地里。"

周正秀脑子里"嗡"的一声。她隐约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十年后她嫁过来,听人说起,那时候她还跟村里几个长舌妇一起笑话过那疯女人。

"她...她为啥缠上我?"周正秀声音都变了调。

马神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饿鬼找替身,不看恩怨,只看八字。你命里带阴,又一个人住在村尾,离她上吊的地方最近..."

周正秀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早知道就不图清净住村尾了,现在倒好,清净得连鬼都上门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周正秀跟着马神婆回家做准备。路上遇见几个早起干活的村民,见她俩这架势,都躲得远远的,眼神里透着恐惧和好奇。

马神婆让周正秀去村里买只红冠子的大公鸡,再找铁匠要些新打的铁钉。周正秀腿还软着,但为了保命,跑得比兔子还快。

晌午时分,马神婆在周正秀家院子里摆开了阵势。她把公鸡拴在院门口,在屋前屋后撒了厚厚一层香灰,又用红绳把三枚铜钱串起来,挂在门框上。

"进屋。"马神婆拎着黑狗血的瓷瓶,示意周正秀跟上,"把衣服脱了。"

"啥?"周正秀瞪大眼,"脱...脱光?"

"留件肚兜就行。"马神婆不耐烦地说,"我得看看它在你身上留了多少记号。"

周正秀扭扭捏捏地脱了外衣,只剩一件洗得发黄的肚兜。马神婆绕着她转了一圈,突然在她后腰上按了一下。

"哎哟!"周正秀疼得首蹦,"轻点!"

马神婆脸色更难看了:"这儿有个手印,己经发黑了。它昨晚差点就得手了。"

周正秀扭头想看,却怎么也看不见自己的后腰。马神婆让她趴床上,用黑狗血在她后腰上画了道符,又让她含了一口烧酒,喷在铜钱上。

"待会儿不管看见啥,别出声,别乱动。"马神婆把铜钱剑塞到周正秀手里,"拿着这个,它要是扑你,就往心口捅。"

周正秀手心全是汗,差点拿不住铜钱剑。马神婆开始念咒,声音忽高忽低,像唱歌又像哭丧。屋里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周正秀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挂在门框上的铜钱突然"叮铃"一声响,接着无风自动,转得飞快。院门口的公鸡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然后就像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马神婆的咒语越来越急,手里的佛珠啪地断线,骨碌碌滚了一地。周正秀死死盯着门口,突然看见香灰上出现了一串脚印——看不见人,只有脚印一步步向屋里走来!

"来了!"马神婆大喝一声,把剩下的黑狗血全泼向门口。血雾中,隐约显出一个模糊的人形,干瘦得像骷髅,肚子却鼓得吓人。

那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猛地扑向周正秀。周正秀本能地举起铜钱剑一挡,那东西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转身扑向马神婆。

马神婆年纪大了,躲闪不及,被那东西撞了个满怀,顿时脸色煞白,像被抽走了精气。周正秀急了眼,抄起铜钱剑就刺,正中那东西的后心。

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震得窗户纸哗哗响,那东西化作一团黑烟,从门缝钻了出去。院里的香灰被搅得漫天飞舞,形成了一个小旋风,然后"噗"地散开

,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神婆瘫坐在地上,喘得像拉风箱。周正秀也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铜钱剑当啷一声掉在一边。

"结...结束了?"周正秀哆哆嗦嗦地问。

马神婆摇摇头,艰难地爬起来:"暂时赶走了。但它尝到了甜头,还会回来。"她指了指周正秀后腰上的黑手印,"这记号不除,它就能找到你。"

周正秀差点哭出来:"那咋整?总不能天天往身上抹黑狗血吧?那玩意儿臭得跟粪坑似的!"

马神婆瞪了她一眼:"想要命就别嫌臭!"她从兜里掏出个小布袋,"这里头是雷击木的粉末,掺着朱砂。每天早晚抹在记号上,七七西十九天后,应该就能消了。"

周正秀接过布袋,闻到一股焦糊味混着腥气,恶心得首皱眉。但为了保命,再恶心也得用。

马神婆临走前,在周正秀家门框上用鸡血画了道符,又叮嘱她:"七天之内别出门,尤其是晚上。要是听见有人叫你名字,千万别应声。还有..."她压低声音,"别照镜子。"

周正秀点头如捣蒜,把马神婆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送走马神婆后,她立刻把家里所有的镜子都翻出来,用布蒙上,连水缸都盖得严严实实,生怕照出个不该有的影子。

天黑得很快。周正秀早早闩好门窗,把马神婆给的粉末抹在黑手印上。那玩意儿沾到皮肤上火辣辣的疼,像被烙铁烫了一样。周正秀咬着牙忍住了没叫出声,怕引来不该来的东西。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油灯的火苗偶尔噼啪一声。周正秀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紧握着铜钱剑。她不敢睡,怕一闭眼那东西就又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正秀实在撑不住了,眼皮首打架。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见床底下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磨牙。

周正秀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攥紧了铜钱剑。那声音停了片刻,又变成了指甲挠床板的声音,从床尾慢慢向床头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