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341章 巡山老爷

张华贵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指抚过麦茬间那一串奇怪的痕迹。~萝~拉,暁·税_ ~追·嶵¨欣·章,节\七月的阳光灼烧着他的后颈,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但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这些脚印——如果那能称为脚印的话——深深嵌在干涸的泥土里,每个都有他手掌大小,三趾分明,趾间连着蹼一样的结构,却又不像是任何水禽的足迹。

"怪了..."他喃喃自语,眯起被阳光刺痛的双眼。昨天收割完这片麦田时,他确定地里什么都没有。而现在,这一串足迹从西北角的树林边缘延伸过来,穿过整片麦田,消失在东南方向的河沟处。

张华贵站起身,拍了拍沾满泥土的裤腿。五十年的农村生活让他对这片土地了如指掌,他能从云层判断雨水,能从土壤判断收成,但这些脚印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它们看起来像是某种两足动物留下的,但步距太大,不像是人类;形状又太怪异,不像是他所知的任何野兽。

"华贵,愣着干啥呢?"远处传来老李头的喊声。老人扛着锄头,慢悠悠地沿着田埂走来,背驼得像张拉满的弓。

"李叔,你过来看看这个。"张华贵招手示意。

老李头走近后,张华贵指着地上的痕迹。老人眯起昏花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脸色一变,后退了半步。

"这...这是啥时候出现的?"老李头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张华贵从未听过的紧张。

"就昨天夜里吧,我昨天傍晚收工时还没有。"张华贵感到一阵不安爬上脊背,"你知道这是什么?"

老李头没有立即回答。他蹲下身,颤抖的手指悬在脚印上方,却不敢触碰。"我小时候见过一次,"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那时候我才七八岁,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

"是什么东西?"张华贵追问。

老李头摇摇头,首起身子:"回去说吧,这太阳底下晒得慌。"

回村的路上,老李头一反常态地沉默。张华贵注意到老人的手一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块褪色的护身符——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据说能驱邪避灾。

到了老李头家,老人关上门窗,甚至拉上了窗帘。昏暗的屋子里弥漫着烟草和陈年木头的气味。老李头从柜子深处摸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本发黄的线装书。

"我爹留下的,"老李头低声说,"上面记着些老辈人传下来的东西。"他翻到某一页,指给张华贵看。

泛黄的纸页上是用毛笔绘制的几幅图,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衫/巴·看′书¢罔. .吾?错-内?容^其中一幅图赫然画着一个怪异的足迹,与张华贵在麦田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山魈的脚印,"老李头说,"老辈人说,它们住在深山里,平时不轻易下山。但每到丰收季节,有些会来村里...巡视。"

"山魈?"张华贵皱眉,"那不是神话里的东西吗?"

老李头摇摇头:"我七岁那年,村里丢了三只羊,后来在东山沟里找到了骨头,干干净净的,一点肉都不剩。地上就留着这样的脚印。"老人顿了顿,"那年我爹还在世,他带着几个男人,按老法子做了祭祀,后来就再没出现过。"

张华贵感到一阵荒谬,但麦田里的脚印确实存在,而且老李头的反应不像是开玩笑。"那现在怎么办?"他问。

老李头叹了口气:"先别声张。今晚你在院子里撒些糯米,门口挂上红布。如果明天脚印还在,我们再想办法。"

回家的路上,张华贵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几次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村道和被夕阳拉长的影子。蝉鸣声突然停了,整个村子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当晚,张华贵按老李头说的做了。他在院子里撒了一圈糯米,大门上挂了块红布,甚至把多年不用的铜铃找出来挂在窗前。做完这些,他自嘲地笑了笑——五十岁的人了,居然信起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来。

夜深了,张华贵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就在他快要睡着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后院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麦秆上走动。他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

声音停了。

张华贵松了口气,正想翻个身继续睡,突然听到一声清晰的"咔嚓",像是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就来自后院篱笆附近。他悄悄起身,摸到窗边,轻轻掀开窗帘一角。

月光下,后院一片银白。他撒的糯米还在原地,篱笆完好无损。正当他准备回去睡觉时,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丝动静——麦秆堆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张华贵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却再没看到任何异常。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脚底窜上脊背——麦秆堆旁边的地上,赫然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和他白天在麦田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些脚印从篱笆延伸过来,在距离糯米圈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然后转向,消失在黑暗里。

张华贵僵在原地,冷汗浸透了背心。他确信自己刚才没有看到任何活物,但那脚印确实出现了,而且还

在移动。?比¨奇\中,蚊?王! /庚′歆*罪+全!更可怕的是,那些脚印看起来是湿的,在干燥的泥地上留下明显的水渍,但今晚根本没有下雨。

第二天一早,张华贵就去找了老李头。老人听完他的描述,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它来过了,"老李头说,"但被挡在外面。糯米和红布起了作用。"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张华贵问,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老李头示意他小声:"老一辈叫它山魈,也有人叫它'巡山老爷'。据说它们守护着山林,但偶尔会来人间...索取供奉。"

"那我们该怎么办?"

老李头沉思片刻:"按老规矩,得准备祭品。不用太复杂,就是些粮食、酒水,摆在它出现的地方。关键是诚意。"

当天下午,张华贵按老李头的指示准备了一碗新米、一杯白酒和几块腊肉,用红布包着,放在后院篱笆边。老李头还教他念了几句祷词,大意是感谢山神庇佑,祈求平安无事。

夜幕降临前,张华贵把祭品摆好,念完祷词就回了屋。他整晚都坐在窗边,盯着后院的方向。月光如水,照亮了那片空地。祭品纹丝未动,周围也没有出现新的脚印。

到了半夜,张华贵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做了个奇怪的梦:自己站在麦田中央,西周弥漫着浓雾。远处有个高大的黑影缓缓向他走来,形状模糊不清,只有一双发亮的眼睛在雾中闪烁。他想跑,却动弹不得;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就在黑影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一阵刺耳的铜铃声将他惊醒。

张华贵猛地坐起,发现天己微亮。窗外,他挂的铜铃正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他冲到后院,发现祭品不见了,只留下空碗和酒杯,摆放得整整齐齐。地上没有脚印,篱笆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开始出现更多怪事。王婶家的狗整夜狂吠,却看不到任何东西;村东头的水井突然变得浑浊,打上来的水带着一股腥味;几个孩子坚持说在树林边看到了"大猴子",但大人们去找时却什么也没发现。

最奇怪的是张华贵自己家的变化。每天早上,他都会在院子里发现一些小东西——一块光滑的石头,一束新鲜的野草,甚至有一次是一枚生锈的铜钱。这些东西摆放得很整齐,像是有人特意放在那里给他看。

老李头说这是好兆头,说明"那位"可能接受了供奉,甚至回赠了礼物。但张华贵心里始终不安。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处注视着他,那种被盯上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第七天晚上,张华贵决定把事情弄清楚。他准备了更多的祭品——一只活鸡,一坛好酒,还有自家种的蔬菜。天黑后,他把这些东西放在后院,然后躲在窗后观察。

月亮被云层遮住,后院一片漆黑。张华贵瞪大眼睛,努力分辨黑暗中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以为今晚不会有什么发生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篱笆外传来。

张华贵屏住呼吸。声音越来越近,突然,篱笆上的藤蔓无风自动,向两边分开,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过了它们。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看到祭品旁边的地面渐渐变暗——不是阴影,而是实实在在的湿润,仿佛有无形的东西站在那里,身上的水汽浸湿了土地。

活鸡突然扑腾起来,发出惊恐的叫声,然后猛地一僵,倒在地上不动了。酒坛的封口自动解开,酒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就像被看不见的人喝掉一般。蔬菜则慢慢枯萎,像是被抽走了生命力。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五分钟。结束后,篱笆上的藤蔓再次分开,地上的水渍形成了一串脚印,向着树林方向延伸而去。在最后一枚脚印旁边,放着一块张华贵从未见过的石头,通体漆黑,表面布满细小的银色纹路,在月光下微微闪烁。

张华贵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他亲眼目睹了超自然现象,却无法用任何常理解释。那块石头是某种信号吗?是感谢,还是警告?

第二天,他把一切告诉了老李头。老人听完,长久地沉默着,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也糊涂了,按理说它应该接受了供奉,但似乎它又选中你了。"

"什么意思?"张华贵问,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锐。

老李头摇摇头:"老辈人说,山魈如果对某个人特别关注,就会留下记号。那块石头...就是给你的记号。"

"那我该怎么办?"

"按规矩,你得在下次月圆时回礼。"老李头说,"再准备些特别的祭品,放在它第一次出现的地方。之后...就看它的意思了。"

张华贵感到一阵无力。他从小在这片土地上长大,自认为了解这里的一切。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在这看似普通的乡村背后,隐藏着他无法理解的古老秘密。

月圆之夜,张华贵按照老李头的指示,准备了精心挑选的祭品:一只纯白的公鸡,一瓶珍藏多年的高粱酒,还有自家种的第一个南瓜。他把这些东西放在麦田中央,那里是最初发现脚印的地方。

夜色渐深,张华贵站在田埂上,望着月光下的麦田。微风吹过,麦浪

翻滚,发出沙沙的响声。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虫鸣也戛然而止。麦田中央,祭品周围的麦秆开始无风自动,向西周倒伏,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

张华贵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圆形区域内的月光变得异常明亮,几乎刺眼。在那片光芒中,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显现——高大、瘦削,像是人形却又比例怪异。它没有五官,全身笼罩在一层水汽中,在月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

张华贵想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那个存在向他"看"来,虽然没有眼睛,但他能感觉到一种古老而陌生的意识正在审视他。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轮廓开始消散,祭品也随之消失。

当一切恢复平静,虫鸣声重新响起时,张华贵发现自己跪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麦田中央的圆形区域里,留着一块更大的黑石,旁边是用麦秆摆成的奇怪符号。

他颤抖着走近,发现那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图画。正当他想仔细查看时,一阵风吹过,麦秆符号瞬间散落,恢复了原状。只有那块黑石依然存在,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张华贵捡起石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来。就在这时,他听到远处传来老李头的呼喊声。老人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

"井水变清了!"老李头喊道,"王婶家的狗不叫了,孩子们也说没再看到奇怪的东西。它走了,华贵!这次它真的接受你的供奉,离开了!"

张华贵看着手中的黑石,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忧虑。他隐约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这块石头是结束的标志,还是另一个开始?

回到家里,张华贵把黑石放在窗台上。月光透过石头,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银色光点,像是星空般闪烁。他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熟悉的虫鸣,却再也无法以从前的眼光看待这片生活了五十年的土地。

在某个他看不到的角落,古老的存在依然游荡,遵循着人类无法理解的规则。它们偶尔现身,索取供奉,然后又回到阴影之中。这不是结束,只是漫长循环中的一环。

张华贵闭上眼睛,梦见了无边的麦田和月光下的黑影。在梦里,他不再恐惧,而是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这片土地比他想象的更加古老,更加神秘。而他,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一个过客,有幸——或者说是不幸——窥见了其中一小部分真相。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窗台上的黑石己经不见了。张华贵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发现它的踪迹。只有地板上几滴未干的水渍,证明昨晚的一切真实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