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224章 荒宅老妇

张家沟是个藏在山坳里的小村庄,百十来户人家依山而建,世代务农为生。/午¨4^墈·书\ \庚_歆\醉?快+村子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蜿蜒的土路通向外界。这里的人信命,信鬼神,更信那些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和禁忌。

张志华是村里最普通的庄稼汉,三十出头,方脸盘,皮肤黝黑,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他家的土坯房在村子最东头,门前有棵歪脖子枣树,据说比他爷爷的年纪还大。

那年初冬,村里来了个陌生老妇。

最先发现她的是村口的王瘸子。那天清晨,王瘸子赶着羊群出村,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站在村口的石碑旁。老太太穿着件灰扑扑的厚棉袄,头发花白稀疏,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像干裂的河床。最让王瘸子心里发毛的是,那老太太的眼睛——眼白太多,黑眼珠却小得可怜,首勾勾地盯着人看时,让人脊背发凉。

"老人家,您打哪儿来啊?"王瘸子壮着胆子问。

老太太没应声,只是缓慢地转动脖子,目光越过王瘸子,望向村子深处。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一阵冷风吹过,王瘸子打了个哆嗦,再看时,老太太己经迈着蹒跚的步子往村里走去,那步伐怪异得很,像是脚不沾地。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张志华从地里回来时,妻子李秀兰正和几个妇女在门前枣树下议论这事。

"听说是从山那边过来的,"李秀兰压低声音,"王瘸子说她穿的那棉袄,是几十年前的样式,厚得吓人,这天气哪用得着穿那么厚?"

"我娘说,她往村后那间荒宅去了,"隔壁的刘婶插嘴,"那宅子空了有七、八十年了吧?门窗都烂了,她怎么住?"

张志华皱了皱眉。村后那间宅子他听大人们说过,是早年间一户姓马的人家住的,后来那家人搬走了,宅子就荒废下来。小时候他们一群孩子常去那儿玩捉迷藏,但从不敢在天黑后靠近——村里人都说那地方"不干净"。?丸¨夲!鰰¢戦/ .蕞?歆-彰¢截^庚`鑫·筷_

"少说这些没影的事,"张志华打断她们,"兴许就是个走亲戚迷路的老人。"

话虽这么说,当晚张志华却做了个怪梦。梦里他站在自家院子里,月光惨白,照得一切都泛着青灰色。院墙外有个黑影缓缓移动,他走近一看,正是白天那个老妇。她站在墙根下,仰头望着什么,脖子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向后弯曲,几乎要折断似的。张志华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跑,双脚却像生了根。老妇突然转头看向他,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

张志华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背心。窗外,月亮被云层遮住,院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正想躺回去,却听见院里有动静——像是有人拖着脚步在走动。

"谁?"张志华低声喝道,同时摸到了枕边的铁锹。

没有回答,但那脚步声停了。张志华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死寂中,他听见一种奇怪的"咯咯"声,像是骨头摩擦发出的响动。这声音从院子里慢慢移到了屋后,然后消失了。

第二天一早,张志华检查了院子,在潮湿的泥地上发现了一串脚印——很小,像是裹过脚的老太太的脚印,从院墙一路延伸到屋后,然后凭空消失了。更奇怪的是,脚印周围的泥土上结了一层薄霜,而其他地方都是正常的。

"昨晚你听见什么动静没?"吃早饭时张志华问妻子。

李秀兰摇摇头:"咋了?"

张志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昨晚的事说了。李秀兰的脸色变了:"今早我去井边打水,听刘婶说,她家昨晚养的鸡全死了,脖子都被扭断了,可笼子门关得好好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村里人都知道,牲畜无故死亡,往往是不好的兆头。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越来越多。先是村东头的老张家孙子半夜哭闹不止,说看见"白脸婆婆"站在床边;然后是村中的水井突然浑浊,打上来的水带着一股腐臭味;最离奇的是,几个村民声称在黄昏时分看见那个老妇站在荒宅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村子,而当他们走近时,老妇就像烟雾一样消散了。·看?书*屋-晓¨说_王! ^蕞`芯,蟑/踕\更,芯/哙?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村里蔓延。老人们开始翻箱倒柜找护身符,妇女们不再让孩子单独出门,连平日最不信邪的年轻人都变得疑神疑鬼。

第七天晚上,村长把几个壮年男子叫到祠堂,商量对策。祠堂里点着油灯,昏黄的光线在众人脸上跳动,映出一张张紧张的面孔。

"这事不对劲,"村长抽着旱烟,眉头紧锁,"我问过附近几个村子,没人认识这么个老太太。她突然出现,又专往那间凶宅去..."

"我爷说过,"一个叫张铁柱的村民插嘴,"那宅子几十年前死过人,是个接生婆,因为接生时出了差错,被那家人赶出门,结果冻死在回家的路上。后来宅子就闹鬼,那家人才搬走的。"

众人沉默下来。张志华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院子里诡异的脚印。

"明天我去镇上请个道士,

"村长最终决定,"今晚大家轮流守夜,别单独行动。"

散会后,张志华和另外三个村民被分到一组,负责巡视村子东侧。夜很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他们打着手电筒,沿着村道慢慢走着,谁都不愿靠近那间荒宅。

走到村口时,张志华突然觉得背后发凉。他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一片空地——那里站着一个人影。是那个老妇!她离他们不到十米,首挺挺地站着,月光下那张脸惨白如纸,眼睛黑洞洞的,首勾勾地盯着他们。

"在那儿!"张志华大喊一声,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其他人转身时,老妇开始移动——不是走,而是飘,她的脚似乎没有动,整个人却向他们滑来,速度快得惊人。最前面的张铁柱吓得跌坐在地,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乱晃。

老妇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张志华这才看清她的样子:棉袄破旧不堪,袖口和衣襟上沾着深色污渍;她的脸比白天看到的更加干瘪,皮肤紧贴着骨头,像一具风干的尸体;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没有神采,没有生气,只有无尽的空洞。

老妇的嘴慢慢张开,露出黑黄的牙齿。她想说什么,但发出的只是一串"嗬嗬"的气音。然后,她抬起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指向村后的方向——那间荒宅的位置。

就在这时,村里的狗突然集体狂吠起来,声音凄厉刺耳。老妇似乎被这声音惊扰,身形一晃,竟像被风吹散的烟雾般消失了。

西人瘫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最后还是张志华先站起来:"走...走吧,回祠堂。"

他们跌跌撞撞地跑回祠堂,把所见所闻告诉了其他人。整个祠堂鸦雀无声,连村长都面色惨白。

"明天一早就去请道士,"村长声音发抖,"今晚谁也别回家了,都在这儿凑合一宿。"

那一夜,祠堂里挤满了人,没人敢合眼。天亮时分,村里最年长的张老太爷被请来了。九十多岁的老人听完描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

"是她回来了,"老太爷嘶哑地说,"马家的接生婆,叫周什么的我忘了。那年冬天特别冷,她给马家媳妇接生,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马家人怪她手艺不精,把她赶了出去。她没处去,想回娘家,结果冻死在半路上。后来有人说看见她的魂在村子附近游荡..."

"那现在怎么办?"村长问。

老太爷叹了口气:"她这是有怨气啊。得给她超度,好好安葬,不然不会安宁的。"

当天下午,镇上请来的道士到了。那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一进村就皱起眉头:"阴气太重了。"

道士带着几个胆大的村民去了荒宅。张志华也在其中。宅子比记忆中更加破败,门窗歪斜,墙皮剥落。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一股霉味混合着说不清的腐臭扑面而来。

道士在宅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后院的一口枯井旁:"就是这儿了。"

他指挥村民清理井口的杂物,然后开始做法事。香烛点燃,符纸飞舞,道士念念有词的声音在荒宅中回荡。法事进行了整整一个下午,结束时天己经黑了。

"怨气暂时压住了,"道士擦着汗说,"但还不够。明天你们得找齐她的遗物,修个衣冠冢,再请和尚念经超度。"

第二天,全村人行动起来。妇女们准备祭品,男人们修坟立碑,孩子们被送到邻村暂住。张志华和几个年轻人被派去荒宅搜寻可能属于老妇的物品。

荒宅内部比想象中保存得好些。东厢房应该是当年接生婆住的地方,还留着一些简单家具。在一个老式木箱里,他们找到了几件旧衣服、一双小鞋,还有一本发黄的接生记录本。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东西上都没有灰尘,像是经常被人翻动。

衣冠冢修在村子公墓的角落,简单但庄重。道士又做了一场法事,村民们轮流上香。说来也怪,仪式结束后,村里压抑的气氛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那天晚上,张志华睡得很沉,没有做梦。第二天一早,他特意去看了看荒宅——大门紧闭,门前积了厚厚的灰尘,没有任何脚印或有人来过的痕迹。

村里再没人见过那个老妇。牲畜不再无故死亡,水井也恢复了清澈。只有村后那个新修的衣冠冢,提醒着人们那段诡异的经历。

有时夜深人静,张志华会想起老妇那双空洞的眼睛和她指向荒宅的手。他想,也许她只是想有人记得她,想回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鬼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遗忘的怨恨。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家沟恢复了平静。只有老人们偶尔会谈起那个冬天,村里来了个陌生老妇的故事。而年轻人听了,多半会笑笑,说那不过是老一辈的迷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