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凶物
刘家沟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早。\鸿!特+晓*税~蛧′ _蕪\错~内′容¨天刚蒙蒙亮,刘云龙就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扛着锄头出了门。五月的风还带着凉意,吹得他打了个哆嗦。他今年西十八岁,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皮肤黝黑,手掌粗糙,一辈子没离开过这个山沟沟。
"云龙,这么早就下地啊?"邻居王老汉蹲在自家门口抽旱烟,烟袋锅子里的火星在晨雾中忽明忽暗。
"嗯呐,趁着露水没干,去把东头那块地的草锄一锄。"刘云龙应着,脚步没停。他习惯性地往自家院墙外扫了一眼,突然顿住了脚步。
墙根处有一小堆灰烬,像是烧过纸钱留下的。灰堆旁边,几个清晰的脚印延伸向远处的山道。那脚印很小,像是女人的,但奇怪的是只有去的方向,没有回来的。
"王叔,您看见谁在我家墙根烧纸了吗?"刘云龙皱着眉头问道。
王老汉眯起眼睛看了看:"没见着啊。昨儿晚上我睡得早,兴许是后半夜的事。"
刘云龙用锄头拨了拨那堆灰,己经完全冷透了。他心里犯嘀咕,家里最近没人过世,也没到祭祖的日子,谁会在这儿烧纸?而且刘家沟就这么几十户人家,谁家办白事他都知道。
"可能是外村人走错路了吧。"王老汉吐出一口烟,"别管了,赶紧下地吧。"
刘云龙点点头,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他记性好,那脚印的形状很特别,前掌深,后跟浅,像是踮着脚走路的。
一整天,刘云龙都心不在焉。锄草时差点伤到庄稼苗,回家路上还被石头绊了个趔趄。太阳落山时,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远远看见自家烟囱冒着炊烟——妻子李秀兰应该正在做晚饭。
走到院门口,刘云龙突然浑身一僵。/午¨4^墈·书\ \庚_歆\醉?快+院墙拐角处,一个穿着藏青色衣服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衣服的样式很老,像是几十年前老人穿的寿衣。
"谁在那儿?"刘云龙大声问道,同时握紧了锄头。
没有回应。他快步走过去,墙角空荡荡的,只有几片枯叶被风吹得打转。刘云龙绕着房子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但后颈的汗毛却一首竖着。
"咋这么晚才回来?"李秀兰端着饭碗从厨房出来,"饭都凉了。"
刘云龙把看见人影的事说了,李秀兰却不以为然:"八成是眼花了。这季节天黑得快,看什么都像人影。"
夜里,刘云龙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家是祖传的老房子,木头梁柱,土坯墙,冬暖夏凉。可今晚却格外阴冷,明明关了门窗,却总觉得有风在屋里打转。半夜时分,他迷迷糊糊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踮着脚在走。
"秀兰,你听见没?"他推了推身边的妻子。
李秀兰睡得正香,含糊地应了一声又没了动静。刘云龙披衣下床,从窗户缝往外看。月光下,院子空荡荡的,但那串白天见过的脚印,赫然出现在院中央,一首延伸到堂屋门口。
刘云龙的手心沁出冷汗。他摸出枕头下的手电筒,壮着胆子打开门。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但那串脚印却真实地印在潮湿的泥地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脚印到门口就消失了,仿佛那人——或者说那东西——就站在他家门槛上。
第二天一早,刘云龙就去找了村支书刘大山。刘大山听完他的描述,脸色变得凝重:"云龙,你说那衣服是藏青色的寿衣?"
"对,就是老式的那种,领口和袖口还镶着黑边。"
刘大山搓了搓下巴:"我听老一辈说,六十年前,山那边的赵家村有个老太太上吊死了,穿的就是这种寿衣下葬的。¢x,i·n~w,a+n+b·e+n!.^o~r·g?她儿子不孝,老太太死后连个像样的坟都没有。"
"可那是赵家村的事,跟我有啥关系?"刘云龙不解地问。
"问题就在这儿。"刘大山压低声音,"那老太太的坟去年被山洪冲了,尸骨到现在都没找全。赵家村那边传言,有人看见她的魂在几个村子之间游荡..."
刘云龙听得后背发凉。他想起那串踮着脚的脚印——上吊死的人,不正是脚尖着地吗?
接下来的几天,刘云龙开始频繁地看见那个穿寿衣的老妇人。有时是在田埂上,有时是在村口的老榆树下,更多时候是在他家附近。她从不靠近,只是远远地站着,面容模糊不清,但刘云龙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
最可怕的是,除了他,没人能看见那个老妇人。李秀兰说他疑神疑鬼,邻居们笑他眼花了,连刘大山也说可能是他太累产生的幻觉。
第五天夜里,刘云龙被一阵奇怪的响动惊醒。那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他家的木门,一下,两下,三下...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颤抖着打开灯,声音立刻停止了。但当他关灯躺下,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谁...谁在外面?"刘云龙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回答,但刮门声变成了敲门声,很轻,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刘云龙鼓起勇气,猛地拉开
门——门外空无一人,但门槛上放着一块青灰色的布片,正是那种老式寿衣的料子。
第二天,刘云龙病倒了。高烧不退,嘴里说着胡话,把李秀兰吓得不轻。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过,说是受了惊吓,开了些安神的药,但没什么效果。
昏昏沉沉中,刘云龙感觉有人站在他床边。他勉强睁开眼,看见那个老妇人就站在床尾,这次离得极近。她干枯的脸上布满皱纹,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巴紧闭着,但刘云龙能感觉到她在笑。最恐怖的是,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紫黑色的,像是嵌进皮肉里的绳子。
刘云龙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动,却像被无形的力量压住了。老妇人慢慢抬起手,指向房间的东北角。刘云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家里存放粮食的老柜子。
"啊——!"他终于喊出了声,老妇人瞬间消失了。李秀兰闻声跑来,只见刘云龙满身冷汗,指着那个角落说不出话。
"柜子...柜子下面..."刘云龙艰难地说。
李秀兰把柜子搬开,发现下面有一块松动的地砖。撬开后,里面是个小洞,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盒子。
"这是啥?"李秀兰把盒子拿出来,上面布满了奇怪的符号。
刘云龙突然想起一件事:"这房子是我爷爷那辈从赵家村一个亲戚手里买的,会不会..."
铁盒里是一绺花白头发、几枚铜钱和一张发黄的纸,纸上用朱砂画着些看不懂的符文。
刘云龙的高烧更严重了。村里老人说,这是被"脏东西"缠上了,得找懂行的人来看看。李秀兰连夜请来了邻村的赵三爷,七十多岁了,据说懂些阴阳之事。
赵三爷看了铁盒里的东西,脸色大变:"这是'镇物'啊!用死人的东西下咒,困住亡魂不得超生。这老太太的儿子不孝,估计是怕她死后冤魂不散,所以施了法。"
"那为啥缠上我男人?"李秀兰哭着问。
"几十年前,有人故意把镇物埋在你们老宅这里,据我所知,你们老宅是从赵家村的人手里买的,魂也跟着来到了这里,再说这种百年老宅,本身也邪门。这些年没人动这镇物,她还算安分。去年坟被山洪冲走,怨气就发出来了。"赵三爷叹气道,"得赶紧送走,不然要出人命。"
按照赵三爷的指示,刘云龙家准备了香烛纸钱,在院子里摆了个简单的法坛。赵三爷用红绳绕着房子转了三圈,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在东北角烧了那铁盒里的东西。
说来也怪,铁盒一烧,刘云龙的烧就退了。赵三爷说,那老太太的魂终于可以离开了,但嘱咐他们以后每年清明都要给她烧些纸钱。
那天晚上,刘云龙睡得很沉。半夜他恍惚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但这次是渐渐远去的。清晨起来,他发现院门外多了一串脚印,这次是离开的方向,一首延伸到远处的山路上,消失在山雾里。
从那以后,刘云龙再也没见过那个穿寿衣的老妇人。有时夜深人静,他会想起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和脖子上的勒痕,但更多的是种释然——那毕竟是个可怜的老人,死后几十年不得安息,如今总算能入土为安了。
秋收的时候,刘云龙特意绕道去了一趟赵家村,打听到老太太的坟地,重新修葺了一番,立了块简单的石碑。回来时路过山神庙,他进去上了炷香,心里默念着希望那老太太能早日投胎,下辈子别遇上那么不孝的儿子。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刘家沟的村民们偶尔还会提起这件事,有人说刘云龙是撞邪了,有人说他是做噩梦,但没人再笑他疑神疑鬼了。毕竟在农村,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刘云龙现在每天下地前都会看一眼院墙根,那里干干净净,再也没有出现过纸灰和脚印。但他养成了个新习惯——每天黄昏回家,总要在院门外站一会儿,像是等着什么人,又像是在送别什么人。然后摇摇头,推门进屋,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