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打卦
农历七月初一,赵大山蹲在自家牛棚前,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数着干草堆上的划痕。~鸿?特*小′说′罔, _蕪~错+内!容′五道深深的刻痕,代表着五头健壮的黄牛——他全部的家当。可现在,草堆空了,牛棚空了,他的心也空了。
"这不可能..."赵大山喃喃自语,喉结上下滚动。昨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样把牛群赶到后山吃草,但下午上山去找,却连一根牛毛都没见着。五头牛,加起来三千多斤,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他全家昨晚找了一夜都没任何踪迹。
太阳渐渐爬高,晒得赵大山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站起身,拍了拍沾满草屑的裤子,决定去村东头找王阿婆。王阿婆是村里唯一会打卦的神婆,虽然年轻人都不信这套,但眼下赵大山别无选择。
王阿婆的土屋比村里其他房子都要低矮,屋檐下挂着一串风干的草药和符纸,随风轻轻摆动,发出沙沙的响声。赵大山站在门前,闻到一股混合了香灰、草药和陈年霉味的古怪气息。
"进来吧,赵家小子。"屋里传来沙哑的声音,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
赵大山弯腰钻进低矮的门框,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在角落幽幽燃烧。王阿婆盘腿坐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面前摆着一个铜盆,盆里盛着半盆清水。她看上去至少有八十岁,脸上的皱纹像是干裂的树皮,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在昏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王阿婆,我家的牛..."赵大山刚开口,老人就抬起枯枝般的手制止了他。
"五头牛,昨儿傍晚丢的,是不是?"王阿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昨晚就听见山里有动静,不像是人弄出来的。·微^趣!晓/说* ?庚.芯?嶵_筷,"
赵大山心头一紧,膝盖不自觉地发软。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您...您能帮我找回来吗?那可是我全部家当啊!"
王阿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身旁的布袋里取出三枚铜钱,在手中摩挲片刻,然后丢进铜盆。铜钱沉入水底,发出沉闷的"叮咚"声。她盯着水面看了许久,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
"不好..."王阿婆倒吸一口凉气,"你的牛不是走丢的,是被牵走的。"
"被谁牵走的?"赵大山急切地问,"是偷牛贼?我这就去镇上报案!"
王阿婆摇摇头,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不是活人牵的。"她伸手从水盆里捞出一枚铜钱,赵大山惊恐地发现,那铜钱竟然变成了黑色。"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牵走了。"
赵大山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上脊背,屋内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油灯的火焰诡异地跳动了一下,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那...那怎么办?"他的声音发抖。
王阿婆沉默片刻,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叠黄纸和几根红绳:"今天是初一,没有月亮,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你要想找回牛,就得按我说的做。"
她从黄纸上撕下五小块,手指灵活地折了几下,竟然折出五只小巧的纸牛。赵大山看得目瞪口呆,那些纸牛在王阿婆手中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哞叫起来。
"听着,"王阿婆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今晚子时,你带着这些纸牛,再准备些香烛纸钱,点着火把去十里外的老松林。那里有片空地,你在那儿把这些纸牛烧了,再念叨念叨。!白~马·书¨院? ¨芜,错*内′容+"
赵大山咽了口唾沫:"老松林?那不是..."他想说那不是村里人避之不及的"鬼林"吗?据说几十年前有户人家在那里上吊,后来凡是靠近的人都会倒霉。
"就是那儿。"王阿婆打断他,"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东西,都不能回头。烧完纸牛就立刻回来,一步都不能停。"
赵大山还想问什么,王阿婆己经闭上眼睛,摆摆手示意他离开。他只好拿起那五只纸牛和红绳,弯腰退出小屋。出门时,一阵阴风吹过,屋檐下的符纸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回到家,赵大山按照王阿婆的嘱咐准备起来。他扎了个简易的火把,用红布包好香烛和纸钱,又把五只纸牛小心地放在篮子里。妻子问他要去哪儿,他只说去找牛,没敢提老松林的事。
天色渐暗,没有月亮的初一夜晚黑得吓人。赵大山点燃火把,橙红的火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微弱。他深吸一口气,迈步向村外的老松林走去。
通往老松林的小路早己荒废,杂草丛生。火把的光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赵大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耳边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但每次回头,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赵大山终于看到了那片松林的轮廓。即使在盛夏,那些松树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墨绿色,树干扭曲怪异,像是痛苦挣扎的人形。林间弥漫着一层薄雾,在火把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青色。
赵大山的喉咙发紧,手心渗出冷汗。他强迫自己迈步进入松林,脚下的枯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林中格外刺耳。松针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腐朽的味道
钻入鼻腔,让他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停尸房。
林中的空地比想象中容易找到——那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圆形区域,地面平整得不像自然形成。赵大山站在空地边缘,火把的光映照出地面上一些奇怪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拖拽过。
"应该就是这儿了..."他自言自语,声音在寂静的林中显得异常响亮。
赵大山颤抖着手点燃香烛,插在空地边缘。橙黄的火苗笔首向上,没有一丝晃动,尽管他能感觉到林中有微风拂过。接着,他取出五只纸牛,按照王阿婆教的方法,用红绳将它们系在一起,摆在香烛前方。
"各路神明保佑..."赵大山念叨着,划亮火柴点燃纸牛。火焰"呼"地窜起,纸牛在火中迅速蜷缩、变黑,化作灰烬。奇怪的是,火焰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绿色,而且没有热量散发出来。
就在最后一角纸化为灰烬的瞬间,赵大山听到了一声清晰的牛哞——从他身后传来。他浑身一僵,差点就要回头,但王阿婆的警告在耳边响起,他硬生生忍住了。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五声牛哞,正好对应他丢失的五头牛。声音越来越近,仿佛牛群正从雾中向他走来。赵大山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火把在他手中剧烈颤抖。
突然,火把毫无预兆地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中,赵大山听到有蹄子踏在松针上的声音,还有...铃铛声?清脆的铜铃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却让他毛骨悚然——他的牛从来没有挂过铃铛。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赵大山在心中默念,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摸索着想要重新点燃火把,却发现火柴怎么也划不着。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借着尚未熄灭的香烛微光,前方的雾气中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很高,穿着古怪的长袍,像是几百年前的服饰。更可怕的是,人影手中似乎牵着什么东西...五团模糊的影子排成一列,跟在那人影身后。
赵大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那人影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原地,似乎在观察他。香烛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出那人影苍白的脸——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脸的话。五官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诡异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钟,人影缓缓转身,牵着那五团影子向松林深处走去,渐渐消失在雾气中。与此同时,赵大山手中的火把突然自己燃了起来,火光比之前更加明亮。
他不敢再多停留一秒,转身就往回跑,完全不顾树枝抽打在脸上的疼痛。奔跑中,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耳边回荡着似有若无的笑声和铃铛声。
当赵大山终于看到村口的灯光时,他几乎要哭出来。回到家,妻子被他惨白的脸色和浑身冷汗吓了一跳。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是瘫坐在炕上,整晚没敢合眼。
第二天清晨,赵大山被妻子的惊叫声吵醒。他跌跌撞撞跑到牛棚,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五头黄牛好端端地站在牛棚里,正悠闲地咀嚼干草,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牛身上没有伤痕,只是蹄子上沾满了松针和泥土。
赵大山数了三遍,确实是五头,一头不少。他走近检查,发现每头牛的角上都系着一根红绳——正是昨天他用来绑纸牛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