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特意吩咐
酒意上涌,脚步虚浮,是许江不放心,执意将她们一并带回了许家老宅。
清晨醒来,苏婉清望着眼前的房间,一时有些恍惚。
这是她从前在许家的卧室,格局陈设竟和五年前她离开时分毫不差。
书桌上的笔记本还摊在当年那页演算纸旁,窗台上的多肉依旧养在那个白色粗陶盆里,连床头挂着的那串风铃,都还是她亲手穿的蓝白玻璃珠。
她撑着床头缓缓坐起,赤脚踩在米白色羊毛地毯上,柔软的触感从脚底漫上来,恍惚间竟让她以为时光未曾流转,自己还是那个会在许家书房里缠着许秋芸讲题的小姑娘。
走到书桌前,她指尖轻轻拂过桌面,十年使用留下的细微划痕清晰可见,却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显然是日日都有人精心擦拭。
嘴角不自觉地弯起,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过往,正随着指尖的触感一点点鲜活起来。
随手从书架抽出一本笔记本,扉页上娟秀的字迹是她当年记录算法知识点的痕迹。
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一个褪色的蓝色密码本静静躺在角落,那是她刚被许秋芸带回许家时,夜里总因想家睡不着,便一笔一画写下心事的本子。
如今翻开,歪歪扭扭的字迹里记着“今天老太太给我煮了红糖姜茶,说我手太凉”“老太太教我系鞋带,说女孩子要精致”......
眼眶瞬间就热了。
嫁给谢闫尘后,她逼着自己斩断所有与许家相关的念想,可此刻这些带着温度的字迹,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她尘封的记忆。
“叩叩”
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苏婉清慌忙抹掉眼角的湿意,哑着嗓子应了声:“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许家的老管家于伯,他在许家待了七八年,看着苏婉清长大,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意:“小姐醒了?老太太在楼下备了早饭,让您赶紧下去呢。”
苏婉清望着于伯,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于伯,我看老宅里其他地方都翻新过了,怎么唯独我的房间……一点没变?”
于伯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柔:“是老太太特意吩咐的,说这房间里都是小姐的痕迹,不能动。前两年老宅翻新,工人误拆了您窗台的窗帘,老太太发了好大的火,连夜让人按原来的花色重新做了一副;就连您书桌上那盏旧台灯,灯泡坏了,老太太跑了好几个旧货市场才找到同款……”
他顿了顿,看着苏婉清泛红的眼眶,继续轻声说:
“小姐,您走后这些年,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惦记您。她总说您胃不好,冰箱里常年备着您爱吃的糯米糕,每次心烦了,就来您这房间坐会儿,摸一摸您当年用的书桌,念叨两句‘清清要是在,肯定又要嫌我唠叨’……老太太常跟我说,您从来不是她捡来的孩子,是她放在心尖上疼的亲女儿啊。”
于伯的话还没说完,苏婉清就看见一滴眼泪砸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紧接着,更多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慌忙低下头,不让于伯看见自己的狼狈,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了,我……我马上下去。”
关上门,胸腔里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她捂着嘴蹲在地上,眼泪顺着指缝不停往下流。
原来她以为被遗忘的过往,一直有人替她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等苏婉清收拾好心情下楼时,郑璐已经坐在餐桌旁晃着腿了,看见她就立刻挥手:“清清!你可算下来了,老太太都念叨你好几回了!”
许江坐在一旁,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关切地问:“头还疼吗?桌上有蜂蜜水,先喝两口垫垫。”
苏婉清摇摇头,目光扫过餐桌,没看见许秋芸的身影,便轻声问:“教授呢?”
“在厨房忙活呢!”
郑璐朝厨房方向努了努嘴,话音刚落,就见许秋芸端着一个白瓷托盘走了出来,托盘里放着三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
“赶紧把这个喝了!”
许秋芸把汤碗重重放在三人面前,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里满是责备,
“一个个都多大的人了?还玩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外面那么乱,万一出点事怎么办?我看你们就是不让人省心!”
她嘴上说着狠话,眼神却落在苏婉清身上,飞快地扫了一眼她的脸色,见没什么异样,才又转向郑璐:“还有你,下次再敢拉着清清喝那么多酒,看我不把你那堆破烂全扔了!”
郑璐早就摸清了许秋芸的脾气,吐了吐舌头,凑过去撒娇:“知道啦老太太,下次肯定不敢了!您熬的醒酒汤最好喝了,比外面饭店里的强一百倍!”
许秋芸被她哄得脸色稍缓,却还是嘴硬:“少跟我来这套!我也就是怕你们早上头疼,才多此一举熬了汤,可不是特意给你们做的。”
说着,又转身回了厨房,没过两分钟,端着三碗清汤面出来了。
每碗面里都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苏婉清那碗里,还额外加了她从前爱吃的嫩豌豆。
“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秋芸把面碗放在苏婉清面前时,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些,语气却依旧强硬,“吃完了我还要去实验室,可没功夫在这跟你们耗着。”
苏婉清捧着温热的面碗,看着碗里熟悉的配料,眼眶又有些发热。
她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的温度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熨帖得让人心安。
许秋芸坐在对面,见她吃得慢,又忍不住念叨:“吃快点啊,是不是不合胃口?不合胃口就说,我再给你煮一碗……”
话刚说出口,又觉得不妥,立刻改口,“算了,不合胃口也得吃点,不然上午该饿肚子了。”
苏婉清抬起头,朝许秋芸笑了笑,轻声说:“好吃,跟我以前吃的一样。”
许秋芸愣了一下,随即别过脸,拿起桌上的报纸挡着,声音有些不自然:“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不够再盛。”
苏婉清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心里暖暖的。
原来有些关心,从来都藏在那些看似严厉的责备里,笨拙却真诚。